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八方云動（二）

　　今天是郝鐵匠出去采買鑄鐵的日子。

　　村外芳草萋萋，通向縣城的路越走越寬。小路連接著縣城和附近所有的村子，就像通向大湖的河網(wǎng)。

　　郝鐵匠坐在牛車上，身形隨著牛的行走晃動?？粗浇拿芰郑放缘男∠?，遠(yuǎn)處的青山，呼吸著泥土芳香的空氣，郝鐵匠心情也好了起來。

　　如果不是身邊還跟著王小虎，他的心情會更好。如果牛車不是王小虎家的，他不會帶著王小虎一起出發(fā)。

　　“嘿，你這小子，一直擺個臭臉，當(dāng)我愿意和你一起出來嗎。若不是上次你在我家鬧起來，這次借車，他也不會讓你跟著我。你爹把你當(dāng)成狗皮膏藥，貼定我啦。”

　　坐在牛車旁的王小虎低著頭，手上擺弄著隨手在路旁揪下的野草，沒有和郝鐵匠說話的意思。

　　“咱爺們兒這么耗著也不是個意思，你跟你爹商量商量，別讓你纏著我了，還是學(xué)打獵去吧?！?p>　　“我，我怎么沒說，我早說過了，我說不想當(dāng)鐵匠，我爹就罵我不懂事，還打我?！?p>　　聽到郝鐵匠的主意，王小虎終于忍不住開口，看來確實受了委屈，說話的時候滿腔悲憤，差點哭了出來。

　　“王獵戶竟然如此不講理，我倒是不知道。”郝鐵匠明白了，原來是剃頭挑子兩頭都不熱，全是王獵戶一廂情愿。

　　看著可憐巴巴的王小虎，郝鐵匠如此寬慰他:

　　“咱們這次回來，我去教訓(xùn)你爹，你放心，你爹打不過我，我給你報仇?！?p>　　“不不不，那也不用?！蓖跣』⒙牭胶妈F匠要打自己老爹，還是有些不忍，他倒是知道自己老爹曾經(jīng)被郝鐵匠綁到樹上。

　　“郝大叔，你為什么不愿意收我當(dāng)徒弟，是我太笨嗎？”

　　“打鐵哪里講究什么聰明笨蛋，有一身力氣就夠了?！?p>　　郝鐵匠笑著摸摸小虎的頭，給他點自信，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而且你也不笨，好好跟你爹學(xué)打獵，這輩子也餓不死?！?p>　　王小虎得知自己聰明之后，全忘了問郝鐵匠為什么不收徒。來時的難過也消下幾分。

　　牛車一路向前，二人有說有笑。王小虎興致來了，有時還會陪著牛車跑上幾步。

　　“對了，小虎，你帶錢了嗎?！?p>　　“??？”

　　“你爹沒和你說嗎？這次去城里進貨的錢，是我朝你爹借的，你出門時你爹沒給你？”

　　“啊，你進貨，我家出錢！”王小虎瞪大眼睛，腦子有點轉(zhuǎn)不過來：“我不知道??？”

　　“哎呀，那咱們這次就白跑一趟了?！焙妈F匠抬手摸著自己的胸口，懊惱的表情讓王小虎看的揪心。

　　“我…我回去找我爹拿錢，你在這等著，還來得及?！?p>　　“快去快回，跑著回去?！?p>　　郝鐵匠一句客氣話也沒說，只讓王小虎快走。這讓他有些后悔，不明白為什么郝大叔做事總和淳樸的村民不一樣。

　　郝鐵匠嘆了口氣，躍下了牛車，直到看不見王小虎跑去的背影。這才轉(zhuǎn)身面向樹林。

　　“林子里的朋友，出來吧?！?p>　　他說完話，等了半晌，見無人答話，伸手從地上抄起一塊石頭，揚手一甩，將石頭扔到了樹林里。

　　“還要我將你抓出來嗎？嘿嘿，偌大的樹林，連個鳥叫聲都沒有，當(dāng)我傻子嗎？”

