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聲響,把虎哥驚醒,他睜開雙眼,看墻上的時鐘,已是八點;上班的醫(yī)護人員都來了,他趕緊到科主任的辦公室,馬主任已經(jīng)來了,正和趙博士在討論什么,馬主任看見了虎哥,就招手叫他進去。
馬主任把博士打發(fā)走了,他才對虎哥說:‘一會兒眼科就來人領(lǐng)病人,他們那里有床位’。
虎哥說:‘最好兩人住一間房子’。馬主任笑了,他沒說話,心想:你當(dāng)是在你家里呀?,他客氣地說:‘如果有,我給他們說說,調(diào)一調(diào)’。
虎哥又想起來,老人除了眼睛,也許全身都是病,奶奶膽不好,其他就不清楚了,他對馬主任說:‘是不是要全面檢查一下呀?,好容易來一趟…’。
這時進來一個醫(yī)生,胡子拉碴的,見主任在和別人說話,轉(zhuǎn)身就走了,咦!這個人后邊還梳了個小辮,前后判若兩人,這個人剛走,眼科的人就來了,他們給馬主任說:‘我們推走了’。眼科的人就把何爺爺和何奶奶,就連人帶床一塊推走了。
虎哥趕忙跟上去,事也湊巧,眼科只有兩個女病房有空床,何爺爺成了不受歡迎的人,經(jīng)過協(xié)調(diào),那兩個女病人湊到一起,騰出一間病房,正好讓爺爺和奶奶住在一起。
住下了,就去辦入院手續(xù),買飯卡,再到食堂買早餐,稀飯、咸菜、面包,;上午只做入院檢查,下午才開始全面體檢。
小虎正和爺爺說話,門開了,伸進一個油頭進來,小虎扭頭瞥了一眼,他沒有認(rèn)出這個人,也就沒有在意,小虎轉(zhuǎn)過身來還和爺爺說話,只聽見后邊的人咳嗽兩聲,就湊過來喊了一聲‘爸!’。
這一聲喊叫,把小虎嚇了一跳,他轉(zhuǎn)過身來看,這才看清是勝利叔,只見他西裝革履,扎著紅色的領(lǐng)帶,頭發(fā)烏黑锃亮,一改分頭梳成了背頭。
小虎說:‘叔,我都認(rèn)不出來了,打發(fā)蠟了?,蒼蠅爬上去都站不住腳呢!,非滾下來不可,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了呀?’。
勝利叔說:‘什么風(fēng)?,你吹的歪風(fēng),哦!,你也不打個招呼?,就把我爸和我媽接來了,兒子,孫子,曾孫子,幾十個人都辦不了,卻讓你辦了,你陷我們于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境地呢!,哎!我是沒有能力辦這事,總是應(yīng)該來看看吧!’。
小虎說:‘看父母,也不至于這么隆重嘛?,要西裝革履的嗎?,你看你那頭,真是油光閃閃的,蒼蠅爬上去都要滾下來呢!’。
勝利叔說:‘是這樣,我們公司上市了,我趕到上海去敲鑼,湊湊熱鬧!’。
小虎對何爺爺說:‘勝利叔終于熬到這一天了,過去叫萬元戶,大款,現(xiàn)在叫什么?,叫土豪,億元戶’。
勝利叔說:‘還不是窮光蛋,我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還清我的債喲!’。小虎說:‘叔,過去公司沒有上市,你哭窮我理解,要說現(xiàn)在還哭窮,我就不理解了,現(xiàn)在是億元戶,還不知道有多少個億呢?’。
勝利叔說:‘我跟你比,是小巫見大巫呢!,我那一屁股的債,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還清呢!’。
小虎說:‘爺爺你看,如今成了有錢人,變化也太大了,哦,怕我借錢,就以攻為守,拿哭窮來堵我的嘴,是吧!,下午我爸要來,哦,武漢那一大攤子,你是不是想推得一干二凈的呀?,說你背債,鬼才相信’。
勝利叔說:‘我是凈身出戶,我們是工薪階層,哪有余錢剩米呢?,我們開辦公司,那錢都是借的,這是實事求是,哪是哭窮呢!,是欲哭無淚??!’。
小虎說:‘那正好,把股票賣了,把債還了,凈資產(chǎn)仍然過億,我估計啊,七八個億總是有的’。
