04 另類抄家
“主子,為什么不昨個兒去抄家啊?”任苛一板一眼地問,他今兒沒穿萬年不換的一身黑,而是聽主子的吩咐穿了大司馬府的侍衛(wèi)服,還有點不習(xí)慣。
“阿苛啊,你不知道嘛,十五的月亮,十六圓?!蹦饺菥感恼f,這傻孩子,昨個皇帝老哥大赦天下呢,自己去抄家,這不是沒事找抽呢嘛!?
話說罷,慕容靖一擺手,自然而然就有人狗腿的搬來了太師椅,他大馬金刀的坐下,習(xí)慣性的一抬右腳,一條健碩的大黑狗就腳下了。
這狗子叫黑煞,是真黑,雖說月朗星稀,但只要有陰影的地方,它就可以與夜完美的契合。
忍不住的翻翻白眼,任苛抬頭望月,確實比昨個的還圓。
對這回答,任苛不置可否,主子扯淡的本事向來無出其右。這種扯淡,源于底氣。
這些年朝廷的大員們誰家還沒點私兵,今個要被抄家的這位,那就更是不得了王夕顏王貴妃的親哥王振,最炸眼的還是大司馬的官職。
怎么說?這個官職是實打?qū)嵉姆嗜?,肥的流油的那種。
是以這大司馬府用銅墻鐵壁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大司馬府負責(zé)守衛(wèi)的護衛(wèi)長王冰跑得趔趄,顧不得那些繁文縟節(jié)了,氣喘吁吁推了門就喊:“靖...靖王爺帶了人馬在府外,周邊的街道都封鎖了?!?p> “這定是抄家,為何爾等蛛絲馬跡的消息都沒收到?!”王振氣的攥緊的拳頭直哆嗦,歇斯底里地嚎叫。
身邊的謀士們,瞬間各色臉譜。
書房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燭盞把每一寸照的亮如白晝。
燭光在侍衛(wèi)長推門后,來回搖曳,然后又恢復(fù)平靜。
“哈,哈哈,今天我居然還去上朝了,慕容青云那個老匹夫怕是想盛世想瘋了?!蓖跽駹钊舭d狂。
侍衛(wèi)長氣都不敢喘的等著主子吩咐,他眼里的瘋狂一點點匯集。
他孤家寡人一個,本是亡命之徒,得了王振賞識,才有了今日的榮華富貴。
“士為知己者死,吾等誓死追隨爺?!遍_口的是大司馬府排第二的謀士。
“大人,看過這個再做定奪。”好巧不巧,窗臺上落下一只灰色的信鴿,首席謀士拆了一看大驚失色,剛才的抄家之言都沒讓他如此失態(tài)。
“好,很好,慕容青云的那句人是國之根本,按照慣例你等并無性命之憂,暫且靜觀其變。王冰安排信得過的人手確保大門緊閉,弓箭手全部動起來,你帶上所有侍衛(wèi)和少爺們,和我一起后門殺出一條血路去?!蓖跽褚呀?jīng)沒了任何猶疑,冷靜下來,破釜沉舟地吩咐。
信鴿上的消息是宮里秘傳而來,貴妃殘害昭儀,證據(jù)確鑿,現(xiàn)下已經(jīng)被打入冷宮。
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貴妃不倒,一切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任苛不管這那,抄了家伙什就上。
他這些年跟著他家主子抄的家不在少數(shù),得出的結(jié)論,往往實權(quán)的官職要么滋養(yǎng)憂國憂民之士,要么就是中飽私囊的蛀蟲。
今個兒這位被抄家的,用一個詞來形容也不為過,罄竹難書。
一支箭疾馳而來,一個側(cè)轉(zhuǎn)后,任苛竟然把箭攥在了手里,和他的主子一樣他也是有底氣的人。
這份底氣源于可以萬馬千軍中取敵人首級的自信。
任苛本名任光遠,苛字是后來慕容靖給起的。后來就沒了光遠公子,只有仆人任苛。
他原本是武林世家出身,一身武藝學(xué)成了,就仗劍走天涯。
