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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桐子花

第八十章 朝陽社三爺?shù)脠髴?yīng)

三月桐子花 蔡垣 5182 2020-03-19 12:20:53

  話說朝陽社的三爺,被嚇得半死,連滾帶爬地跑出了林子。在梯子巖山腳下、才追上等在那里的老幺。三爺找到一塊巖石坐下,他喘著粗氣,休息了好一陣子,才平靜下來。

  三爺看老幺坐在旁邊,他的氣不打一處來,他沒有力氣打老幺,就罵道:‘老幺,你個龜兒子,你只顧自己,也不等等老子,這筆賬,等回去了再說’。

  老幺站起來,走到三爺面前,他皮笑肉不笑地陪著笑臉,躬著身子,在三爺面前賠小心,‘對不起、三爺,對不起!我那不是嚇懵了不是,當(dāng)時只恨我的爹媽把我的腿兒生短了,幸好方向沒有錯,一口氣才跑到了這里’。

  三爺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他問:‘會不會是仇家設(shè)的局?,來嚇我們的呀?’。老幺說:‘不會,你想呀!,我們來是臨時確定的,沒有人知道。吃了飯要走,是怕要下雨了,還擔(dān)心喝了酒,從梯子上摔下來摔死,我們看見有馬,才臨時確定走后山的。他設(shè)局,總要有時間來布置吧!,他哪能確定我們要走后山呢?。

  等一會,他繼續(xù)說:‘山上人家少,沒人知道,只有尼姑,和那一對男女。我們走時,他們都在院壩里。三爺,我在前面看得清,那顆人頭還滴著血呢!,就像過去殺人、剛砍下的人頭。那個吊死鬼,伸出拃把長的舌頭,哦呀!,嚇?biāo)廊肆?,?dāng)時我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把身上的衣服都頂起來了’。

  三爺不愿再聽老幺啰嗦,他說:‘得了,你聽聽遠(yuǎn)處,是不是有雷聲??!’。兩人無語,靜靜的聽著,老幺好像聽到了,他說:‘呵、真有呢!,屋漏偏遇連陰雨,真倒霉,三爺,快點(diǎn)走吧!,還有一二十里路呢,怕回去晚了,晚飯都趕不上了呢!’。

  三爺生氣了,他罵道:‘你個龜兒子,不是剛吃完中飯嗎?,又餓了?’。老幺忙解釋:‘三爺,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們中飯就吃晚了,你忘了?一大只雞,一斤好酒,吃了兩個時辰呢,又走了這十來里路,現(xiàn)在就差不多該吃晚飯了??禳c(diǎn)兒走吧!,不然進(jìn)城天就黑了’。

  三爺又生氣了,他罵道:‘你個龜兒子,老幺中,就數(shù)你最笨,你不會先到陳家溝、給老子叫一乘滑竿’。

  老幺趕忙回答:‘是,是、是!三爺,你慢慢走著,先活動活動’。老幺就一溜煙跑了。

  老幺到了陳家溝,找到了抬滑竿的師傅,人家不愿意攬這生意,倒不是嫌五角錢少,一方面天快黑了,回來還要打火把,另外要下雨,怎么回來呢!,夜燈瞎火的又下著雨,是回不來的。

  這老幺也不是尋常之輩,他說:‘今天抬的是朝陽社三爺,那是你們的福氣。你抬也得抬,不抬也得抬。你要是不抬,你們今后就不想到城里做生意了。價錢加倍,下雨了,我給你們找地方睡,還可以聞大煙的香味兒’。

  如果回不來,老幺叫他們睡在大煙館里。轎夫被老幺連嚇帶罵、只好同意。

  烏云滾滾,天色暗了下來,遠(yuǎn)處傳來了雷聲。三爺趕到了陳家溝,坐上滑竿就朝城里趕去。到了城邊,天已全黑了,一個響雷,讓三爺吃了一驚,難道快進(jìn)家門了,老天爺還不依不饒?。

  才走進(jìn)城里,那豆子大的雨滴,伴隨著小的雹子,就劈頭蓋臉的砸下來。沒有雨具,只一會兒工夫,全身全濕透了??斓郊伊?,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老幺不好吭氣兒,只好裝啞巴。三爺說:‘反正也濕了,快到家了,就走快點(diǎn)兒吧!’。