勝利叔說:‘錢,都是錢,你知道不知道!高管的股票要鎖定幾年,你減持還要報告,再說,你一上市就減持,對公司的形象也不好,要是證監(jiān)會來約談,合適嗎?,另外,你大量地減持,股價就下來了,我估計,這股票還要漲,現(xiàn)在減持,也不是時機。
小虎說:‘叔!你是專門來看爺爺奶奶的嗎?,是不是還有其他事兒喲?’。勝利叔說:‘我還有什么事兒?,看我爹媽就是最大的事兒’。
小虎笑道:‘大孝子,大孝子,很好!,我呢,忙著呢!,你問爺爺,現(xiàn)在學(xué)校開學(xué)了,事多,就秋香她們幾個,我不放心,我準(zhǔn)備明天晚上走,走之前還有很多事兒要辦,你在這里盯著,一會兒我爸媽就來了’。
小虎說完,他沖著爺爺奶奶笑笑就走,走到門口,他看勝利叔跟上來了,就問道:‘叔,你跟著我干啥?’。他停住了腳步,勝利叔就把他推出門外,他說:‘我們到外邊去抽支煙’。
小虎折轉(zhuǎn)身來,又回到爺爺身邊,他坐在爺爺?shù)拇惭?,他知道,勝利叔纏著自己,沒有什么好事,無非是盯著自己的錢帒子,真叫人厭惡。
勝利叔也跟了進來,小虎說:‘看樣子,你有話說,就當(dāng)著爺爺奶奶說吧!’。
奶奶就開罵了,她說:‘勝利,你看你那點兒出息’。爺爺說:‘有話就說嘛!,是不是難以啟齒呀?’。勝利叔說:‘也沒什么,我們叔侄倆,好久沒有見面了,要說的話當(dāng)然多咯’。
小虎說:‘春節(jié)過去還不到一個月呢!,哪有那么多話?,我就不信,你是專門跑來看爺爺奶奶的?,好像找我有事兒,我先把話說清楚,那翡翠首飾,再也不能動了’。
勝利叔說:‘那翡翠有什么稀罕呀?’。奶奶說:‘有話你就說嘛!,你想避開我們?,小虎又要你當(dāng)著我們說,到底有什么事兒嘛?’。
小虎說:‘等會兒說吧!一會兒我爸要來替我’。他拿出手機來說:‘我問問,看他出來沒有?’。
勝利叔說:‘不用打電話了,我就說吧!,是這么回事兒,最近有個機會,我想從你那里借點錢,周轉(zhuǎn)周轉(zhuǎn)’。小虎問:‘要多少?’。
勝利叔說:‘一兩千萬吧!’。小虎吃了一驚,他站起來說:‘一兩千萬,我哪有那么多錢呀?,你問爺爺,錢都劃到他那里去了,沒有’。
勝利叔說:‘跟我預(yù)計的一樣,越有錢,越財迷不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隨便拔根毛不就完啦!’。
小虎無話可說,一陣沉默后,最后還是奶奶說了話,她說:‘小虎,你勝利叔都六十多了,既然他向你開口了,你可不能這么絕情啊!,是借,我作證,他還會賴你的賬?’。
關(guān)鍵的時候,奶奶還是護著兒子,爺爺只是笑,不做聲兒。
小虎說:‘既然奶奶說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去給你借’。勝利叔問:‘你真沒有錢?’。小虎說:‘我還哄你?,去借,我擔(dān)?!?。勝利叔說:‘借,借,我也可以借到’。
小虎就頂著他說:‘你去借,借給我看看,你能借到?。你看股市沒有?,指數(shù)一直往上竄,人家都把錢押在股票上了,有的還借高利貸去炒股,誰有閑錢借給你呀?’。
勝利叔說:‘我借不到,你就能借到?’。小虎說:‘當(dāng)然,你不是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嗎?,你借,我給你擔(dān)保,哦,我還沒問你,你借錢干啥?,有什么機會?,不要叫人坑嘍!’。
勝利叔說:‘是這樣,有只股票,前兩年上市了,算是新股,三個億的盤子,上市是二十多塊,第一天就漲到了四十,牛氣沖天呀!,到了四十多,就不漲了,據(jù)分析,都是些散戶,大資金沒有收集到多少籌碼,經(jīng)過一年多的震蕩,成交量大概有市值的幾倍了,換手率是百分之幾百,經(jīng)過充分換籌,大資金大概鎖定了一半的籌碼’。
