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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色驚鴻

41 焚香

雪色驚鴻 秀桑阿 3032 2020-02-07 06:08:00

  溪水潺潺繞過茂林修竹之后,幾條銀魚歡快順流而下,倏忽不見。

  一貫靜謐的有些陰森的鈴蘭閣中,自從堡主夫人身體逐漸好轉(zhuǎn)不再犯病后,整個(gè)庭院仿佛煥然新生。

  昨夜一場大雨,庭院中枝葉更顯青綠生機(jī),窗外一棵櫻花樹上一簇簇小花苞垂于枝頭,十分俏皮可愛。

  忘香推開窗,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氣,開心地回頭對坐在梳妝鏡前的女子說:“夫人夫人,今年的櫻花樹終于要開花了呢,自我來別院這些年,從未見過櫻花長什么樣,瞧著這些粉嫩的花蕊,若是綻放枝頭,一定很美!”

  姚金玲靜靜梳著發(fā)絲,雖然臉色好看很多,可是發(fā)絲依舊枯黃如稻草般,她微微蹙眉,“忘香,為我取頭油來。”

  忘香急忙回身從柜子中找出塵封已久散發(fā)著桂香氣的瓷瓶,打開瓶蓋,取出一些勻開后,輕柔地抹在姚金玲的發(fā)尾。

  忘香端詳著鏡中人的妝容,笑嘻嘻道:“夫人今天真好看,對了,南星姑娘走前給夫人留了一盒口脂,她說是補(bǔ)給夫人的生辰禮物?!蓖愣顺瞿竞校瑥睦锩嫒〕鲆粋€(gè)小小的扁瓷瓶遞給姚金玲。

  姚金玲拿起瓷瓶揭開蓋子,一股清甜香氣撲鼻而來,聞著心情愉悅之極,“她倒是個(gè)妙人,若是…呵,可惜了?!彼p嘲一笑,說著似是而非的低喃,指尖輕沾,點(diǎn)于唇中,輕輕抿開,為敷了白粉的面容增添了一點(diǎn)艷色。

  “啊,真的如南星姑娘所說,很適合夫人呢!”忘香贊嘆道。

  姚金玲輕笑:“你這丫頭,看什么都好看,嘴里聽不出真話?!?p>  “哼,夫人你別不信,看一會兒堡主來了,肯定也會驚艷的!”忘香心中十分感激游雪,若不是她,她的夫人也不可能坐在梳妝鏡前,不再死氣沉沉封閉自己。

  就在這時(shí),門外有人稟告,“夫人,堡主請夫人先用早膳,他有事處理,晚膳時(shí)候才能過來?!?p>  姚金玲放下口脂,蹙眉道:“可知道是何事?”

  門外青衣小廝有些吶吶,糾結(jié)了半天才跪地道:“還是馬場的事?!彼嶂澈蟹旁谧郎?,“堡主特地命廚房做了紅糖果子命屬下給夫人趁熱送來。”

  “知道了,你去吧,也記得提醒他按時(shí)進(jìn)食,別忙的忘了?!?p>  “夫人放心,屬下省得!”

  “堡主對夫人真是極好,夫人身體好轉(zhuǎn)后,他日日不落下這個(gè)點(diǎn)心,知道夫人最愛吃?!?p>  姚金玲卻看著那個(gè)食盒里的東西,眼里閃過一絲厭惡之情。

  忘香又一旁嘟囔,“不過真的是好奇怪呀,今年堡中也沒有進(jìn)新馬,怎么好好的就得了馬瘟呢?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p>  “是啊,從未曾發(fā)生過?!币鹆岵[眼看著青白肌膚之下那猙獰可怖如蛛網(wǎng)的青筋:“祭臺都安排好了嗎?”

  忘香回道:“都安排好了,就等堡主和夫人前去?!?p>  “不用等他了,走吧?!彼鹕恚闪韮蓚€(gè)侍衣丫鬟為她穿上祭祀才穿的白色華麗云裳。

  “夫人……”忘香忽然踟躇著怯怯問道:“這樣真的好么?會不會被那邊知曉?”

  姚金玲知道忘香提到的‘那邊’指的是火邏教。

  她眼中泛起一層冰冷地恨意,卻也不解釋:“走吧!”

  站在巍峨云峰之巔,遠(yuǎn)山峭壁白霧繚繞,灰蒙蒙地天地連成一片水墨景畫,半山青翠掩映著屹立在蒼月嶺之巔的飛檐畫棟氣魄恢宏的古堡。

  清晨山巔的清風(fēng)帶著幾分冷意,游雪緊了緊披風(fēng),心存的疑惑還是忍不住問出口:“瓊姨,你與飛鷹堡有什么淵源么?”

  “淵源?呵……孽緣吧!”她譏誚冷哼:“也罷,此間事了,我就再無虧欠了?!?p>  “呃……莫非你是來醫(yī)治那個(gè)堡主夫人的?”

  瓊琦眸光一冷,“你知道那個(gè)女人的事?”

  游雪點(diǎn)頭,“她中了鳩靈族的‘夜賀’??!我親眼看見過她發(fā)病,實(shí)在是太可怕了!瓊姨,你能解此毒?”游雪暫時(shí)沒有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她想聽聽瓊姨怎么說。

  只是讓她失望的是,瓊琦搖了搖頭:“看來你這一路,際遇頗多,如此也好。只不過,我不是來救她的,我是來給她一個(gè)痛快的了結(jié)!”

