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么辦?”宮九欒問張毅之,她不是很放心他。現(xiàn)在張毅之對朝廷對官府的態(tài)度太過極端了,宮九欒怕他做出格的事。
張毅之低著頭握著的手緊了緊,然后抬頭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宮九欒的眼睛,那雙灰色的眼睛總能讓他想起溫柔的帝師和嫻雅的樓家小姐。
樓家小姐……
他一直都記得。
張毅之總覺得許春風身上有和樓若疏相似的地方,實際上,宮九欒有時候也有這樣的錯覺,可惜,許春風沒經(jīng)歷過家族一朝傾覆的絕望,不知道年少的儒慕和依靠被毀滅性的摧毀是怎么的悲慟,她所經(jīng)歷過的一切許春風都沒親眼見過,所以她雖然干練精謹?shù)紶柸詴╅|閣女子的氣度,那種氣度和死去的樓若疏有幾分相似但和活在世間的宮九欒又截然不同,
宮九欒的精明虛偽和性格是她在血的荊棘里修刻的面具。
“我,我,我不知道該怎么和您說?!睆堃阒砷_了拳頭,頭偏向一旁不再注視那雙貌似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宮九欒看得出張毅之內(nèi)心的動搖,她甚至猜到了張毅之的想法,可并不確定。
“你厭惡朝廷?”她開始旁敲側(cè)擊以求得心中猜想。
“對,這樣的時局讓人厭惡?!睆堃阒蝗磺榫w激昂了許多,朝廷這兩個字似乎成了他的逆鱗。
“想毀滅?”
“是!”
“想討個公道?”
“對!我需要一個公道?!?p> “為了那點執(zhí)念不惜代價?”
“哪怕沒了這條命……”
“想造反?”
“是,我……”
張毅之被突然的質(zhì)問愣住了,他完全不知道為什么宮先生知道的這么清楚。
“毅之,你的眼睛里藏不住仇恨?!?p> “我看的一清二楚?!?p> 張毅之沉默,對著這樣的宮先生他說不出話來,他想說的宮先生都清楚。
“為何要造反?!睂m九欒語氣平淡的像是在和張毅之討論今日天氣幾何誰家詩文出色。
“求公道?!彼Я艘а溃o出了一個自己都不是很信服的答案。
宮九欒抬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瞥著他,“求公道?那寧州百姓怎么辦,跟了你這么多年的兄弟又怎么辦?”
張毅之連反駁都做不到,說到底,他骨子里還是當年那個有著鴻鵠壯志幻想一展才華的狀元郎,他舍不得自己的兄弟,更舍不得那些無辜的百姓,官府的腐敗不該由百姓來付出代價。他若造反,虎嶺勢力不弱,寧州府軍備疏忽,到時戰(zhàn)起必然慘重。
“毅之,南朝的處境已經(jīng)經(jīng)不起內(nèi)亂了,一地造反必然會讓有的地方效仿,那時候各地揭竿而起,相互連鎖之下,南朝都不用北羌來攻自己就瓦解的一干二凈,張毅之你好好想想,那時候受苦受難的就是整個南朝的百姓?!睂m九欒眉心蹙了又松,似認真又似無關(guān)緊要的闡述事實。
張毅之瞳孔驟縮,終于肯直面被自己一直可以忽略但又至關(guān)重要的一節(jié)。
“和康王殿下好好聊聊吧?!睂m九欒說完話就離開了張毅之的書房,而張毅之陷坐在椅子上雙目失神。
——
許春風已經(jīng)從寧州城回來了,她將打探回來的事事無巨細全都一股腦告訴了宮九欒。
知府叫秦成志,年過半百了還不忘禍害女子,前幾日剛?cè)⒘怂牡诎朔啃℃?,那妾室原本好像還是個有點身份的員外之女,可惜去寺院禮佛的時候被秦成志相中了,打傷了人家爹硬生生塞到轎子里抬了回來,可是當夜那女子誓死不從,接連幾天了動不動就尋死,秦成志嫌見血不吉利最近也不怎么待見了。
之前的事宮九欒都知道。
秦成志從小才疏學淺胸無點墨,是他用錢將自己堆成現(xiàn)在這個位子的,也因為錢交的多成了陸域明的眾多門生之一,人奸但是聽話,陸域明利用他在寧州行了不少的方便。
“先生,還有一個事,秦志成現(xiàn)在沒動八房的原因有一部門也是因為那天那女子拿剪刀扎到了他的那地方?!痹S春風說的臉紅耳臊,她嫌骯臟,秦志成要是遇見了自己保不齊給他來一套司刑堂地獄刑罰呢。
宮九欒聽了也是一愣,都是假鳳真凰,她比許春風強的太多了,她只是饒有興趣。
“那他現(xiàn)在是不是忙著找大夫?”
“對啊先生,可寧州城誰家大夫愿意給他看啊,強搶民女也不是一次兩次的萬一哪天搶到自己家里那不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嗎?!痹S春風幸災樂禍的眼都瞇成了縫兒。
見這小丫頭的樣子,宮九欒失笑地勾了一下她的鼻子,難得小春風有這么活潑的樣子,平日里不是管著自己的衣食起居就是面著臉訓斥言和調(diào)皮搗蛋,見她這么開心地笑一次可真是不容易。許春風什么都好,就是太過于拘謹,她覺得身為乾虛閣主外事的堂使穩(wěn)重最為重要。
只是沒想到小春風的口味這么重呢。
宮九欒笑瞇瞇地看著她,說:“既然小春風高興那就去給咱們寧州知府治治不干凈的病吧。”
許春風瞬間呆在了那兒,她只是覺得解氣可沒讓先生去看那么骯臟的病啊。
“這怎么行,先生您……”她的話被宮九欒豎放在嘴唇上的手瞬間打斷。
祁慕白進了門,一臉的倦色,他眼神里流轉(zhuǎn)著復雜的光,那道光企圖將宮九欒整個包圍以便窺探某些東西,可惜,那是宮九欒。
“先生,在百姓眼里皇兄統(tǒng)治下的朝廷究竟是什么樣子?”他問。
宮九欒似是沒想到他會這么問,沉吟了半刻后認真回復他:“不妨我先給您講講先皇在世的時候?!辈坏绕钅桨渍f話宮九欒自顧自地說:“先皇尚年輕力壯的時候,政治清明,百官勤政,黎民安居,年年都是風調(diào)雨順,外邦談起南朝皆是艷羨非常,可慢慢的,先皇就開始沉迷于自己筑造的平安帝國里,濫用佞臣,剛愎自用,偏聽偏信,最后因縱情享樂而日漸虛弱,您莫非是不是真的認為先皇身子每況愈下是真相嗎,陸域明獲得寵信后步步高升從那時候起先皇的身子就大不如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