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種在越國做上大夫,替越王勾踐出了九條破吳滅敵的方術,其中一條就是贈送吳王以美女來蠱惑他的心思,擾亂他的計謀,這條方術馬上就被付諸實踐了。
原來吳王夫差這個人是生性放蕩、喜好女色的。當年為要報越國的仇恨,也自己勉勵、振作了一番,現(xiàn)在目的既然達到,吳國也儼然成為南方的一個大國,那潛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驕、奢、淫、逸的各種劣性,慢慢就暴露出來了。最具體而突出的一個表現(xiàn),就是他又開始征調民工,聚集木材,準備擴大營建他老子生前已經(jīng)修建好的姑蘇臺。
姑蘇臺,本名姑胥臺,在吳都胥門外三十里的太湖旁邊,據(jù)說經(jīng)營了九年,這一工程,才最后完成。臺高有三百丈,臺上建了些樓閣,已經(jīng)初具宮觀的規(guī)模了。站在臺上觀覽風景,不但萬頃太湖的波紋盡收眼底,回頭一望,吳都鱗次櫛比的房屋也是歷歷在目。這不但為了游樂賞心,并且還起到了監(jiān)察百姓的作用:誰想要陰謀造反,他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這瞭望臺中窺伺的眼睛。
從胥門到姑蘇臺,闔閭還命人特地修筑了一條九曲路,好讓他的車駕隨時可以在這條路上方便地攀登,夫差嫌這臺還不夠宏偉壯麗,又準備動手擴建。越王為了投其所好,趕緊遣木工進山去選擇優(yōu)質的木材,伐了來貢奉給吳王建修宮室。據(jù)說派遣了三千木工,入山一年都沒有選擇到特別稱心的木材。天氣寒冷起來了,山里待不下去,工人們想回家,都有怨望的心情。
不知是誰創(chuàng)作了《木客吟》這樣一支歌曲,在夜晚一堆堆篝火的旁邊,三千木工不約而同都用沉郁的聲調把這支歌曲反復吟唱出來。木工的歌聲大概感動了上蒼,一夜之間,忽然間在高山峻嶺上,長出了一雙神木,有四十丈長,二十圍粗,都是屬于榧楠文梓一類的樹木,這下子才算是可以交差了。木工們便把大樹砍伐下來,斫去枝葉,讓巧工施以刻削磨礱,成為狀類龍蛇、文釆生光的巨木,然后由越王勾踐正式派遣大夫文種做使臣,想盡一切辦法把它們運載到吳國去奉獻給吳王
差不多和做這件事情同時,越王已經(jīng)開始施行他的美人計了。他先派遣擅長選美的人到國內(nèi)各地去挑選美女。選來選去,終于在苧蘿山選中了兩個賣柴人的姑娘,一個叫西施,一個叫鄭旦,兩個都生得非常美貌,就中西施尤其艷麗絕倫。西施常在山下溪畔一塊方而平整的石頭上浣紗,后來那塊石頭就被叫做“西施浣紗石”,她自幼體質單薄,有心痛的毛病,每當心痛發(fā)作時,就用兩手捧著胸口,雙眉顰蹙,強忍著她的痛苦。
哪知道這種病態(tài)的容姿,更增加了她的無限嬌媚,人們見了,倍增愛憐之情。東鄰有個姑娘,長得很丑,但她卻自以為堪和西施比美,她見西施顰眉時比原來更美,自己就隨時坐在田邊路角捧心顰眉起來。不料她這副狀態(tài),比她原來的丑相更加難看'這就是我國著名成語故事之一的“東施效顰”,意思是說:麗質出自天然,丑惡人是絕對沒法仿效的。
西施、鄭旦既被越王選中,便拿羅縠衣服給她們穿上,著意將她們裝飾打扮起來。山村淳樸的姑娘,雖說是美麗,在貴人們眼光里看來,總不免還帶上幾分粗野的氣息。因此又專門聘請了女教練,在土城山教導她們學習容態(tài)舉止,使得她們在大方雍容中又具有嬌媚的魔力。學得差不多了,又遷移她們到都市上去和王孫公子、大家閨秀交際往來,使她們終于脫盡泥土的芳華,而成為人工培育的可以被人利用、為人愛賞的高級瓶花。
西施剛到都市的時候,她的美名早已震驚一國,人們都爭先恐后地擁塞在街巷,想親眼見一見這一位國色天香的人物。隨時都在做戰(zhàn)爭復仇準備的越王,便利用了群眾這種愛美好奇的心理,叫人用帷幕將西施遮攔起來,在十字路口廣場上做了一次公開的展覽。有人愿意看一看西施的,先繳納金錢一文,然后讓他進帷幕去盡情參觀。收得的錢,就用來充實府庫
西施、鄭旦學了三年,學成之后,就坐上香車寶馬,離開自己的故國,由相國范蠡伴送著,被當作貢品貢獻到吳國去。這支進貢的隊伍在路上慢騰騰地走著,從越國的都城會稽到吳國的都城吳城,距離并不太遠,不知為什么據(jù)說竟走了三年,慢得實在有些出奇。
