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最美不是下雨天
凌晨四點多的時候，許安被景區(qū)打掃衛(wèi)生的環(huán)衛(wèi)工人吵醒，迷迷糊糊看到旁邊的唐攸也因為聲音開始不安穩(wěn)，閉著眼皺著眉頭拒絕醒來，扭來扭去的像是想鉆進衛(wèi)衣里遮住“唰唰唰”的掃地聲。
好似本能一樣，想幫小姑娘擋住這些聲音好讓她繼續(xù)安穩(wěn)地睡覺，許安直接伸出一只手蒙住了唐攸的半邊耳朵，小姑娘不扭了，貼著溫?zé)岬氖终瓢察o下來，睡安穩(wěn)了。
許安也沒抵擋住睡意，維持著替唐攸捂住耳朵的姿勢也繼續(xù)睡了過去。
唐攸是后來被晨練老人交談的聲音吵醒的。其實她睡眠一向淺，但近期一直沒有好好睡，加上昨晚喝多了酒，竟也在車里迷迷糊糊地睡了幾個小時。
剛醒的時候還未睜眼，只覺得頭上沉沉的，伸手一摸發(fā)現(xiàn)是一只溫?zé)岬氖?，瞬間清醒睜開眼睛，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車上睡著了，許安的手幫她捂著耳朵似乎努力想遮蓋抵擋一些噪音。
唐攸心里起了一絲波瀾，看許安還睡著，便小心翼翼地抬起許安的手想給他放回去，剛一動作，許安睜眼了。沒有改變姿勢，只是笑著看著她打招呼，“早?！?p> 聲音里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原本就低沉有磁性的聲音讓唐攸紅了臉，“早?！?p> 兩個人互相安靜的看著對方，一時間都沒有說話，車里的空氣仿佛凝結(jié)了，從天窗里傳來的晨練老人聊天的大嗓門聲音忽然離的很遠，變成了模糊的背景，而彼此對視的眼中，這個世界似乎只剩下對方。
看著許安亮亮的眼眸，靠近看越發(fā)白皙細膩的皮膚，在車上睡了一晚顯得略有些凌亂的頭發(fā)，唐攸突然覺得好像有點缺氧，臉唰的就熱了，心跳在耳邊如雷般跳動。
意識到自己還抓著許安的手，忙松開。許安慢慢收回手臂揉了揉肩膀。
唐攸假裝打量周圍，扭頭看向車窗外，發(fā)現(xiàn)車停在西湖邊，天色微亮，天邊隱約可見陽光初現(xiàn)。
五點半。
“還想再睡會兒嗎？”許安輕聲問，順便解釋了昨晚為什么沒有送她回家，“你上車就睡著了，我想你估計一時半會兒不會醒，回去也進不了你家的門，干脆帶你來這邊吹吹風(fēng)透透氣?！?p> 唐攸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我喝多了…雖然不想的，但顯然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不用總和我說抱歉，我們是朋友?！痹S安伸手揉了揉唐攸的腦袋，“這兒離我家不遠，要去洗漱一下吃個早餐嗎？然后我送你回去？對了，昨天我家門口的早餐是你放的吧？”
“如果方便的話…嗯。我放的，我知道你們小區(qū)有個很不錯的老早餐攤子。”唐攸感覺自己滿身酒氣，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避開正面面對，生怕酒氣太重熏到了許安。
“錢伯家的早餐是很好吃，開了許多年?！痹S安看到唐攸的小動作，嘴角含著笑發(fā)動了車，往自家老小區(qū)的方向開去。
唐攸放下車窗，讓風(fēng)吹散了自己宿醉的昏沉與酒氣，扒著車窗看路上三三兩兩的晨練老人，羨慕地說，“好羨慕這樣的老年生活啊，我也想每天早睡早起自然醒，趁著天蒙亮沒什么游客，出門散散步松松筋骨，再和老伴好友約著去吃一頓好吃的早餐～阿嚏！”
許安扭頭看著唐攸靠著車窗探頭探腦，忍不住嘮叨了一句，“別吹感冒了，這件衣服你先穿上。還在象牙塔里沒工作呢就想著退休？很多事只要你想去做了，隨時都可以做。為什么還要等？”