他接著說:‘哎呀!,到了去年年底,真是天有不測風(fēng)云,一場大火,把廠房和宿舍都燒了,還死了人,也有燒傷的,公司停了幾天牌,后來情況弄清楚了,公司發(fā)了公告,復(fù)牌之后,就跌呀!,連續(xù)地跌停,股價一直跌到發(fā)行價,但恐慌并沒有就此完結(jié),破發(fā)了,現(xiàn)在跌到十五塊左右’。
小虎問:‘怎么?,你想進去呀?,以我的經(jīng)驗,炒股一定不要炒自己不熟悉的股票’。勝利叔說:‘我同意,但這支股票我熟悉’。
小虎說:‘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還是多關(guān)心點自己的公司吧!,哪有時間去研究其他股票喲?’。勝利叔說:‘是這樣,妍婷的同學(xué)的老公是這個公司的高管,她知道點消息,燒是燒了,燒得好呢!’。
小虎說:‘這就奇怪了,燒得好?’。勝利叔得意地瞅了小虎一眼,他說:‘他們上市后,籌到了一大筆錢,準(zhǔn)備擴大生產(chǎn)建新廠,廠址選好了,正在修新廠房,新廠房不是在老廠附近,而是在遠郊’。
他接著說:‘老廠房在近郊,現(xiàn)在城市擴大,也算是在城里頭了,哪有地方擴展呢?。蝗思抑恢缽S房燒了,卻不知道遠郊還要建新廠,設(shè)備都定好了,新廠房一起來,就安裝設(shè)備試車,他的產(chǎn)品供不應(yīng)求,這個東西,大部分還要依賴進口,產(chǎn)品是進口的替代品,銷路沒有問題,他出了事,產(chǎn)品的價格又漲了,新廠的產(chǎn)量是原來的五倍,明年效益肯定不錯’。
小虎說:‘他們公告里沒有提這事兒?,公告里應(yīng)該說明才對呢!’。
勝利叔說:‘人家說了,雖然遭到火災(zāi),燒了廠房宿舍,但擴建計劃還要繼續(xù),現(xiàn)在注意力都集中在火災(zāi)上,沒人注意這句話,人家沒有刻意隱瞞不是,這還因禍得福了’。
小虎冷笑道:‘呵!還因災(zāi)得福了!’。勝利叔說:‘那燒的廠房和宿舍,面積很大,那時在郊區(qū),好弄地,還修了個大足球場,多大呀!,原來他們就想,把舊廠房和宿舍拆了,做房地產(chǎn)開發(fā),你看,把宿舍燒了,我要修房子給工人住,冠冕堂皇地進行房地產(chǎn)開發(fā),誰也卡不了’。
小虎說:‘你這是內(nèi)部消息,小心點,小心點兒吧!,你借多少呀?,兩千萬?’。勝利叔說:‘兩千萬少了點!’。小虎對爺爺說:‘現(xiàn)在不一樣了,兩千萬還嫌少’。
他帶著教訓(xùn)的口氣,對勝利叔說:‘收益和風(fēng)險并存,一定要有風(fēng)險意識,股市上多少老手,最后都倒下了,不能去賭,你看現(xiàn)在股市好吧!,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如果一變臉,轉(zhuǎn)入熊市,你想逃,也不一定逃得了,那時,我想,肯定有跳樓的,信不信?’。
勝利叔說:‘要跌停就甩了,那還不行?’。小虎聽他說外行話,就冷笑道:‘沒人要,有價無市,怎么樣?,股市里都是聰明人,一個賽一個的,你是有心殺敵,但無力回天呀!’。勝利叔說:‘實在不行,就推倒重來嘛!’。
小虎急忙說:‘從來?,你還有資本嗎?,你前面的損失怎么彌補?,這樣吧!,不用虧多了,虧個五百萬,如果就靠你的工資,一輩子也補充不上,你也不要認(rèn)為,下次我還借錢給你,商場就是戰(zhàn)場,商場無父子,只有永恒的利益,沒有永久的朋友,你就不問問利息多少?,只會比銀行高,不會比銀行低’。
勝利叔問:‘多少呀?’。小虎說:‘據(jù)我了解,是月息三分,給你打折,一年百分之三十,夠優(yōu)待的了’。何勝利急了,他差點跳起來,他大聲說:‘甚么?,三分利,搶劫呀?’。
小虎說:‘沒有擔(dān)保和抵押,人家還不干呢!,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在武漢,我還知道,如果引資,中間人還有百分之五的獎勵,就算是中介費吧!一百萬,你只能拿到九十五萬,你當(dāng)融資沒有成本?,這還是我擔(dān)保,其他人沒有我的信譽,人家還不干呢!’。
