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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桐子花

第三十二章 死人的衣服穿上身

三月桐子花 蔡垣 5351 2020-01-26 10:12:51

  三人走進客廳,虎哥在沙發(fā)上坐下,虎哥叫她們也坐下來,虎哥問:‘明天要預售了,妳們緊不緊張呀?’。秋菊說:‘當然緊張’。

  虎哥說:‘緊張啥?,有我呢!,我和妳們一起去,有我撐腰,還怕什么,明天起得早,今天就早點睡吧!’。

  秋香說:‘才八點多鐘,你睡得著?,還是講爺們的事兒吧!,秋菊,還不快給哥泡茶’。

  秋菊起身去泡茶。她打開柜子,找不到茶葉,虎哥說:‘明天問張媽,今天我們就喝白開水吧!,喝茶了怕睡不著覺呢!’。

  菊秋倒了一大杯白開水,給虎哥端過來,虎哥清了清嗓子,他問:‘上次講到哪兒了?,我都記不清了’。秋香說:‘講到從天主堂要來藥,給你爺爺敷上了’。

  虎哥沉思著,好像需要時間,才能回到那遙遠的過去,他喝了一口水后,他說:‘老趙還需要等幾天才換藥,三人留在城里的目標太大,怕引起別人的注意,老何和小梅就連夜回到山上,老趙剛換完藥,不便挪動,就藏在小陳家。

  今后怎么辦呢?,在回山上的路上,老何和小梅商量,老何說:‘當務之急是幾個人的生活,就算你走了,我和老趙留在這里,他養(yǎng)傷也要一年半載的,就那二三十元錢,哪能夠呢?,如果要在這里扎根,那點錢更是不夠’。

  說到這里、老何停住了,要吃、要穿,還要治傷,只有那點錢,維持不了幾天,他感到前途渺茫,他說:‘現(xiàn)在只有那兩條槍,如果有人要,可以換點錢’。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會,老何說:‘想來想去,只有賣給那些大商號,他們總需要用這個來看家護院,另外下湖南、到四川也需要用這個來壯膽,如果能出手,弄點錢,發(fā)十挑桐油到湖南,也可能會撈上一筆,有了錢,什么事兒都好辦了’。

  回到梯子巖,已經(jīng)是下半夜了,晚上基本沒有睡什么覺,所以上午一直補覺,吃過中飯,就幫妙常師父做些雜活,收拾房子,堆放劈柴。

  妙常師父只是撿些樹技,大的劈柴不多,有一些,也是施主施舍,請人挑來的。老何就和妹伢子商量,準備給廟里弄點兒大劈柴。

  他倆到林子里去,放倒了幾棵松樹,把樹枝剔除,放在山坡上曬著;砍樹的斧子,當?shù)厝私虚_山兒。經(jīng)常不用,可能也沒有磨過,砍起樹來,很是費力,他們砍了幾棵樹,累得筋疲力盡,兩個人就躺在樹枝上休息。

  不曾想一閉上眼睛,就呼嚕起來,一直到天擦黑才醒。妙常師父見天黑了,人還沒有回來,甚是著急,她就怕出什么事兒,就一直在山門外等著。

  天已經(jīng)黑了,妙常師父見他倆回來了,她這才放下心。但也不免要埋怨幾句,她說:‘看天快黑了,就要早點回來,山里豺狗多。不是菩薩保佑,你們今天是回不來的’。

  妹伢子趕忙解釋:‘師父,我們看劈柴不多了,就到山上去放幾棵樹,妳那個斧子又不快,把我們累得不行,就躺在樹枝上休息,那里會想到一躺下就睡著了’。

  妙常師父說:‘你們那樣用心費力為啥嘛!,柴禾還有呢!,過幾天還有人送來’。

  師父已經(jīng)把晚飯做好了,吃了晚飯,老何就和妙常師父擺龍門陣,就是我們這里說的聊天兒,老何說:‘我們?nèi)嗽谶@里,要坐吃山空,長此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我們來時,在路上撿了兩支快槍,要是有人要,也能換點錢,以后就拿這個錢做本錢,做點兒小本生意’。

  師父說:‘那個東西誰敢要?,在鄉(xiāng)下,槍是不少,都是土銃,就是火藥槍,是拿來趕野豬的,阿彌陀佛,我們出家之人不殺生。快槍只有官家才有,城里的大商號聽說也有,但沒有見過,他們拿來,也就是看家護院,或者是商隊的保鏢使用’。