西施、鄭旦到了吳國,夫差見了,神魂都醉。趕緊命人用越國奉獻來的神木,加速把姑蘇臺的擴建工程完成。臺上另外修建了一座_春宵宮,夫差經(jīng)常在這座宮里作長夜之飲。又造了一個能裝千石酒的大酒甕,以備宴會賓客的需用。宮里又修建了海靈館、館娃閣等,銅作瓦溝,玉作欄扦,門戶窗楹,都用珍珠玉石裝飾起來:所有建筑設備,都極盡華美精巧之能事。
西施、鄭旦住在館娃閣里,常用她們素白的足,穿上木制的拖板鞋,走在一條鑿空的長廊上,發(fā)出像音樂般錚琮可聽的清脆響聲,吳王常以此為樂,因名這條長廊做響屨廊。吳王又在宮里修了一座水池,叫做天池,天池里又造青龍舟,舟中盛陳妓樂,管弦的聲音不絕于耳。吳王帶了西施,常坐青龍舟在池里嬉游,沉湎在酒里、嬌媚的笑臉里和柔靡的音樂聲里,把國家大事一股腦拋丟在了腦后
和吳王夫差相反,越王勾踐卻正在積極做戰(zhàn)爭的準備。范蠡向越王推薦了善于劍戟的南林處女和長于弓弩的楚人陳音,說聘用他們來教練士卒,可以在短時期中練成一支健勁善戰(zhàn)的精兵,用來對付強大的吳國軍隊。越王采納了范蠡的建議,分別派遣兩個使臣,持重幣去聘請?zhí)幣完愐簟?p> 南林處女,不知道她的姓名,只知道她生長在深山中,沒有師傅的傳授,自然工于擊刺。使者來到南林,宣讀了越王的旨命,處女便欣然登車,隨同使者北上。路上碰見一個瘦小的白發(fā)老翁,自稱袁公,攔在處女的車前,盛氣凌人地向處女說,聽說你擅長劍術,敢來和我較量一番嗎?”處女安詳?shù)匦πφf:“我不敢有所隱藏,還望老翁指教!”處女正說著,袁公忽然輕捷地一跳,跳到路旁一株竹的枝條上去??蓍碌闹裰φ蹟嗔?,墜在地上。
處女接住竹的末梢,袁公跳下來,握住竹的折斷處便刺處女。處女輕輕閃避過了,手里仍舊握住竹梢。袁公將竹拖過去又刺處女,處女隨著袁公的拖和刺,撲上去閃過來,一撲一閃,似乎不費絲毫力氣。這樣一共撲閃了三回,處女忽地、從袁公手里奪過竹枝,舉起竹枝來,順勢向袁公劈去。袁公忽然飛身上樹,化成一只白猿,長嘯一聲,連縱帶跳地飛也似的跑去了。
車上的使臣見了這景象,起初驚訝得目瞪口呆,終于捋著胡須微笑地連連點頭。處女由使臣陪同去見了越王,越王賜給處女的稱號為越女,叫五板的隊長們都來向越女學習劍術,學好了又去教給各隊的軍士。最后練就一支擊劍的精兵,所學劍術號為“越女劍”,當今世上各家的劍術還沒有能夠勝過“越女劍”的
擅長射箭的陳音,是楚國人,也被越王聘請了來,問他射箭之道,并問弓弩的起源。陳音回答說:“我聽說弩是從弓發(fā)展來的,弓又是從彈發(fā)展來的;至于彈呢,則是從古時候的孝子開始的。原來古時候人民樸質,肚子餓了就獵取鳥獸來充饑,口渴了就拿山泉露水來解渴,死了就用白茅包裹起,投到荒郊曠野。孝子不忍心眼見父母給鳥獸吃掉,所以制作了彈弓,守在父母尸體的旁邊,用彈丸驅逐鳥獸。
這簡單的彈丸的使用,就是后來復雜的弓弩的起源啊。”陳音又向越王講了些弓弩的形制和射箭的技術。越王說:“好!盡量發(fā)揮你的專長,希望你把所有的本領都教給我國的人民?!标愐粽f:“我一定盡力去做。射道固然出于天然,事情卻在人為;人只要肯努力學習,沒有不精通入神的?!痹酵醣忝愐粼诒苯纪饨虒孔渚毩暽浼?,三個月以后,所有的軍士都能掌握運用弓弩的巧妙了。
后來陳音不幸得病死了,越王非常傷痛,把他埋葬在西郊一座山的山腳下,那座山便被叫做陳音山,六朝時候有盜墓發(fā)掘了陳音的墓葬,看見墓壁上畫的都是武士們騎馬射獵的圖像,極其壯觀威武。陳音當年教射的英雄氣概從壁畫上便可以略見一斑
正當越王勾踐積極做戰(zhàn)爭復仇的準備時,吳王夫差卻興師動眾,打算去攻伐齊國。為什么要去攻伐齊國呢?因為齊國要攻魯國,孔子為了要救作為父母之邦的魯國,特派子貢去游說吳王,勸他去攻伐齊國,解救魯國的危難,這樣吳就可以稱霸諸侯;否則等齊國呑滅了魯國,勢力強大了,然后掉頭對付吳國,吳國就危險了。好大喜功的吳王,聽信了子貢的游說,不顧伍子胥一再向他指出越國才是心腹之患,應該先伐越后伐齊的勸諫,悍然出兵首先要去攻伐齊國。太宰伯嚭受了越王的重賄,也一力幫助越王說好話,贊成首先伐齊,吳王便命伯嚭做了統(tǒng)帥,克日出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