“總想象著未來，忘記了眼前…回頭列個計劃表安排一下想要實現(xiàn)的小目標(biāo)?！?p> “你是說花一下午寫計劃然后寫完就供起來一條都做不到的那種？”許安開玩笑。
“摩羯是嚴以律己的嚴謹計劃控！”
“好好好…你說的都對，我拭目以待?！痹S安有些寵溺的應(yīng)著。
回到小區(qū)停好車，唐攸第一次清醒地跟著許安走進他家，感覺有些別扭，還有一點點不好意思。
許安帶唐攸到衛(wèi)生間門口，自己在柜子里翻出一套全新的牙刷牙杯和毛巾，遞給唐攸，“請便?！?p> 唐攸吐吐舌頭，“謝謝。我就不說不好意思又麻煩你了……”
“這應(yīng)該是你到目前對我說過最多的一句話了?！痹S安笑道，離開了衛(wèi)生間，不忘替唐攸帶上門，轉(zhuǎn)身回到主臥的衛(wèi)生間收拾自己。
唐攸聽著許安離開的腳步聲，反鎖上門，對著衛(wèi)生間里的鏡子做了個鬼臉。
六月的清晨還有些涼，昨晚的短袖短裙抵不住涼意，唐攸也不扭捏，要溫度不要風(fēng)度，直接套上了許安車上給她的長袖連帽衛(wèi)衣然后洗漱。男生1米8，衣服尺寸總難免大了些，oversize穿上身，露出牛仔短裙的一條邊，倒增添了一分帥氣。
許安沖完澡吹完頭發(fā)出來，就看到唐攸坐在家里的沙發(fā)上，兩只手肘撐在膝蓋上托著腮幫子抬著頭看著天花板上的老式吊扇發(fā)著呆，袖子太長只露出半截指尖，白白嫩嫩的可愛。
許安走到廚房倒了一杯水回來，遞給唐攸，在她身邊坐下，“在想什么？”
唐攸回過神來接過水杯道了謝，含含糊糊的說，“我外婆家里也是這樣的吊扇，那時候客廳小，只放得下一張小方桌和幾把餐椅，小時候我生過幾年病，都是外婆照顧的我，那時候太小，很多和外婆相處的事都記不清了，只記得那時候每天要喝中藥，一到喝藥時候我就躲在餐桌底下不肯出來，外婆端著我的杯子蹲在地上和我討價還價。我還記得是只小貓釣魚的杯子?？上馄抛叩臅r候我還小，都記不清她的樣子了，更別說盡孝……”
許安沉默了一會兒，“這里也是我外公外婆的房子，我父母很忙，小時候我是跟在外婆身邊長大的。關(guān)于我的夢想，家里只有外婆支持我?？上В龥]有等到我成功的時候。”
唐攸看許安低落的模樣，學(xué)著他的樣子摸摸他的頭發(fā)，“外婆雖然沒有看到，但是我相信，你在她眼里一定一直都是最棒的，比起成功，她也許更希望看到你快樂?！?p> 許安聞言，眼眶也有些微微發(fā)熱，垂下眼眸?！靶r候的快樂很簡單，長大了才明白，簡單的快樂很奢侈。一成不變的平淡其實才是最大的幸福。繁華熱鬧過后更是顯得清冷寂寞。遇到事情，再難也總是要邁過去的。逃不掉，也無處可逃?！?p> “你說的，交給時間。沒有邁不過去的檻，等過去了，我們的小世界依舊美好。面對它，才能戰(zhàn)勝它。如果憋的難受，我也可以借你耳朵和肩膀。也許在你的世界里我并幫不上什么忙，但至少能做一個閉上嘴認真聽的聽眾?！碧曝\懇地看著許安，一臉認真地說。
許安笑著嗯了。
“既往不追，未來可期~打起精神邁過去！把一切問題都踩在腳底下～”唐攸又打起了雞血，肚子忽然“咕?！绷艘宦?，不好意思的說，“我的肚子好像說它餓了…”
許安忍不住又揉了揉唐攸的腦袋，“哈哈”笑出了聲，“你怎么這么可愛。走吧，吃早餐去?！?p> “好?！碧曝鋈惶饋硇⌒囊硪淼赝块g方向探啦探頭，“這是你外公外婆的房子，那那那外公在家嗎？啊啊啊啊我需要去問個好嗎？”
許安無語，“這里就這么點大，要是在早有動靜了。”
“哦……”
“外公住在樓下一層，這里現(xiàn)在給我住，你安心吧，而且外公最近都不在，他和老朋友每年夏天都會約一個地方旅游療養(yǎng)。”許安看唐攸還有些緊張，解釋道。
“昂…好吧……”
唐攸跟在許安身后出了門，兩人聊著天逛到早餐鋪，小小的店，店里店外都已經(jīng)坐滿了學(xué)生和要去上班的人。
“錢伯?！痹S安走到一個忙得直打轉(zhuǎn)的大伯面前打了聲招呼。