  別院中,侍女手捧鮮花侍立兩旁,祭案前,擺放著各色貢品香爐。

  一雙素手伸進(jìn)銅盆接盛的無根露水凈手,接過忘香遞過來的白巾擦拭干,拈起九支香,點(diǎn)燃,舉過額頭,在白煙繚繞中虔誠祈愿。

  她依稀在幼時(shí)記憶中,也有過類似的這一幕。

  這些日子,她總是回憶著那些一幕幕零碎的片段,原來那些不是她的妄想,不是夢,不是教尊說的前世。

  她也不姓姚,所以她總在不斷的回憶五歲以前的零星記憶,那些或憎惡或可親的面容,那些悲苦或快樂的音容笑貌,在記憶中越來越清晰。

  只是她始終想不通,那些血肉至親為何要將她推入這個(gè)泥沼之中,而她懵懂無知,一步一步深陷至今。

  那個(gè)南星姑娘說得對,她不能再沉淪下去,否則,深愛她的那個(gè)男子太苦了。

  若諸天神佛有靈,請助我今日,斬除邪魔,還飛鷹堡安寧!

  我,蘭氏欣兒,一生罪惡深重,殺人無數(shù),愿以身為祭,換我夫君一世長安。

  山間小徑中,兩人徐徐前行著。

  “瓊姨,這個(gè)‘夜賀’究竟是哪個(gè)閑人研制出來的毒,簡直太惡毒了!”

  游雪依舊不甘心,內(nèi)心有幾分篤定眼前這個(gè)老太應(yīng)該是有辦法救那個(gè)可憐的堡主夫人,所以一路上拐著彎想套她的話。

  “以毒治毒,司空尋常,是你見識太少太天真!”

  游雪臉一紅,心道她也并不是天真之人,只是……她咬了咬牙,又說道,“聽說此毒并非出自鳩靈族,而是傳于神秘遙遠(yuǎn)已經(jīng)湮滅的黎國。”說完她偷眼覷老太臉色。

  只見瓊琦哼笑一聲:“是那個(gè)女人告訴你的吧?”

  好吧,游雪發(fā)現(xiàn)這個(gè)世界里,她遇見的人就沒一個(gè)歡樂的,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瓊姨,我用藥抑制了她體內(nèi)蠱蟲活力,也許還能救?!庇窝┙K于如實(shí)坦言,并將自己的想法跟她說了一遍。

  瓊琦聽完,雪白的眉梢微揚(yáng),似乎感覺十分不可思議,又有幾分欣喜,但游雪看得出來,她只僅此而已,并沒有打算救人的念頭。

  果然,瓊琦說道:“我果然沒有看錯(cuò)你,只是……”她忽然停駐,眸光涼涼,指著目力可及來處的山道上,那幾騎快馬飛馳而過的身影,淡淡道:“有些人,遇不得,有些人,救不得,都是孽緣?!?p>  游雪驚愕地等著下方那些打馬而過的熟悉身影,下意識撫向腰間荷包里的紫玉簪,疑惑道:“好奇怪,他明明不是前往潼關(guān)了,怎么又折回朔靈山了,他不會在找我吧?”這么說,肖凡看來是成功脫身了,她松了一口氣。

  瓊琦觀她表情,一張溝壑滿布的臉上又閃過幾絲憐憫。

  “你可知姚金玲乃何人?”她突然問。

  游雪被這個(gè)話題拉回思緒,看向瓊琦,說道:“除了飛鷹堡主夫人,她還有什么神秘來歷?”

  瓊琦冷笑:“她乃火邏教圣女?!?p>  游雪:“……”這稱號一聽就類似魔教魔女之類的存在,“可是她不是脫離火邏教了嗎?”不過現(xiàn)在重新回想起來,確實(shí),這個(gè)姚金玲很可疑,說是脫離教派,依舊有很多禁忌。

  “你倒是知道很多,”老太負(fù)手而立,頗有幾分仙風(fēng)道姑的模樣,“她五歲入火邏教,因懷有預(yù)言的異能,被奉為圣女,在當(dāng)時(shí)百姓中,她有神女之稱,直到七年前,她預(yù)言古蘭國出征北疆必將全軍覆沒無一生還,于是,引發(fā)了謁城之亂,亂戰(zhàn)中,她被人重傷跌落神壇,消失數(shù)月后,竟成了飛鷹堡堡主的妻子,呵呵……”

  游雪聽著老太這種陰惻惻的笑渾身發(fā)毛,她忍著雞皮疙瘩說道:“這么說她就是個(gè)胡說八道的神棍咯?”也罪不至死吧?

  瓊琦眼眸中劃過一道凌厲冷光:“你以為僅是如此么?”她拂袖大步朝山上行去,又說道:“以圣女之身游走諸國,鏟除異己,上至王孫,下至無辜百姓,你莫非以為所謂神女只是動(dòng)動(dòng)嘴皮子糊弄一群傻子那么簡單?”

  “……”游雪張嘴想說什么,最后只是點(diǎn)頭:“是我見識少……”

  瓊琦看著她那雙純澈的眼瞳,深深嘆息,未盡之言,她不忍提。

  “南星,”瓊琦忽然喚她。

  游雪茫然,反應(yīng)半天才回應(yīng)道:“瓊姨,這會兒沒人,你能叫我本名嘛?”她苦惱道,“我實(shí)在不喜歡背著假身份?!?p>  “你跟著我,是否因?yàn)轭呍茲傻木壒???p>  游雪被她戳破心事,也不隱瞞:“他大哥也中了‘夜賀’,所以我本來要去找你,想……”

  瓊琦打斷,“你可知他的大哥是誰?”

  游雪隱隱猜過,但此刻看著瓊琦深沉如海的晦澀眼神,訥訥道:“是古蘭國的那位王上么?”

  “既然你知道…若我有辦法醫(yī)治,我自當(dāng)盡力,只是,希望你以后別后悔!”

  游雪腦殼又開始隱隱作痛,“這從何說起,我為什么要后悔……”

  瓊琦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說下去,而是轉(zhuǎn)頭繼續(xù)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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