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宮人
是夜,紫宸宮,永安殿。
彼時,只見十五坐于大殿的門檻之上,胖胖的身子倚著門扇,正在闔目小憩。倏忽,耳畔有腳步聲傳來。
應(yīng)聲抬眸,朦朧睡眼間,恍惚見一抹勝華雪色。
十五身形一頓,忍不住又低頭揉了揉眼,等再次抬眸時,只見朗月微星清光下,朱門明盞暗夜間正有一人信步行來。定睛一看,那人正是林將與。
十五一臉錯愕的張著嘴。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今夜的林將與有些不一樣,卻又說不出是哪里不一樣。
“相,相國。”一如既往的口吃,胖墩墩的身子隨之站起。
林將與轉(zhuǎn)目看了他一眼,微微頷首,問:“皇上呢?”
“在內(nèi)殿休息呢?!笔遄岄_身子,怯怯的朝著殿內(nèi)指了指。
此話一出,見那人微一皺眉,也不多言,只“嗯。”了一聲便提袍邁步朝內(nèi)走去。
身后十五依舊呆呆的望著林將與的背影,暗地里咽了下口水,自顧自的小聲念了句,“相國,今夜這么這般……不同呀!”
林將與并未聽見十五的低估,只徑自走進殿中。一轉(zhuǎn)身便看到龍床上隆起的錦被,心下暗念:言潯今夜這又是鬧得哪一出?這么早就睡下了。
心下思忖的同時,長影以來到龍床前。腳下的步子不覺也放輕了些,繼而抬手輕輕挑起錦被欲看被中人。
不想下一瞬,原本眸光驟然一滯,墨瞳定定的望著前方。停了幾秒,無奈的翻起一個白眼,復(fù)又將錦被放下。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林將與便自殿內(nèi)走出。十五站在殿前,看著他出來有些驚訝。想上前卻又不敢,最后只得躊躇的站在原地,小聲道:“相國,這是要走嗎?”
林將與于殿外站定身,側(cè)目看向十五,復(fù)又冷冷言道:“皇上說她累了,想好好睡上一覺,我也不便打攪?!闭f罷,正欲提步時又似想起什么一般,“你也吩咐下去,說皇上正在宮中休息,讓宮人內(nèi)官們不要隨意進出打攪?!?p> “嗯,嗯,是?!笔暹B聲點頭。
就這樣目送著林將與的離去。下一瞬,肉嘟嘟的小胖臉上掛起一抹疑惑,只見十五撅起嘴來撓撓頭說,“這些人今日怎么都這般奇奇怪怪的?”
……
與此同時,碧芳庭。
隔著清流小池,便可以望見遠處華宴。瑩瑩燈火間,錦衣華服,歌舞升平。彼時,見回廊中正坐著幾個宮裝麗人。巧笑閑談間,才知她們是在此偷懶閑坐的宮女。
一行人閑散的沿廊而坐,忽有一女子捧了盤瓜子上前。眾人一見忙上前你一把,我一把,轉(zhuǎn)瞬間便將盤子抓空。
坐回到原位上,一邊磕著瓜子,一邊還不忘八卦的閑聊起來。
“聽說今年的簪花雅集因為有了皇后娘娘的到場,不少豪門望族都讓府上的姑娘小姐前來參加插花比賽呢。”口中的瓜子還未嚼盡便有一個宮女起頭說道。
宮女話音未落,從旁當(dāng)即有人附和起來,“那是自然。畢竟,若是能在插花比賽中拔得頭籌,得到皇后娘娘的嘉獎,日后便定能芳名遠播,當(dāng)為北祁大家閨秀之表率了。這種美名,自然擠破頭去都要去爭的。”
“我還記得去年的第一名是廷尉府的二小姐,也不知道今年會是誰呢?”又有人接話道。
“不用想了,肯定是還是廷尉府的小姐唄!不是二小姐,就是四小姐……”那人話音未落,身旁便有人用手肘戳了她一下,口中雖磕著瓜子,卻仍舊含糊不清的嚷道:“你也不看看韓大人跟宮中是什么交情?!?p> 此話一出,在坐眾人的神情便立刻開始變得生動有趣起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未曾開口,但是眸色中的心照不宣卻更是別有深意。
其實宮女們暗指的無非就是韓菖齡與言郗氏之前的那段不倫之戀。當(dāng)年韓菖齡為了討得太后的歡心,三十好幾的大男人竟然不惜出賣色相的曲意逢迎。
雖說如今韓菖齡其人的確也是平步青云,又在百姓面前偽裝的盡善盡美,盡賢盡清,但是當(dāng)年他與言郗氏的那些茍且齷齪之事,在宮廷中早已是口耳相傳,人盡皆知了。老一輩的人雖不敢直言,不過話里話外也沒少拿這事取笑調(diào)侃。這不!如今就連尚且年輕的宮女都對此事了然于心了。
“那也是人家韓大人有本事……”一宮女在沉默中忽而開口,話說到一半?yún)s還故意頓了頓,眸色一掃眾人又挑了挑眉,繼而道:“誰讓如今的天家就都好這口呢!”
這一席話下來,忽而話鋒偏轉(zhuǎn),話里話外將矛頭自言郗氏轉(zhuǎn)向了言潯。眾人聞言,又是好一陣嬉笑吵嚷。
就在此時,見人群中有一宮女握著手中的瓜子,上前來打,口中直罵,“輕嬋,就你話多,小心被人聽了去,到時候割你舌頭。”
被喚作輕嬋的宮女作勢便逃,口中卻還不服氣的反駁道:“姐姐你又打我,我說的有錯嗎?”
輕嬋跑著,身后女子追著,一旁的宮人們笑作一團,一時間廊里廊外好不熱鬧。
紛雜的吵嚷聲中,輕嬋一邊躲閃,一邊竟還理直氣壯的嚷著,“我說的本來就沒錯。皇上看上了當(dāng)朝相國,還親自下旨說要納他為男寵,這如今可是北祁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事了?!?p> 身后女子追不動了,便叉著腰站在原地,喘著粗氣,回道:“輕嬋呀!輕嬋,依我看,你早晚要在你這張不著調(diào)的破嘴上吃虧?!?p> 輕嬋站在遠處,也叉著腰,得意的吐著舌頭做了個鬼臉。
“你說皇上這才多大呀!跟著先太后這么多年,學(xué)什么不好,偏偏學(xué)這些個貪淫好色之風(fēng),竟還……”
“誒!這就用不著你來操心了!人家可是當(dāng)今天子,九五至尊,手上掌握著生殺大權(quán),求誰不得?”遠處輕嬋笑著,角落里也有兩個宮女小聲的議論。
女子無奈一笑,復(fù)又轉(zhuǎn)頭去看周遭的繁花,輕輕嘆道:“七歲便位及天子,十年磨礪,本該是大有作為的,只可惜小小年紀(jì)便得了個昏君的庸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