  到了家,三爺忙更衣?lián)Q褲,只是苦了抬滑竿兒的轎夫,把衣服打濕透了,沒有衣服更換,只能把衣服褲子脫下來,擰干了晾起來,光著身子在大煙館倒了一夜。

  老幺倒皮實(shí),換了衣服,就呼呼大睡起來。三爺嬌貴一些,他吃雞喝酒,出了一身熱汗,在林子里,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再淋一身的雨水,加上驚嚇,剛躺下就發(fā)起燒來,病來得很猛,手摸額頭,呵,燙手呢!。三娘忙叫人去叫老幺來問問。

  老幺馬上去請來郎中,郎中摸了額頭,查看眼睛,把了脈,叫拿筆和紙來,郎中開了方子,臨走時撂下話:‘馬上抓藥來煎,早點(diǎn)服下,晚上我再來’。

  郎中剛走,三爺就開始說胡話:‘哦,不是我,饒命’。

  三娘一看,病得不輕,她也沒有了主意,老幺在耳邊提了一句:‘是不是給曠大爺說一聲’。三娘也有些急了,忙說:‘你還不快去’。

  老幺走后,家里忙成一團(tuán),打盆冷水,用毛巾冷敷,叫人去抓藥,家里還要找煎藥罐兒,還要生小爐子,忙得不亦樂乎。

  老幺到了曠大爺家,大爺正躺在煙床上過煙癮,他沒有敢吭氣兒,進(jìn)屋時,他已看見,大爺瞟了他一眼,他就靜靜地站在煙床邊。

  大爺這口煙足足吸了一分鐘,吸完了,還憋了一會兒,他才從嘴里吐出來。他這口煙還不夠受用,又準(zhǔn)備再來一口。

  他掰了一小塊煙土,放在一個小盤子里,然后在煤油燈上把鐵釬子烤熱,用它去攪那煙土,煙土軟了,把它裹成錐形,準(zhǔn)備把煙泡子插進(jìn)煙槍嘴子里。

  ‘什么事兒啊’,曠大爺用沙啞的嗓子問,老幺這才小聲地說:‘三爺病了’。大爺說:‘病了就看病唄!’。老幺說:‘不是…’。

  大爺有點(diǎn)不耐煩了,他還等著再吸一口呢!,他生氣地說:‘不是?沒有病不是更好嗎?’。

  他把煙泡插入煙嘴子里,抽出釬子,準(zhǔn)備對著燈吸起來。

  老幺說:‘三爺發(fā)高燒,盡說胡話,很厲害呢!’。

  大爺沒有吸,他把煙槍放在放煤油燈的盤子里,他坐了起來。大爺說:‘今天不是你和他在一起嗎?,怎么你好好的,他就病了?’。老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今天,…’他就把今天上梯子巖的事兒說了一遍。

  大爺聽了、老大的不高興,他說:‘你看你這個熊樣,現(xiàn)在還在顫抖呢!,我問你,你們是什么時候決定要去的?’。

  老幺說:‘早晨在街上碰到三爺,他說梯子巖觀音閣的妙常師父、在化緣收錢,準(zhǔn)備蓋廟呢!,蓋廟還不得幾千塊錢,我們?nèi)退芄苜~!’。

  大爺問:‘有人知道不?’。老幺說:‘是臨時定的,說走就走,沒有人知道’。大爺問:‘觀音閣都有些什么人呀?’。

  老幺說:‘廟要拆了,師父把東西搬到里邊兒半里外的一戶農(nóng)家,她和廟里養(yǎng)病的一個女子,一起搬過去的,這農(nóng)家姓何,就他一人,附近沒有人家’。

  大爺又問:‘怎么回來時不走梯子巖,非要走后山呢?’。老幺說:‘喝了半斤酒,怕摔了,正好看見山上有馬,才決定騎馬走后山的’。大爺又問:‘你們走了,那三個人呢!’。

  老幺說:‘我們走時,那三個人都在院壩里’。

  大爺說:‘你回去,三爺?shù)乃幷粘裕阍谌隣敿?,請一尊小的觀音菩薩,香紙燭都要燒的,叫三娘許愿,修廟捐上五十大洋,過兩天就好’。

  老幺不解,瞅著大爺,直眨著三角眼,他沒有挪窩。

  曠大爺煙也不抽了,他站起身來,來回踱了幾步,‘你們吔’,大爺說:‘一個比一個笨,竟敢打那觀音閣的主意,你不看觀音閣又小又破,你知道不知道!廟不在小,有仙則靈,老太太前幾年、還經(jīng)常去燒香許愿呢!,這幾年是腿腳不利索了,才在家燒香敬菩薩’。

  他想起了過去的事,他說:‘那是民國初年的事兒了,有個大土匪叫王麻子,他聽說老尼姑,就是前幾年才圓寂的老師太,積攢了一些香火功德錢,想把廟修整一下。王麻子不知從哪里得到了消息,就去打劫’。