  老何問:‘這些有槍的大商號,家里的人有沒有來敬香的呀?’。師父說:‘那幾家大商號經(jīng)常來敬香,這幾年菩薩保佑,都平平安安的’。

  老何說:‘下次如果有人來敬香,妳探一下口氣,如果有人要,我們便宜點賣給他’。

  師父顯得有些為難,她說:‘出家人不問紅塵事,還是施主自己去問吧!,阿彌陀佛’。

  師父要到誦經(jīng)房唸經(jīng)去了。老何只好告辭回來。老趙進城了,那小床就空了,老何叫妹伢子睡小床,妹伢子不同意,經(jīng)過再三推讓,最后還是確定老何睡小床。

  老何躺在床上,他看著房頂說:‘這樣坐吃山空,等于坐以待斃。我們還要想辦法弄點錢,現(xiàn)在連衣服都沒有,穿上人家老黃的衣服、就脫不下來了,怎么辦,如果沒有吃的,我們還可以去要飯?,如果沒有穿的,門兒都出不去,我想跟老黃商量一下,先買兩匹土白布,做兩身衣服,自己染,很省錢’。老何問妹伢子:‘你看要得不?’。

  妹伢子躺在木板上,他說:‘你們兩的衣服,破不說,還不合身、小了,還不如叫花子,如果要做衣服,買家織的土布,也要不了多少錢’。

  老何說:‘剛才我和師父說槍的事兒,如果能變成錢,我們今年就沒問題了’。妹伢子說:‘團長,你是不是想得太遠了?’。老何說:‘不要叫團長了,還是叫老何吧!’。

  老何嘆了一口氣,他說:‘我們穿這一身,是哪也不能去,我的病也要一年半載的休養(yǎng),只能隱姓埋名,隱藏于深山老林,連長傷筋動骨的,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至少是三個半月,還不知道以后傷口有什么變化,我就怕他落下殘疾,看來是不適合在部隊干了,老家又回不去,我想,正好我們兩個人有伴了,在這里落戶生根’。

  停了一會,他深情地說:‘妹伢子、你就不同了,無牽無掛、年輕,身體又好,我想你應該去找部隊,繼續(xù)革命,把革命進行到底’。

  聽老何這么說,妹伢子眼睛潮濕了,他努力控制著,但最后、眼淚還是掉了下來。一個孤兒,小叫花子,是連長救了他,使他走上了革命的道路,聽了老何的這些話,哪能不傷心喲!他是想去追趕部隊,但要離開這親如父兄的團長連長,他心里萬分難受,他控制不住自己,就大哭起來。

  妹伢子哭了一會兒,老何開導他:‘如果找不到部隊,你再回來,我們?nèi)齻€人,就在這里生活’。

  天黑了,沒有點燈,二人靜靜地躺著,誰也不愿再說下去,過了好大一會兒,老何才打破沉默,他說:‘如果槍能出手,我們就有本錢了,我想,這里出桐油,可以向銅仁那邊發(fā),桐油用來做油漆,南方船多,都是木船,木船要用桐油來漆,做傘也要用桐油,可以發(fā)到漢口、上海,還可賣到外國去’。

  老何想得很遠,他說:‘我們這里桐油便宜,主要是沒有什么用處,只能用來點燈,如果桐油發(fā)到銅仁,就可大賺一筆,發(fā)到漢口,那賺得更多,漢口太遠了,要是有決心,也是辦得到的。這里吃的鹽巴,都是川鹽,沿長江運到涪陵,然后沿烏江逆水而上,運到這里。我們?nèi)绻l(fā)桐油,順水到涪陵,入了長江.,又順水到漢口,一路都是順水’。

  對于這美好的遐想,妹伢子覺得太遙遠,他就沒有吭氣。多日的勞累,他們疲憊不堪,當老何聽到妹伢子的呼嚕聲,也就摸黑睡了。

  五月初八,是縣城趕場的日子,吃了早飯,師父就背著背篼趕場去了,趕場天買東西便宜,她需要買一場廟里的生活必需,老何和妹伢子,上午去把砍好的木頭抬回來,準備鋸成一截一截的,然后劈開。

  在去林子的路上,老何說:‘妹伢子,你們連長在城里,我很不放心,黃校長和小陳又到學校去了,只有小陳的堂姐照顧,人家還是個大姑娘,家里來了個瘸男人,更引人注意,而且要招來好多閑話,我想還是去把老趙接回山上好!’。

  妹伢子說:‘團長,你說得有理,那我們下午就去,晚上把連長抬回來’。老何說:‘我們是得快點去,早點做飯吧!,我們吃了就走,趕場天人多,沒有人注意我們,我們好好看看縣城,我還在想,看有什么生財之道,我們不要放過任何機會’。

