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澄明(一更)
理政寺那邊感嘆之音方一落下,與此同時,御史臺的主政殿內(nèi)便有一人端起了瓷盞,隨手掀開杯蓋,撥了撥茶沫,卻并未著急飲下。
“吳中丞何在?”身旁,秉柊率先開口。
話音落下,見對面立著的是左御史中丞江遠(yuǎn)顥。
“嗐!我當(dāng)相國親臨御史臺所謂何事,原來是來尋吳中丞的呀。”那人笑了笑,躬著身一臉的奉承討好之像,又言:“相國請稍等,下官這就去給您把人叫來?!?p> 說話間,江遠(yuǎn)顥福了福身,便退出了主政殿。只是身影方一轉(zhuǎn)出殿門,嘴角的笑容頃刻間便盡數(shù)散去。
身旁早有伺候的跑腿撐著傘跟上前來,“江中丞,你不必多費(fèi)腳力了,還是讓小的去叫人吧?!?p> 江遠(yuǎn)顥向前的腳步并未停歇,面對跑腿的殷勤,只冷冷答,“不必。”
說罷,又見那人眸色忽變,似是想起什么一般,猛地停下了腳步,急忙對跑腿低聲吩咐,“吳中丞還是我去請,至于你……”
江遠(yuǎn)顥俯身,與跑腿耳語了一番。
不多時,主政殿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彼時,坐中人正闔目小憩,耳畔腳步聲欲漸清晰,最后來至自己面前站定,衣袂摩擦聲驟停,緊接著是一句畢恭畢敬的,“吳蠡拜見相國。”
坐中人終是睜開雙眼,墨瞳緩緩聚光,自上而下的打量著眼前人。目光最后落在了吳蠡半垂的臉上,依稀能看見上方有大片淤青。
“不知相國前來,有失遠(yuǎn)迎,還望相國恕罪?!眳求坏墓Ь粗匀栽诶^續(xù)。
“吳中丞臉上的傷……是怎么回事?”林將與直接忽略了那些無聊的場面話,他一開口,仍舊是直戳重點(diǎn)。
吳蠡聞言,行禮的身子略略一僵,也不敢抬頭顯露傷痕,只得垂著頭勉強(qiáng)笑著解釋說,“昨,昨日天雨路滑,不巧摔了一跤。”
“哦,是嗎?”林將與挑眉,“摔在臉上??!那這一跤豈不是摔了個狗吃屎。”
林將與明里暗里的罵人,吳蠡聽著,嘴角笑意登時一僵。
“也罷,吳大人為皇家鞍前馬后,吃的屎,哦,不對,走的路也多,摔跤是難免的事,以后小心些就是了?!绷謱⑴c再言,至于這第二句聽著到像是玩笑話,不過當(dāng)真是綿里藏針,字字見血。
話音落下,秉柊同江遠(yuǎn)顥不約而同的肩頭一抖,顯然都是在極力忍笑。
“……是,是,相國說的是。”吳蠡一時間回答不上來,只得附和著點(diǎn)頭。
殿內(nèi)一瞬靜默,林將與動了動身,“吳中丞,昨日……”
“相國來我御史臺,怎么也不提前知會一聲?!?p> 不想,林將與正欲開口之際,殿外忽而有一男聲響起,打斷了他接下來的問話。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沈乾爅搖著袖子走上前來。殿外細(xì)雨連綿,他步履疾快,身后隨從撐傘跑著都追趕不及。
眼看著沈乾爅入殿,肩頭還有殘雨落珠,可見他是有多著急。至于這為什么著急,看他走進(jìn)殿后側(cè)頭剜了吳蠡一眼便已知分曉。
“吳蠡?!你在這兒做什么?”驚訝之音隨之響起。
吳蠡見沈乾爅來了仿佛看見救星一般,忙不迭的開口說,“回御史的話,是相國說想要見我?!?p> 聞言,見沈乾爅面上驚色更重,繼而轉(zhuǎn)身對著林將與道:“相國還見他做什么。昨日都怪他辦事不利,不僅讓天子蒙困,也讓御史臺蒙羞?;噬想m沒說什么,御史臺卻不會饒他,如今我且停了他的職,讓他在明政寺閉門思過呢?!?p> 說罷,不等林將與開口,沈乾爅便又沉目轉(zhuǎn)頭,對吳蠡冷聲喝,“你這個沒有用的東西,不在明政寺自行悔過,還跑出來丟人現(xiàn)眼做什么?還不快快退下?!?p> 沈乾爅的來意很明確,就是為了不想讓林將與從吳蠡口中套出半句話來。
林將與自然也是心事澄明,他沒再多言,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吳蠡和江遠(yuǎn)顥一并退下,復(fù)又對秉柊道:“你也下去吧?!?p> 秉柊俯身即去。
轉(zhuǎn)眼間,諾大的主政殿便只剩下了林沈二人。
見吳蠡走了,沈乾爅登時轉(zhuǎn)怒為喜,走上前去坐在另一側(cè)的主位上,奉笑說,“話說回來,相國這應(yīng)該是第一次來我御史臺吧!”
“韓菖齡給吳蠡多少好處?”林將與也懶得再同他周旋,直截了當(dāng)?shù)拈_口。
“好處?!何來的好處?”果不其然,接下來便是沈乾爅裝瘋賣傻的反問。
“呵?!绷謱⑴c冷笑一聲,轉(zhuǎn)目望向殿外,不緊不慢的說,“若林某沒猜錯的話,沈兄昨日一定也是氣急了,才會扇下那一巴掌的吧。”
林將與這話,直指吳蠡臉上的淤青,他說那是沈乾爅所致。
可對面人坐在位上,神色卻不動分毫,依舊滿是驚詫,皺眉搖頭道:“賢弟說的這是什么意思?為兄當(dāng)真是聽不太懂?!?p> 林將與又是一笑,繼而垂頭撣了撣衣袍。
“昨日,吳蠡奉旨前去廷尉府捉人拿臟,圣旨下的突然,韓菖齡也未有防備?按道理說,人贓并獲才是正經(jīng)??蓞求粡?fù)命時卻說并未查獲臟銀?!痹捳f到一半,長指于袍上頓住,下一瞬見林將與抬眸看向沈乾爅,眸間盡是玩味,“你說,那韓菖齡當(dāng)真是清廉無私?”
與之對視,沈乾爅神情一頓,他并未回答。
“既然沈兄不肯明示,那就讓我再猜猜。”林將與也不用他答,徑自移開目,“韓菖齡雖老奸巨猾,但吳蠡不是傻子,他在朝為官多年,奉旨查辦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什么金銀財寶沒見過。依我料想,能讓他如此鋌而走險的,那一定不是個小數(shù)目。”
“至于昨日……他一定是去過西院廂房的,一定也找到了密室的機(jī)關(guān)?!绷謱⑴c接著說,“只是,堆了滿滿一屋的金銀,還是讓他震驚不已。幾百萬兩真金白銀……”
說到此處聲音戛然而止,頓了頓,林將與再看沈乾爅,“若當(dāng)時是韓菖齡跪在地上求他,說只要他不揭發(fā)自己貪墨的罪行,就可以將這些錢都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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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橙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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