  他說:‘老師太沒有理他,手里撥動著佛珠,只是閉目誦經(jīng)。王麻子心想,你不找麻煩,我就不捆妳了,王麻子就在屋里到處找,在床下搜出了功德錢,足有三四百大洋’。

  他說:‘王麻子得手了,他抱著箱子就走,在下梯子巖時,不知道怎么的,摔了一跤,從山上跌了下來,就一命嗚呼了,有人說:是師太念咒,老天發(fā)力,王麻子就一命歸西了’。

  大爺說:‘你們沒有把錢拿回來,算是撿了條命。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三爺這病,只要悔悟,菩薩本是以慈悲為懷,必然安然無恙?;厝ニ幰粘?,剛才說了,請一尊觀音菩薩,香紙燭多燒點(diǎn),許個愿,準(zhǔn)備五十大洋,明天定有人來找老太太說修廟的事兒,要來化緣’。

  ‘我們家也要準(zhǔn)備一百,求菩薩保佑,逢兇化吉,一家老小平平安安。上次不是說了嗎!,有人看見,田河天口的茍三爺,一共三個人,去了梯子巖,只見上去,不見下來。那茍三爺好生了得,六尺身高,真是虎背熊腰,有槍有刀的,都無影無蹤消失了’。

  大爺說:‘今后不準(zhǔn)上觀音閣,求神拜佛也只能在家里,像你們,可能在菩薩那里都是掛了號的,以后多做好事,不做壞事,做好事有好報,做壞事有壞報,你現(xiàn)在過去吧!,看三爺吃了藥沒有,身上有沒有傷呀?’。

  老幺回答說:‘后背有傷,好像是棍子打的,紅了、腫了,兩條印、正好成一個死叉’。

  大爺說:‘看看、真是撿了條命。你趕快回去,照我說的去做’。老幺答應(yīng)著:‘是’,他就退了出來。

  到了三爺家,見三爺剛把藥喝下,就呼呼地睡著了,現(xiàn)在沒有說胡話了,燒沒有全退,看來是好多了。老幺說了大爺?shù)囊馑?,三娘說:‘那就快去請菩薩吧!’。

  老幺想了想,這個事、只能去找佛門的善男信女,曠家老太太那里有,不敢去,最后想到了,經(jīng)常到觀音閣燒香拜佛的王太太。

  老幺急匆匆趕到了鹽號王宏山家?;镉?jì)胡達(dá)來開門,他想:現(xiàn)在是晚上了,已經(jīng)沒有生意了,誰會來敲門呢?。他開門見是朝陽社的幺爺,連忙讓進(jìn)屋里。

  老幺見到王先生,說明來意。王太太就把那尊觀音菩薩塑像用紅布包了,交給老幺,老幺就急匆匆地走了。

  王先生和王太太,相互看著,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兒?朝陽社是袍哥,是不信佛的,只尊崇關(guān)二爺,在袍哥里,是沒有二爺?shù)模芊Q二爺?shù)?,只有關(guān)羽關(guān)云長。

  老幺回到三爺家,朝陽社的五爺,和其他幾個老幺都來了。三爺?shù)牟『枚嗔?,現(xiàn)在摸他額頭,也不燒了,已經(jīng)把那冷毛巾取下,只聽他的呼嚕聲,睡得正香呢!。

  老幺到隔壁房間,點(diǎn)燭燒香去了。他嘴里念念有詞,在他看來,自己也是罪孽深重,只求菩薩大慈大悲,饒恕他的無知。這時三爺那邊有人來,老幺趕快過去,見是郎中來了。

  郎中用手摸了摸三爺?shù)念^,他說:‘好了,藥還是要吃的,天亮一次,中午一次,就一付藥,藥到病除’。

  郎中說完就走了,三娘送到門口,她說:‘都半夜了,麻煩先生了’。她口里還不斷的感謝。

  再說老何和永秋騎著馬回家,老何看天上,已經(jīng)布滿了烏云。他心想:已經(jīng)好久沒有下雨,現(xiàn)在也該下點(diǎn)雨了。他對永秋說:‘妳回家做飯吧!,我在下雨前,得把牲畜趕回去’。他說完,就下馬走了。

