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郝大叔,上山就知道了,咱走吧。”李小琴說道。
郝村長轉眸看向陳志國,不知道咋辦才好。
陳志國挑了挑眉,小妹子心眼多得比他想象中還要多,既然她都計劃好的,他應該配合完成這個計劃。
“上山?!标愔緡f道,回想起歇息地發(fā)生的事,陳志國這會兒倒是猜出了李小琴的計劃,而且有些期待看她如何絆倒那只‘鬼’。
一群人攀巖,爬上虎崖,大約兩四五米高的距離,李小琴示意大家停下來,她伸手指前方一處陡峭的懸崖,掉轉頭對著郝村長,說道:“郝大叔,那天我就是從這里摔下去的。”
大伙望過去,那有幾株石斛,花開得燦爛,嬌態(tài)可掬,這種草藥好在夾縫里生長,尤其最喜歡長在懸崖峭壁上。湊近看,還是野生的鐵皮石斛,十分稀少的,難怪李家丫頭會不顧生命危險過去挖采。
幾個年輕干部,都搓手躍躍欲試了,但怕掉下去最終還是忍住。
李小琴蹲下來,指著懸崖附近,說道:“可是,卻沒有腳踩滑的痕跡,只有雜草被碾壓的痕跡?!?p> 郝村長睜大眼睛,仔細認真辨認,驚奇地道:“咦,是啊,這咋回事?”
幾個膽子大的村干部湊近觀察,還真沒有腳踩滑摔下去的痕跡。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摸不著頭腦。難不成,丫頭自己跳下去的?可地上又有被碾壓的痕跡,這咋說?
王大叔凝眉尋思一番,正色道:“可能是被嚇到了,一屁股坐地上,再滾下去。”
朱寡婦嘴巴一撇,十分鄙視地罵了一句,“真笨!她從上面掉下來的唄!”
李小琴冷冷地斜她一眼,說道:“朱主任,麻煩你講話的時候先過腦行嗎?上面是錐體如矛頭的山頂,老虎都爬不上去,意思我比老虎還威猛?”
朱寡婦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頓時啞口無言了。
陳志國幽黑深眸不錯過李小琴臉上任何表情,從歇息地到現(xiàn)在,她都冷靜沉著得不符合年齡。
李小琴示意大家退回安全地段,她蹲下來,在草叢里仔細認真地尋找。
大家面面相覷,都猜不透在干嘛?有人要跟上來,李小琴抬手示意莫要靠近,只見她伸手輕巧扒開草叢,仰頭喊,“郝大叔,你再看這里?!?p> 郝村長小心翼翼湊近,一只成年腳印顯現(xiàn)出來沒有遺留,“咦,這是腳印嗎?”
自大家爬虎崖的那刻,李二奎一顆心怦怦地跳個不停,心底的不好預感越演越烈。這會一聽說發(fā)現(xiàn)腳印,李二奎感覺心跳快得呼吸都困難了,面色煞白,全身都出虛汗了。
李小琴看向陳志國,邀請說:“你在部隊里磨煉多年,肯定能辨別腳印出自男女吧?“
“嗯?!标愔緡〈矫蛄嗣?,應了聲。
足印學是一門刑偵技術,在部隊里都有學過,像陳志國這等出類拔萃的人才,能根據(jù)腳印的長短就斷定男女,根據(jù)深淺,就判斷體重,根據(jù)腳印間距離,就判斷年齡。
陳志國走過去,蹲下來,用手指測量腳印的距離,片刻后,他不加思索脫口而出,“男人腳印,腳長二十厘米,寬七厘米,個子一米六左右,體重九十斤上下?!?p> “嗯。”李小琴點了點頭,心里很是佩服,這男人雖然目光讓人透不透,但確有兩把刷子。
緊接著李小琴秀眉微微蹙起,一副絞盡腦汁,深沉地思索的樣子,片刻后,她咨詢的目光看向陳志國,“這個腳印距離我摔下去有兩米遠,你是部隊里出來的,偵查力應該很強了,你說,會不會是腳印的主人推我下山的呢?”
小妹子聰明機智,近乎跟他以前帶過的兵相比了!在偵查方面,在場最具發(fā)言權就是自己,她的智商和見識,遠遠超過了一個十六歲的少女。陳志國嚴肅地道:“百分之八十可能性。”
相當于公安親自勘察給予的回復,在場的各個一臉震驚,竊竊私語,怪不得沒有腳踩滑倒的痕跡,原來是被人禍害的!大家都在猜這人是哪個,心腸竟比豺狼還狠毒。
李二奎直覺頭皮發(fā)麻,再不發(fā)聲,災難怕是很快就砸到頭上。他強撐著體力爬起來,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口水,惡狠狠地盯著侄女,“盡扯犢子!他是長猿臂呀?這么遠推你下山?呸!”