誰能想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光遠公子機緣巧合下成了朝廷的鷹犬?這還不算,還成了狗王爺?shù)淖钪孕牡呐拧?p> 太師椅上的人不動如山,并沒有責(zé)怪任苛的魯莽,他把后背穩(wěn)穩(wěn)的陷在椅背里,月華灑下來,他的臉,一半明,一半暗,左手一個響指。
呼啦啦的一堆堆的人從陰影里走出來,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掙扎,有惶恐,有不安,有幽怨,更多的是對生的執(zhí)念。
不知是誰的一嗓子,“阿爹啊……”,沖破了恐懼,哭爹喊娘喚兒喊夫呼婦的不絕于耳,月兒正圓……
附近幾條街區(qū)都封鎖了,挨家挨戶大門緊閉,是風(fēng)吹過還是別的什么,不多的亮著的燭光也都滅了,沒聲沒息。
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其聲如鐘的開始宣讀圣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大白話,就是大司馬在任期間,貪墨軍餉巨額,致邊關(guān)的將士生死于不顧,收受賄賂,賣官瀆職,結(jié)黨營私……
皇帝秉著好生之德,只懲戒王振直系親眷,別的有罪就罰,無罪釋放,既往不咎。
墻里墻外,跪拜的,不跪拜的皆有人在。
這聲音像是評書藝人即將說道興處的拐點...
驚嚇、掙扎、吵鬧后、府里有瞬間的寂靜。
平時的恩怨和計較都變成了笑話,生,成了唯一的主題,活下去是最美的祈愿。
行動成了唯一的言語。
赤腳向門奔跑的,帶上趁手物件的,匆忙帶上自己的錢財?shù)模蚜_一切的值錢物件的,藏在自認為可以安身的犄角旮旯的,接著瘋了的,誓死抵抗的...
這么大的動靜,黑煞依舊牢穩(wěn)的趴在慕容靖腳下,耷拉著耳朵,眼皮都懶得抬。
突然黑煞翕動鼻子,抬頭死盯著大門,齜著牙,喉嚨里嗚嗚的,兇性畢露。
大門外被慕容靖請來的府中一干人等的家眷們,她們大多數(shù)都是自愿的,即使不愿也看在給的銀子的面上甩開了嗓子呼嚎。
上了年紀的馬夫最先反應(yīng)過來,不要命的沖在最前面,他第一個沖到大門底下,試圖打開門閂,還大家自由,讓鬧劇止息。
刀起刀落,骨碌碌的人頭飛出好遠,老馬夫的手還停留在半開的門閂上。
刀尖一點,那無頭的尸體轟然向后倒去。除了墻上的弓箭手,前面的剩余的侍衛(wèi)齊刷刷的向著大門聚集。
“啊……”老婦抱起那不瞑目的人頭,聲嘶力竭地哭嚎像是劃破夜空的劍。
蜿蜒的血穿越厚重的門庭,順著青石臺階,一路向下。
白泠泠的月光溫柔地擁抱那一攤血跡,血跡上映照著大司馬府的牌匾。
此情此景就像煮沸的油鍋里加入了沸水,瞬間精彩起來。
慕容靖稍測了一下頭,更多的光影一點一點把他邪魅的臉龐細致的勾畫出來。他左手食指在椅子扶手上點了三下。
瞬間親眷們中間不知誰振臂一呼,“開門,救出我們的家人?!?p> 人群像是泄了閘的水,洶涌澎湃地朝著大門蜂擁。
開始還有十幾支箭矢落下,慢慢的高處的弓箭手放下了弓,因為他們的箭下更多的是自己的父母妻兒兄弟姐妹,無從下手。
眾人撞門的聲音越來越大,里面的普通下人們一個挨著一個齊步向著大門進發(fā),握刀的人們手越來越抖,直到放下屠刀。

沈漫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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