奶奶說:‘算了算了,進股市,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呢!,動那么多腦子干嘛?,真要虧了,你這一輩子都翻不過身來’。
小虎說:‘如果投資成功,不說多,翻一倍,從十五漲到三十,你就有兩千萬的收益,還了帳,還可以買大房子和高級轎車’。
在誘人的利益面前,勝利叔下了決心,他說:‘人生哪有幾回博喲!,那好,就借兩千萬’。小虎說:‘明天我走,你看哪天簽借款合同?’。勝利叔說:‘今天吧!,現(xiàn)在就在這里簽’。
小虎說:‘不是跟我簽,是到人家投資公司去簽,你借人家的錢?,架子還蠻大的,借款期限一年行不?你沒有什么東西抵押,那我做擔(dān)保人,出了事兒還要我兜著,在這里,那我們就把擔(dān)保協(xié)議簽了’。
勝利叔說:‘不用簽了,擔(dān)保只是個形式’。
這一下,把小虎惹火了,他說:‘形式?,到時還不了賬,讓我兜著’。奶奶說:‘你們兩個還簽什么協(xié)議嘛!有什么話說清楚就行了’。
小虎說:‘那好,不簽也可以,話要說清楚,借款以一年為限,股票以腰斬止損,到時強制平倉;兩千萬呢!,你別把我當(dāng)土豪,我們只是小戶人家,我有點兒錢,成天也是提心吊膽的…’。
勝利叔說:‘這只是九牛一毛,你在武漢和靖南,花錢似流水,這兩千萬算什么?’。
小虎真的生氣了,他說:‘是九牛一毛,當(dāng)用的錢,我不會吝惜,不當(dāng)用的錢,我要斤斤計較,當(dāng)著爺爺奶奶的面,我把話說清楚,一年為限,倒時你得還錢,兩千六百萬,第二個,股價腰斬了,要強制平倉,我不能一輸?shù)降?,弄得傾家蕩產(chǎn)’。
勝利叔說:‘沒問題,要說股價腰斬,那怎么可能呢!,過兩個月,廠房修好了,安了機器,那股價還不一個勁地、蹭蹭地往上漲呀!’。
小虎說:‘想得美,你那是一廂情愿,這個產(chǎn)品,現(xiàn)在看來是供不應(yīng)求,如果其他廠家都擴大生產(chǎn),到時供過于求,產(chǎn)品的價格就成了白菜價,你還不虧損?,這一兩年的時間,變數(shù)很多,你可要慎重,你從來沒有涉足過股市,電視上常說,股市有風(fēng)險,投資需謹(jǐn)慎,你要好自為之??!’。
小虎和勝利叔走了,他們出門后,何奶奶對爺爺說:‘他們搞啥名堂嘛!一天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不會有什么事兒吧?’。爺爺說:‘我們也不懂,一輩不管二輩事嘛’。
今天是周日,吃了中飯,都來看爺爺奶奶,麗麗發(fā)現(xiàn)虎哥不在,她就發(fā)起牢騷,她說:‘小虎就是馬屎外面光,盡做些表面工作,爺爺住了院,他就溜了’。
周婷婷直拉她的衣服,提醒她,在親戚朋友面前,不要說虎哥的壞話。
正說著話,過醫(yī)生來了,他是胸外科的醫(yī)生,他們的醫(yī)生辦公室的窗戶,可以看到眼科門口,他見白麗麗和周婷婷進了眼科大門,就湊到眼科來。
白麗麗心直口快,她問過醫(yī)生:‘過醫(yī)生,你調(diào)眼科來了?’。弄得過醫(yī)生不好意思,他說:‘我過來看看,看看!’。白麗麗說:‘有事呀?一會我到你們科去,你看,我們這里忙著呢!’。
幾句話,就把過醫(yī)生打發(fā)走了,正好小虎和勝利叔回來,和過醫(yī)生打了個照面兒,過醫(yī)生走了,虎哥回過頭去,看了他的背影,他說:‘還沒有見過呢!,前后判若兩人,從前面看是個小伙子,從后面看是個姑娘,后面扎了一條小辮子’。
虎哥進房來,他問爺爺奶奶,吃了沒有哇?,這就招來白麗麗一陣嗆白:‘哦,到吃飯的時候就跑了,你好意思問?’?;⒏缧Φ溃骸埧ㄞk了,人家的飯送到床邊,我們安排好了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