李小琴并未懼怕,語氣平靜地道:“老叔,我話還沒說完呢,你急啥呢?”她蹲地上,撿起一根長兩米多的木頭,然后遞給王大膽,說道:“王大叔,你拿這根棍子,站在腳印旁邊。”
“嗯,好?!蓖醮竽懡舆^棍子,朝腳印走過去。
李小琴朝有石斛的懸崖峭壁走,先尋個安全位置站定,完了回頭對王大膽吩咐,“王大叔,你拿棍子戳我?!?p> “呀!這咋行!我這一戳,你肯定掉下去的呀!”王大膽面色大駭,說啥也不配合。懸崖底下是四五米高的深淵,沒啥樹枝草叢保護,棍子一戳必須掉下去!
大伙看到這里,就更加確定了李小琴的猜測。
“所以,我當時在埋首挖草藥,有人在兩米之外,拿棍子把我戳了掉下去,那天的天氣你們都記得吧?村子是陰天,山上露水重。要不是家里斷糧,我毅然不會到虎崖挖草藥。現(xiàn)在想想,真是感謝那天的特殊天氣,不然,這存心謀害我的人,咋能留下腳印證據(jù)呢?”
李二奎跟瘋了一樣跳起來,大聲罵道:“你滿嘴跑火車!我看是你自己掉下去的!”
李小琴開玩笑地問,“老叔,你三番五次打斷我說話,難道,你就是那個推我摔虎崖的人?“
大家驚的張大嘴巴,今天的李二奎確實反應過激,讓人懷疑!但任何事情犯罪事情,都得講究證據(jù),不能光靠嘴說,甭管這人是不是李二奎,今天李家丫頭當眾開這玩笑,梁子是結下了。
郝村長面色凝重地提示,“孩子啊,講話可要有證據(jù)啊!”
大家小聲議論,贊同村長這話,放眼十里八村,哪有叔叔禍害侄女的?
李二奎心里暗暗得意,梗著脖子,怒聲大叫著,“好個白眼狼啊!看我沒啥本事,身體不中用,怕我拖累你兄妹倆,不想養(yǎng)老就故意禍害是吧?你咋這么歹毒啊!”
吼完李二奎還不樂意,又朝郝村長嚷著,“我就說她腦子不正常!你們不信,還非得拉我上虎崖,安得啥心啊你們?我回去就到公安局告你們!”
郝村長被噴了一臉口水,氣的渾身發(fā)抖,身為村長又不能當眾做出什么舉動,李家丫頭這話說的不妥當,哪個禍害她都輪不到李二奎呀,血緣關系的!今天這個事,回村有得李二奎鬧的,訛錢,訛香煙,逃不掉的。
誰知道陳志國開口了,“她說的沒錯,腳印確實是李二奎的?!彼难凵裢对诶疃砩?,語氣絕對的肯定。
“???”大家如同被雷電擊中一般,又呆住了。
“腳印是李二奎的,他故意謀殺。“陳志國又重復了一遍。
李二奎打心底的害怕陳志國,只敢指著他喊,“你,你血口噴人!“
李二奎又指向侄女了,眼底恨意涌騰,“好你個七孫,你爹死后,我盡心盡力照顧你倆兄妹,有你這么禍害親叔的嗎?!你爹要曉得了不知多寒心??!”
上輩子挖草藥時突然被棍子戳了墜下虎崖,但李小琴也沒有把謀殺這些懷疑放在心上,所以后來被村人罵邪靈附體,她連一句為自己辯解都沒有,甚至也懷疑是邪靈暗中作怪,可笑!那個時候李二奎以全村人性命為考慮,對她又罵又打地攆。
七零年代,封建迷信普遍,何況她摔下虎崖還沒傷?年紀小,又性格內向懦弱的李小琴,被村人各種惡毒的辱罵,沒幾天,那個男人就上門了。直到死的那一刻,李小琴都以為此生最黑暗的日子是嫁給他,實際上是從老叔禍害自己那天算起。
念及上輩子經歷的那些事,李小琴眸底恨意盡顯,這輩子,她要一步一步扭轉,并把那些欠她的,加倍奉還!
李小琴深吸口氣,把恨戾壓下去,她眸光灼灼盯著李二奎,“讓我爹寒心的人是你吧?他才死沒半月,你就巴不得霸占我家磚頭房!有本事,你再來把我弄下去啊!”