“誒，安安啊，你今天自己出來吃早餐??？你外公旅游還沒回來呢？”錢伯看到許安停了下來，操著一口帶著南城口音的普通話語速極快又熱情，“想吃什么？難得你過來，錢伯給你去拿?！?p> “錢伯，不用麻煩了，我就來和您打個招呼，還有一個朋友一起，您忙著吧，我們自己點單找位置。對了，她說你們家超好吃?！?p> “錢伯伯好?！碧曝谝慌怨郧傻匦χ鴨柡?。
錢伯這時候才注意到許安身邊的那個小姑娘是和許安一起來的。看著女孩子乖巧文氣的樣子，錢伯以為了然地拍拍許安的肩膀，“安安，你這就不對了，前陣子我還問過你外公你有對象了沒有。這有了就早點帶給你外公看看，看著多漂亮乖巧的小姑娘啊，別藏著，你外公嘴上不說，心里可急著想見外孫媳婦呢！”
沒等許安解釋，轉(zhuǎn)頭對唐攸說，“小姑娘有眼光，我們店可是開了幾十年的老店了，都是老客人，安安小時候就跟著他外公常來。你想吃什么盡管點，伯伯請客啊?！?p> 唐攸聽錢伯和她說的話忙不好意思的擺擺手，“謝謝伯伯，伯伯您誤會了，我和許安只是朋友……”
“嗯嗯朋友，我懂的，你們現(xiàn)在年輕人都這么說話，現(xiàn)在不叫對象了，都叫朋友。”
唐攸囧，還想說什么，許安拉著她的胳膊對錢伯說，“錢伯，真的別客氣，您先忙吧，我們自己去點單，現(xiàn)在最忙的時候，我就來跟您問個好，不用管我們?！?p> 那邊正好有客人叫，錢伯應(yīng)了一聲，然后回頭對著許安說，“好好好，不客氣，你們自己弄吧，我就不招呼你們了。小姑娘，常跟著安安來啊。”
“嗯，謝謝伯伯?！碧曝χc頭，看錢伯轉(zhuǎn)身了噓了一口氣，“好熱情啊?！?p> “我外公和他老朋友，幾乎每天都來這兒吃他做的早餐，幾十年了。來看看，吃什么？”許安護著唐攸穿過狹窄的桌椅縫隙，走到廚房門口的點單柜臺前。
唐攸想到昨天答應(yīng)蘇容什么時候帶她來吃，趁著今天一會兒許安送她回學(xué)校路上時間也快，干脆給蘇容打包了一份。
許安看了一圈周圍實在沒什么空位，干脆全部打包帶到車上吃。
剛走到車邊，六月的天說變就變，幾聲悶雷之后，伴隨著一道劃破天際的閃電，一場雷陣雨嘩啦啦地說下就下，兩人趕緊躲進車里，一身水汽，看著對方笑了。
“哇幸好沒位置你說到車上吃，不然坐在店外直接就要被澆成落湯雞了！”唐攸邊打開小餛飩的蓋子邊說。
許安啟動車子開了空調(diào)換氣，再放上音樂，唐攸已經(jīng)把拌面拌好遞到他手邊，“趁熱吃最好吃～每次看著這一堆早餐都恨自己只有一個胃，看什么都想吃…”說完吐了吐舌頭，發(fā)現(xiàn)又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吃貨的屬性。
許安笑著接過拌面，看了眼唐攸，問，“想吃點嗎？”
唐攸有些心動的看了眼亮晶晶的拌面，再看看自己面前的餛飩，“算了，我有餛飩…”
“想吃的話，我們交換一半吧?！痹S安早看透了唐攸的猶豫。
“啊，可以嗎……”唐攸咬著勺子期期艾艾的還有些糾結(jié)。
許安直接夾起一小筷子面條，晾了晾，遞到唐攸嘴邊，似乎帶著誘惑的笑看著唐攸。
唐攸被突然送到嘴邊的舉動嚇了一跳，又怕自己拒絕表現(xiàn)得太矯情了，干脆什么都不想，遵從本能閉眼就“啊嗚”一口咬上去，嘴里塞得鼓鼓的咀嚼著。
許安看唐攸吃得滿足，自己也吃了一大口。
還有餛飩，豆腐腦，小籠包，煎餃…擺滿了前座的操控臺。
兩個人也不扭捏了，你一口我一口吃的不亦樂乎，車窗上因為食物的熱氣沾上了霧氣，許安透著朦朦朧朧的熱氣，看唐攸一臉滿足認真地吃著早餐，眼睛亮亮的樣子，肚子里裝著溫?zé)岬氖澄锖苈湮负軡M足，心里之前一直空蕩蕩的那個洞似乎也被填滿了，溫暖的，有活力的。
車里除了音樂，還有“咚咚咚”有節(jié)奏的雨滴打在車窗上的聲音。
許安笑了。
想起昨晚在唐攸家里聽到的那句歌詞，“最美不是下雨天，是曾與你躲過雨的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