  妙常師父從房里出來,她看永秋把馬騎回來了,就問永秋:‘他們不是把馬騎走了嗎?你們會不會把那兩個人…’。她說著就雙手合十,又唸起阿彌陀佛。

  永秋走過去,拉著師父的手說:‘哪會呢!,這兩個人可惡,也罪不至死。我們只是嚇唬他們一下’。

  妙常師父說:‘何先生殺氣太重’。永秋說:‘兇神惡煞的,正好看護(hù)著我們觀音閣。沒有老何,一輩子也修不了廟’。

  妙常師父說:‘這倒是,不過,我們佛門是不殺生的,佛祖普度眾生…’。永秋說:‘師父、我記住了’。永秋要不這么說,師父還要啰嗦。

  中秋過后,請的師傅就陸續(xù)來了,石匠譚師傅帶了兩個徒弟來,譚師傅拿了他畫的觀音閣全景圖,向師父他們介紹,一進(jìn)三層的院壩,???,石梯的設(shè)想圖,還有一張觀音菩薩像。觀音菩薩站在蓮花之上,一手拿著寶瓶,一手揚(yáng)著柳枝,面容慈祥。身材修長,筆畫不多,只淡淡的勾畫了一些線條,那神態(tài)栩栩如生。

  譚師傅說:‘我想雕一尊觀世音菩薩像,獻(xiàn)給新修的觀音閣,但本地的青石縫隙多,時間長了,裂紋會加深,我想找一塊石板,就像打碑一樣,前面做觀音菩薩的浮雕,后邊兒請人寫序,刻在碑后。下面再刻重建觀音閣,捐贈人的名字和捐贈錢數(shù)’。

  大家都說好。老何猶豫了一會說:‘只是觀音菩薩胖了,不窈窕呢!’永秋在后面說:‘不是雕美人兒,是雕菩薩呢!’。大家都笑了。

  譚師傅說:‘佛教興于唐,那時的美女就是白白胖胖的,一千多年了,都是這樣,這是一千多年前的美女像’。永秋說:‘蠻像妙常師父的,只是師父窈窕些’。

  師父有些不高興了,她說:‘你們比來比去,對菩薩不敬呢!’。譚師傅說:‘妙常師父是福相,當(dāng)初師太給他取法號,就是與佛門有緣。觀自在,就是觀世音,是妙莊王的三公主,叫妙善,一心修行,最后大徹大悟,修成正果,就成了佛,就是觀世音’。

  妙常師父說:‘是有這個說法,但經(jīng)書上并無記載,是謬誤’。譚師傅說:‘那就不說了,如果雕成全身石刻,頭上的萬道霞光怎么刻,只能是在頭的后面加一個石盤,再刻金光。如是浮雕,石盤就省了,金光就刻在盤底上’。

  妙常師父說:‘費(fèi)時費(fèi)力,做一個碑,刻上重修碑文和捐贈的善男信女姓名就可以了’。譚師傅說:‘不麻煩,一定要做的。

  陳家溝的木匠陳師傅來了,只照了一個面,他把活路交代了一下,甩下一個徒弟就走了,說要打谷子呢!’。現(xiàn)在還用不著師傅親自上陣,先砍樹,剖木板,方子。只要把東西準(zhǔn)備好了,做起來還是快的。

  磚瓦師傅帶著兩個徒弟來了,也是來做準(zhǔn)備工作,先砍樹,割茅草,要立一個大棚來放磚坯,一個磚窯不夠,還要挖一個,燒磚的柴火也要準(zhǔn)備。

  來了十多個善男信女的義工,三個女的做飯,其他派下去給幾個師傅做幫手。山上聚集了這么多人,熱鬧非凡,一陣鞭炮過后,就算正式開工了。妙常師父是總管,老何不插手,只在后面出主意,永秋去協(xié)助妙常師父。管些具體事。

  開工第二天,王太太和幾個吃長素的老太太就上山來。重修廟宇是佛門大事,善男信女,奔走相告,他們出不了力,也要來助助興。

  從城里來,一個來回有三四十里路。大家興沖沖的,就像自家辦喜事一樣。還帶了兩百多塊錢,是曠家老太太,朝陽社三爺,好幾個商號捐的功德錢,妙常師父都用筆一一記上,到時是要上功德碑的。

  修廟的事兒,老何沒有管,只聽永秋說,他在后面出點(diǎn)主意。家里的事兒多,光這些牲畜就夠他忙的了,永秋的伙食還要搞好,一天兩個雞蛋,二兩瘦肉,有時還要增加點(diǎn)雞呀魚呀的,來增強(qiáng)營養(yǎng),藥也沒有停。每個月老黃送來的錢不夠,自己還要貼上兩塊錢,好在永秋也幫著做些家務(wù),思想上沒有壓力,病情還是大有起色。

  老趙的生意做得不錯,每月都能補(bǔ)貼山上,吃的用的、都是他在城里買好了,用馬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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