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后手（二更）

　　林將與一字一句的開口，言語之間仿佛真真切切看到過那場景一般，將昨日搜查的整個(gè)經(jīng)過徐徐道來。

　　“沈御史覺得……吳中丞會(huì)心動(dòng)嗎？”

　　他還在問，沈乾爅卻再不肯回答了。

　　“吳蠡回朝復(fù)命言之鑿鑿，似乎是可以瞞天過海。不過，或許他忘了，他的頂頭上司，北祁鼎鼎大名的沈御史，可是只出了名的老狐貍，是最機(jī)警不過的，凡事萬物都逃不過他的法眼?！?p>　　林將與在笑，言辭間盡是對沈乾爅的褒獎(jiǎng)，只是話里話外總透著些諷刺的意味。

　　“……”沈乾爅仍舊不言。

　　對面那人卻也不惱，頷首輕笑，“想必沈兄也是知道的，韓菖齡的傾囊保命，表面上看著是在委曲求全，可實(shí)際上?！?p>　　“這不過只是他蒙騙人的戲法兒罷了?！绷謱⑴c接著說，“韓黨自言郗氏在世時(shí)起，便開始借勢斂財(cái)。這么多年來，又怎么可能只貪了這區(qū)區(qū)幾百萬兩。明眼人都看得出，這些只不過是冰山一角?！?p>　　“而利用這么點(diǎn)兒錢財(cái)，就可以順勢反戈對手?！闭f到此處，見墨瞳之間精光驟現(xiàn)，“這一招‘借刀殺人’，殺的無論是我，還是皇帝，都必定是致命一擊。這手筆，果真不負(fù)韓廷尉‘陰險(xiǎn)毒辣’的盛名。任他亂刀砍下，劈中一個(gè)算一個(gè)，若是運(yùn)氣好些，一箭三雕也是未嘗不可。只是……”

　　話說到一半，林將與頓了頓，下一瞬話鋒驟轉(zhuǎn)，又道：“我沒上當(dāng)，皇上也沒上當(dāng)，卻獨(dú)獨(dú)吳中丞上了當(dāng)。呵，如此來看，你們御史臺未免也顯得太蠢了些吧?！?p>　　話音落下，沈乾爅面上雖波瀾不驚，搭在桌面上的手卻是不自覺的緊握成拳。

　　與此同時(shí)，耳畔林將與的話還在繼續(xù)，“吳蠡這人真是目光短淺，見錢眼開。為了這么點(diǎn)兒蠅頭小利，就中了那韓老兒的奸計(jì)，還險(xiǎn)些拉御史臺下水。想必，沈兄得知真相后，想殺了他的心都有吧？”

　　短暫的平靜。

　　“相國何時(shí)起也這么會(huì)編故事了？”沈乾爅終是開了口，不過面上卻是好一陣皮笑肉不笑。

　　“罷了，罷了。”對坐，林將與作出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我知沈兄是不會(huì)松口的，畢竟此事關(guān)乎到御史臺的清譽(yù)，你也不想被群臣在背地里議論恥笑不是?！?p>　　聞言，見沈乾爅手中的拳頭不禁松了松。不想就在此時(shí)，林將與忽然冷聲又言，“為了保住自己的名聲，不惜替韓菖齡隱瞞，而陷君王于不忠，陷百姓于不義。沈乾爅，你這事，做的未免也太絕了?！?p>　　林將與眸中忽見冷戾，此刻正一瞬不瞬的盯著沈乾爅。

　　與之對視，沈乾爅顯然被盯得有些發(fā)毛，嘴角抽了抽，忙錯(cuò)開目去，厲聲說，“相國這么說，可是在辱我沈某人的名節(jié)?！?p>　　“呵，沈兄言重了。”林將與冷笑一聲，“林某今日前來，也不為別的，就想說一句。這事，御史臺做的不厚道?！?p>　　說罷，見那人面色一沉，也不想再同沈乾爅多言，當(dāng)即撫桌而起，準(zhǔn)備離去。