  妹伢子說:‘甚么生財之道?。?,就兩條路,一個是賣苦力,那也只能顧著吃,一個是做生意,那還差不多,現(xiàn)在就是沒本錢,還是想辦法把槍賣了’。

  兩人把幾根木頭抬回來后,就忙著做飯。吃完了飯,太陽已經(jīng)快到頭頂了,兩人就下梯子巖,到城里去。

  一路上、都是去縣城趕場的人群,熙熙攘攘,很是熱鬧。到了城邊,他們還是按上次的路線,走背街背巷,摸到了小陳家。

  到了小陳家,看門是鎖著的,老何看附近沒人,就朝屋里小聲喊:‘老趙’。老趙在屋里聽見是老何的聲音,他就回話:‘我在屋里,門鎖了,鑰匙在門檻里,你把手伸進來摸’。

  妹伢子伸手剛摸到鑰匙,就聽后面有人說:‘你們來了’。老何吃了一驚,回頭一看,是陳大姐。原來陳大姐給老趙端了一碗牛肉粉回來。

  進了門兒,陳大姐吧牛肉粉放在桌子上,她說:‘我不陪你們了!,我還要去看攤子’!陳大姐就風風火火地走了。

  老趙說:‘陳大姐是做針線活的,繡枕頭?。?,做繡花鞋呀!,農(nóng)村嫁姑娘娶媳婦都興這個’。老何把牛肉粉遞給老趙,叫他快吃。

  他問老趙:‘怎么,中飯還沒有吃???’,老趙說:‘我沒有吃,她們也沒有吃呢,做一場的活路,就靠趕場天賣,今天生意好,沒有時間招呼我!’。

  老趙要老何、妹伢子他們先吃一坨牛肉,他知道,他們很久沒有聞到肉的香味兒了,老何和妹伢子、只好一人吃了一坨牛肉。

  老趙說:‘陳大姐的攤子那塊,是賣針線衣服布料的,還有舊衣服賣。你們?nèi)タ纯?。我們的衣服不但爛,而且不合身,跟叫花子差不多,陳大姐說:有的衣服還很好,是半賣半送’。

  妹伢子說:‘我知道了,要不是偷的,要不就是死人穿過的’。老何說:‘等會兒我們?nèi)タ纯窗?!,死人穿過的衣服怎么就不能穿呢?’。他本來想說:帶人血的苞谷粑,我們都吃過,他看老趙在吃粉,就把這句話咽回去了。

  老何說明了今天的來意,老趙很贊成,他說:‘陳大姐是不錯,你要跟她講清楚,不要有誤會,我看這縣城商業(yè)很發(fā)達,有點和常德差不多,你們倆好好去看看,我這衣服不行,既然便宜,也幫我買一套,死人穿過的沒關系,人血苞谷粑我們都吃過呢!,還在乎死人穿過的衣服’。

  老何和妹伢子出門時,仍將房門鎖上。本想先去買衣服,見那里人山人海,十分擁擠,就決定先逛街。

  靖南是山城,倚山傍水,順著江從上到下,有三條街,上街下街和河街。他們先到人少的上街,實際上人也不少,只見人頭攢動,有從鄉(xiāng)下來買東西的,也有把家里的土特產(chǎn)拿進城來賣的,到處是討價還價,到處是籮筐扁擔和背篼。

  他們逛完了上街,再逛下街,下街都是商店店鋪,那是坐商,農(nóng)村來買賣東西,都在街中間進行交易,河街在下面緊靠江邊,岸邊停滿了上水和下水來趕場的船。在河街,妹伢子看見了賣牛肉粉的,才一角錢一大碗,兩人看了嘴饞,決定吃一碗。

  老板看二人穿得破破爛爛,在添臊子時,舀了一大勺,把大碗堆得老高。老何對妹伢子說:‘看到?jīng)]有,他把我們當叫花子了,憐憫我們,這世上還是好人多??!’。

  老何和妹伢子吃粉時,放了好多辣椒和鹽,吃得滿頭大汗,老何臨走時,還特地向牛肉湯鍋的老板道謝。

  在河街還看到了賣桐油的,兩角一油提,一油提大概就是一斤的樣子。走到河街棉花針線舊衣市場,見到了陳大姐陳玉珍,她賣繡花枕頭、繡花鞋和繡花圍腰,還有紅頭繩、針頭線腦的一些小白貨。

  妹伢子對陳大姐說,要去看看舊衣服,陳大姐問:‘那衣服你們敢穿呀?’。妹伢子說:‘怎么不敢,我們在死人堆里爬過多少次了’