　　郝鐵匠話音剛落，嗖嗖嗖嗖，從樹林中便竄出四道人影。

　　四人在路中站定，阻擋了郝鐵匠回村的路。

　　“不虧是郝堂主，真是小心。看來這幾年逃命的本事未曾落下，不知功夫漲了沒有?！?p>　　說話的人龍睛虎目，一身短打衣靠。渾身散發(fā)著驍勇的氣息。

　　郝鐵匠瞇著眼，仔細(xì)辨認(rèn)，倒是認(rèn)識這人。再看看他身旁三人，具是神氣內(nèi)斂，也都臉熟。聽著他夸贊自己，郝鐵匠苦笑道：

　　“成遠(yuǎn)兄弟，我過了幾年平靜日子，已經(jīng)懈怠不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你們，卻也不算什么本事?！鞭D(zhuǎn)而又搖頭晃腦。對四人笑道：“明堂只來了你們四個嗎，我打不過你們，可若是我想走，你們卻也攔不住?！?p>　　“哈哈，郝堂主，加上我們呢?！?p>　　這聲音來自郝鐵匠身后，一聲長嘯由遠(yuǎn)及近，從通往縣城道路方向傳來。

　　郝鐵匠眉頭皺起，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幾年前追的他上天入地，自己多次差點被他抓到。

　　他回頭一看，后面又來四人，為首的正是天堂堂主白羽。

　　白羽一身的輕功只差他半分，功夫卻在幫里排在頭列，看來自己這次恐怕是兇多吉少。

　　“郝堂主，這些年我在陳國齊國四處奔波，你找的好苦，今日除了鬼堂的兄弟，天鬼明志四堂都來人了。咱們弟兄之間根本沒有過節(jié)，你把孩子去向說出來，鬼堂堂主的位子兄弟們還愿意讓你坐?！?p>　　這白羽看起來更像個文人，做一個書生打扮。他一邊施展輕功向郝鐵匠奔來，一邊說話，氣息卻絲毫不亂，說話也是娓娓道來。

　　眨眼間白羽就來到郝鐵匠身后，在他兩仗左右站定，卻不再向前。

　　郝鐵匠前后的路都被堵住。他暗自思索，看來今日難以善了，志堂的人到現(xiàn)在還沒出現(xiàn)，可能還在樹林埋伏。可一會只能逃向樹林，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環(huán)顧四周，嘆了口氣，無奈說道：

　　“我說孩子被我搞丟了，你們卻不信。我大可胡亂交給你們一個孩子，繼續(xù)回滕山幫做堂主。

　　兄弟們愿意我回去，可副幫主卻巴不得我早點死，其中緣由，你們又如何得知。”

　　白羽聽到此話眉頭緊皺，沒有開口。成遠(yuǎn)卻是直脾氣，聽到郝鐵匠說話，忍不住大聲喝道：

　　“你胡說什么，陳國狗皇帝追殺咱們滕山幫，咱們死了多少兄弟，幫主和明、志堂主都被害死，若不是副幫主運籌帷幄，滕山幫怕是一絲香火都留不住，你哪還見得到我們?！?p>　　郝鐵匠白了成遠(yuǎn)一眼，心道我也不想再見你們。

　　一旁的白羽聽到成遠(yuǎn)的話，又幫他補充道：“現(xiàn)在成兄弟已是明堂堂主，副幫主已是幫主?！?p>　　聽到白羽的話，郝鐵匠冷哼一聲：

　　“多說無益，你們?nèi)粲斜臼铝粝挛?，我無話可說，若沒那本事，咱們山高水長，可別怪我走的快?！?p>　　郝鐵匠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早就運功在腳上，話還沒說完，便一個縱躍，直向樹林撲去。

　　哪知道異變突起，他還在半空，從樹林飛出一人，卻比他更快，噗的一聲和郝鐵匠撞在一起，將郝鐵匠撞到牛車之上。那人也掉再路上，激起一片塵土。卻沒有再起來。

　　這一下卻是誰也沒想到，眾人皆是一驚，忙細(xì)看地上那人，待看清后，有人發(fā)出驚呼。

　　“是李兄弟！”

　　再仔細(xì)看去，那位掉再地上的李兄弟竟七竅流血，怕是早已死去多時。

　　未等眾人反應(yīng)過來，從樹林傳出一個梟獸般刺耳的聲音。

　　“桀桀桀，想走？你們一個也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