李二奎這人,最受不了哪個激。
李小琴站在懸崖峭壁上,果然,李二奎已經怒紅了眼,為什么侄子會突然送一斤桂花釀,怕是侄女出的鬼主意??!李二奎哆嗦著,終于明白自己被下套了,這么有心計,如此會裝,而且狠毒,有她在大哥的房子絕對難入手。這樣的人,應該殺了她,不留隱患!
反正是她嚷著弄下去的,真弄下去,自己哭著喊后悔,頂多算個過失殺人!念及此,李二奎張牙舞爪地撲上去,嘴里嚷嚷,“小白眼狼,我今天非得替你爹抽你!”
懸崖那邊只容下一人!在場的都嚇傻眼了。
郝村長臉色變得青白,開口制止已來不及,倆人鬧架,只會雙雙墜入懸崖。
已經認定腳印主人是誰,偏偏不直接把人扣押送下山,而是言辭激烈吵嘴,小姑娘要的不僅揭露李二奎的狠毒心腸,她還要李二奎賠命!陳志國突然明白,警鈴大作,他下意識撲上去拽住李二奎,卻為時已晚。
李二奎對準李小琴直沖過去,還沒挨近,只見李小琴身子一閃避開,李二奎剎車不穩(wěn),人就墜下去了。
“呀!二奎!”郝村長驚恐喊著跑過來,扒拉李小琴讓一邊,趴地上往底下瞅,這一看郝村長眼珠陡然瞪大,嘴唇抖頗起來,“志國,志國,快救人啊志國!”
陳志國早下去了,雙手撐巖石,輕輕一跳一躍,幾個來回就到崖底,把李二奎給扶了起來。地面距離懸崖有四五米高,摔不死人,但摔暈和摔殘是肯定的。李二奎緊閉雙眼,面色慘白慘白的,右腳小腿處呈彎曲狀,也不曉得骨頭斷了幾節(jié)。
“天??!二奎這是殘廢了!可憐的二奎啊!”朱寡婦被嚇得渾身哆嗦,驚叫連連,“我看李小琴這死丫頭就是故意的!她這是要一命抵一命?。?!”
李小琴由王大膽攙扶下崖底,俏臉嚇得雪白,無辜的眼睛睜得很大,里面淚光閃閃,好像隨時要落淚的柔婉感。
陳志國立馬掐李二奎人中,但沒有立刻醒來,說明是深度昏迷狀態(tài),他大拇指加力度,疼痛感刺激大腦皮層,李二奎終于發(fā)出微弱的呻吟。
“二奎,可不能睡啊,咱現(xiàn)在就送你下山治療?!贝逯舐暫爸?。
李二奎微微睜開眼睛,對上侄女時呼吸變得沉重。
“是她,嗚嗚嗚……”李二奎痛得哭了起來,指著侄女告狀,”她明知道會掉下去,還身子閃一邊?!?p> 這是實話,但情有可原,那種情況下難不成一起摔下崖底?當時情況緊急,大家還來不及反應,李二奎就撲過去了,等回過神來,則是李二奎掉下懸崖的一幕。朱寡婦和李二奎對李小琴的指責,沒啥可信度。
此時的李小琴挨著王大膽,身子稍微朝王大膽身后躲,瑟瑟發(fā)抖的模樣,瞧著多可憐多無辜的。在場的人,都覺得丫頭無心之舉,嚇壞了。
李小琴抬起頭,淚光閃閃地道:“叔叔伯伯們,我老叔存心謀害我,證據(jù)確鑿,這是大家都目睹的啊,在虎崖上謀害心又起,他是殺人滅口啊……”
大家的注意點又轉移到腳印,對陳志國的話深信不疑的。所以,是李二奎二次謀害,沒想到侄女閃身,自己掉下去了。
李二奎大怒,撐地就要爬起來抽侄女,可動作太猛碰到斷骨頭,叫聲慘絕人寰。
“先下山,送醫(yī)院。”陳志國吩咐完,回頭沖郝村長小聲督促,“郝叔,下山后你立即報公安。”
“嗯。”郝村長點頭贊同,去醫(yī)院緊要。
路上,李二奎哀嚎聲和辱罵聲不停,咬口是侄女禍害,但沒人搭理,李二奎心有不甘,抓著郝村長喊冤枉,“村長?。⌒∏俚満ξ野?!我膽子這么小,哪里會上虎崖嘛!”
“你沒上虎崖,就你的腳去虎崖是吧?”郝村長憤憤,覺得李二奎把自己當白癡了。
“不是的,村長,腳印就不是我的啊,虎崖草藥那么多,難道咱村或附近村子就沒我這體格和身高的人嗎?你不能……”
“閉嘴!你大哥在天有靈看到,非得拉你下去陪葬!”郝村長當真忍無可忍,狠狠甩開李二奎的拉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