  。陳大姐說:‘那行,你們先去看好了,回來,我再去跟他們講價錢,一人先買一套吧!,以后我給你們縫’。

  老何和妹伢子去選好了衣服,陳大姐才過去講價錢,三套不新不舊的土布衣服,一共要了一塊大洋。

  回到老趙那里,老趙問老何:‘都逛到了嗎?,有什么收獲啊?’。老何說:‘收獲很大,這個縣城不小,和常德差不多,三條街、每條街有三里路,嘿、總共快十里地了,縣政府、警察局,都在上街,最熱鬧是下街,都是店鋪,河邊的船不少,河街的市場是臨時的、趕場天很熱鬧,這里的物價很便宜,米才五分一斤,肉才兩角多,牛羊肉才一角多,桐油才二角,我在漢口時,那時的桐油起碼五角,好像比洋油還貴一些,我看桐油生意,有希望’。

  老趙冷笑道:‘嘿,你考慮過沒有?,走烏江灘多,走湖南,路途遙遠,你到銅仁,都要走三四天,弄少了賺不到錢,弄多了,你又沒有本錢?,人工費用也不得了,最后是豆腐盤成了肉價錢’。

  老何說:‘你沒有計算就亂說,這里的勞力很便宜,基本上管飯就行,你去問問那挑水賣的,一天收點錢只夠吃飯。好吧!,回去再好好算算,眼下還不是這個問題,現(xiàn)在的問題是,怎么弄點本錢’。

  妹伢子說:‘既不能偷,又不能搶,只能把槍賣了’。老趙問:‘有點頭緒沒有呀?’,妹伢子搖了搖頭,老趙不好再追問老何,他想:老何心中一定有了計劃。

  快散場時,陳玉珍收攤子回來了,老趙問她的生意,她說不錯,放下背篼,就要去做飯,老何說:‘我們抬著老趙,最好和散場回家的人一塊走,這樣不引起注意,我們到粉館去吃碗粉就行了,老趙把他抬回來吃’。

  吃完粉,三人換上衣服,包上帕子,已是煥然一新,老何和妹伢子抬著老趙,混入散場回家的人群里,在天黑前回到了觀音閣。

  第二天,天亮了,老趙看老何和妹伢子睡得正香,知道他們最近很辛苦,就沒有叫他們,聽到敲門聲,老趙趕快把他們捅醒,師父在外面叫:‘吃飯了’。

  老何和妹伢子趕快起來,老何去給老趙把稀飯打過來,妹伢子揉了揉眼睛,伸了伸懶腰,就出門去了廁所。吃飯時,老何對師父說:‘今天準備把木頭鋸了,劈成劈柴,把它曬干了’。

  師父說:‘鋸子和開山都有,你們的倉庫里找一找。明天我要進城,上街有個施主過世了,我要去誦經(jīng)超度,現(xiàn)在我就一個人,鑼齊鼓不齊的,做不了法事,只能去誦經(jīng),今天下街鹽號王太太要來敬香,他們下午來,你們早點兒收拾完,再把院子掃干凈了’。

  老何答應著,他覺得師父今天有點嚴厲,是不是還為昨天回來晚了不高興喲?。吃過飯,老何就去找斧頭鋸子,這些工具倉庫里都有,但都是銹跡斑斑。

  老何和妹伢子架起木頭,就開始鋸,只覺得很費力,老何就叫停下來,他要檢查鋸條,他看鋸齒還沒有掰,所以夾鋸,兩人又商量,磨刀不誤砍柴工,先到陳家溝去請木匠師傅看看,順便把鐮刀斧頭也帶去磨一磨。

  老何和妹伢子、給老趙打了招呼后,就從梯子巖下山,到陳家溝去,他們在小學校找到黃校長,黃校長很驚訝,他風趣地說:‘穿得整整齊齊、不要飯了?’。

  老何說:‘昨天我們進城趕場,買了幾件舊衣服,順便把老趙也抬回來了’。

  黃校長關切的問:‘老趙的傷怎么樣?,還疼得厲害嗎?’。老何說:‘上了藥,好多了,現(xiàn)在不那么疼了’。黃校長說:‘你們的衣服、是在河街舊貨市場買的吧?,原來我也想啊,就怕你們不敢穿,怕不吉利’。

  老何放下背篼,從背篼里拿出鋸子來,他說:‘我們踞木頭,鋸子不好使,想請木匠師傅看看’。

  黃校長把他們領到木匠家里。黃校長說:‘這陳家溝,大部分人家都姓陳,這幾個木匠也姓陳,陳家溝人多地少,都得出去做活路,有的賣苦力,·也有的出去耍手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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