　　只是長影還未等走出主政殿的大門，身后沈乾爅的聲音便驟然響起。

　　“如今百姓紛紛揣測，說韓府滅門慘案是天家所為。不過我知道，皇上沒本事，也沒能耐做這種事?？赡潜坏沟踉诜苛褐系囊话倭闫邨l人命，當(dāng)真是歹人所為？”

　　身前長影一頓，林將與并未轉(zhuǎn)身，“此案現(xiàn)下大理寺正在查辦，御史臺協(xié)理，沈兄也在庭審之中。是不是歹人所為，本該是你來告訴我，怎么如今還反倒問起我來了?！?p>　　“好！那我再問你，廷尉貪墨一案既然是皇上下旨，御史臺查辦，本該與相國無關(guān)。相國又何必如此勞心勞神，做這些個(gè)費(fèi)力不討好的事呢？”沈乾爅又問。

　　微微側(cè)目，林將與眸間閃過一絲不屑?！斑@是我的事，就不勞沈御史費(fèi)心了?！?p>　　好在這一次開口，說話還算客氣。說罷，便見那人不再停留，提步朝殿外走去。

　　目送著林將與漸行漸遠(yuǎn)，沈乾爅的面色也是跟著一沉再沉。

　　不多時(shí)，江遠(yuǎn)顥走入殿中，輕聲喚，“御史?！?p>　　沈乾爅聞言，微微頷首，繼而轉(zhuǎn)身，重新落座于位，隨口問，“吳蠡呢？”

　　“已經(jīng)回明政寺了?！苯h(yuǎn)顥俯身回答。

　　“叫那蠢貨這幾日少出去拋頭露面，免得再給我惹出什么麻煩事來?！?p>　　“明白?！苯h(yuǎn)顥垂頭作答，眸間總有些說不出的狡黠。那人似是在權(quán)衡思量，頓了頓又說。“御史，相國這般聰明，如今又抓住了我們的把柄，日后恐怕會(huì)對我們不利呀。”

　　此言一出，沈乾爅嘆了口氣，目光一如殿外的烏云般陰沉。

　　良久，“林將與是該提防的，不過……我現(xiàn)在倒是更怵那小皇帝了?！?p>　　江遠(yuǎn)顥聞言，不禁失笑一聲，當(dāng)即說，“嗐！一個(gè)半大的孩子，還不成氣候，御史何須多慮。”

　　他這話說的輕松，沈乾爅卻只是皺眉搖頭，“林將與是何等人物，能讓他如此竭盡全力出手解圍。只怕，小皇帝沒我們想象中的那么簡單?！?p>　　――

　　相國府，正室內(nèi)臥。

　　“公子，我們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呀？”秉柊手肘抵桌，扶著頭有些泄氣。

　　撇撇嘴，又道：“眼下南地災(zāi)情不見好轉(zhuǎn)，原本就是急需用錢的時(shí)候。如今好不容易查到有幾百萬兩真金白銀，可就這樣憑空落進(jìn)了沈御史的口袋里，他還抵死不認(rèn)。你說說，這上哪兒說理去！唉！”

　　真是越說越喪氣，那人嘆了口氣，也不再多言。

　　彼時(shí)天雨稍停，卻仍不見天光，隔著窗戶紙有暗淡的光亮打在林將與臉上。與秉柊相比，他倒是淡定從容。此刻只見其闔目半躺，欣長的身姿倚靠在榻上。

　　林將與似是在小憩，聽秉柊所言，也并未抬眸，只是動(dòng)了動(dòng)身，淡淡道：“慌什么？韓菖齡那邊不是還有座金山嘛?！?p>　　“金山？！”秉柊高聲重復(fù)，扯了扯嘴角，“哼！就算有，也得找的到才行呀！也不知道那孫子把錢都藏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