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軟的環(huán)境讓李慧南不愿醒來,那么真切卻又短暫。
李慧南的父親打來電話告知奶奶離世,讓其早點回家。
“起來,小白,我們回家。”小白搖著尾巴,走走停停回頭看看它的小主人,似乎能感覺出她心情不是很好,又撲了撲裙子,李慧南也沒訓斥,速度均勻的走著。
打記事起她就不喜歡這位奶奶,原因很簡單,她是個太會能作的老人,天天說著母親的壞話,沒事找事,時常對鄰里說著母親的無能,可是是母親照顧的她至到死,相反她的兒子反而覺得她是個累贅,事還多,時常對其發(fā)脾氣。老太太中年喪夫,過了幾年腿又瘸了,脾氣越發(fā)的不好,尤其剛瘸的時候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殺了,一天到晚說別人對她不好,要害她,不知是老了糊涂了,做好的飯也不吃直接給摔地上,明明是正常的湯面,里面還有雞蛋西紅柿的,說什么這些都是給豬吃的,沒事找事,罵罵咧咧的,幾乎不睡覺的那一種,睡得最晚,起的最早,一天也沒事就睡覺,就這還口里一直喊累死自己了。這種情況持續(xù)到兩年前才有了好轉,主要是得了病,還比較嚴重,老太太估摸著自己也不行了,脾氣慢慢的消了,只是愛哭,也不怎么再說話了,人是徹底下不了床了,每天覺也睡的多了起來。
李慧南想這個老太太走了,挺好的,母親也算是熬出頭了,以后也沒人天天欺負她了,挑三揀四,嫌東嫌西的??墒切睦锒嗌儆钟悬c堵,說不出,感覺不到那種感覺是什么,就是堵,悶。
一人一狗,慢慢悠悠前進著,越來越遠。
在村口碰到三叔,李慧南問了聲好。
“慧南,剛出門?”說話的人挺著很大的肚子拄著拐杖,他一笑就顯的特別憨厚。
李慧南點了點頭,看樣子三叔還不知道老太太去世?!叭澹眢w好點了嗎?”
“就那樣,胖成這樣,彎腰都很難?!?p> “沒事的,多鍛煉,好好調理就會好的?!?p> “好不了了,我呀,等你堂哥結婚了也就放心了。”
“別這么說,你會好的,我哥人那么帥,不會沒對象的?!?p> “提起他我就生氣,交那么多女朋友,就沒一個定下來的,能氣死個人?!?p> “別生氣,對身體不好,回頭我讓我爸說說他?!?p> “行吧,你是回家去?”
“嗯?!?p> 三叔相李慧南搖了搖手,示意回見。
“嗯,有空來我們家玩?!比暹€是重復著以往的話,萬年不變。
“嗯?!?p> 回到家里,李慧南第一個感覺不是恐怖而是空蕩蕩的,可明明有人,而且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死氣沉沉,恐怖開始蔓延到每一個角落,連呼吸的空氣都讓人窒息。這是李慧南第一次看到死人,也是第一次看到父親像一個孩子一樣哭泣,她不理解這種感覺,為什么難過,為什么會傷感,沒有道理。李慧南面無表情看著所有的一切覺得都是夢,不切實際,什么也沒存在,眼前的來來回回的人如同空氣一般??粗稍诖采系娜舜┲乱?,化了妝,從床上抬到臨時搭的新鋪上,蓋好被子,緊隨著臉上就被糊滿了紙,一層一層,很薄,像極了一種刑法,這一刻李慧南信了她死了,是真的。她想到父親這下便真的沒了依靠,也不可能再是孩子,世界又多了份孤獨,李慧南暗笑自己竟會可憐那個男人,有點不適應,不應該,完全沒有道理。
一會母親拿著孝服過來,拉著李慧南去了另一個房間穿戴好孝帽孝服,再回到老太太房間便一直跪在奶奶遺體旁,起初沒有眼淚,有人說得哭,不知道想到啥哇的一聲眼淚就收不住了,別人說這孩子哭的好,真是極其的諷刺??尥暌呀?jīng)六點多了,人有點餓了。
李慧南看著院里院外,都是人,忙忙碌碌。一張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頓時有點慌亂,有點驚恐,很不適應,想要快點逃離。這是她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場面,低著頭,小心翼翼,靠著墻邊朝廚房方向去了。
“慧南,來,餓了吧,我剛做好的麻辣燙還熱著呢?!闭f話的是鄰居家的兒子李亮,三十多歲,一天到晚吊兒郎當,李慧南不懂父親怎么叫他過來了,還是今天的主廚。
“謝謝哥哥?!崩罨勰辖舆^碗,在廚房的角落快速解決。
“夠不夠?!?p> “夠了夠了,不要了?!?p> “別難過了,不要太傷心。”
“嗯。知道了?!?p> 誰知那人見四下無人,用膝蓋頂了一下李慧南屁股,還說挺有彈性的,李慧南嚇得趕緊跑開,在人多的地方停了下來,仿佛剛才什么也沒發(fā)生,她不斷給自己輸送信息,什么也沒發(fā)生,那是錯覺,都是假的。她沒有告訴父親這件事,其他人更沒有說,只是躲著李亮。
好幾天才完喪事,也挺累的,一天也就睡四五個小時。這幾天發(fā)生的事也很多,李慧南想起來就頭疼,里里外外,算是看清點人情人心。
和她父親關系不太好的親戚,為了基礎的面,父親也會去請,至于來不來,也只能看對方愿不愿意,基本禮儀做到了,面上也說的過去,他們不來,只能說小肚雞腸,或恩怨太深。她覺得總之上一輩的事是他們的與小輩無關,小輩還不是很懂,能玩在一起就玩,管他們有什么深仇大恨,遲早都是會葬在土里的人,哪來那么多恩怨糾結。。
一連跪了七天,腿疼的不行??粗粺舻呐f衣物,這個人算是徹徹底底從這個世界沒了,又有點落寞與愧疚,這或許是失去了才會珍惜吧。李慧南看著眼前的火苗陷入了回憶。
隱約還記得在村口等待孫女放學的老人,偶爾會拿出點好吃的分給小女孩。老太太還時常講故事給小女孩聽,大冬天的把女孩手放被窩捂熱,有時還做著好吃的叫小女孩一起過來吃……然而這些跟比起欺負她媽媽,那又算什么,容不下母親又怎么會是合格的奶奶,又怎么能說服別人偏袒她一點。
頭七那晚本來就是守夜,家里的人是不可以睡覺的,能熬盡量熬夜,這只是個說法,就像大年三十守歲一樣,想守就守沒關系的,又是孩子的,無礙,但大人們不行。李慧南睡得十分深,一覺到大天亮,伸了個懶腰,腰痛的厲害,想想確實也很累,那幾天每天就幾個小時,來來回回的人,答禮送客,可不得費腰。
奶奶走后老院算是徹底空了,上一輩那個時代也算畫上了句號。
屋里所有不用的全扔了,又里里外外打掃一番。從新家把閑置物品放回老屋,地方寬大了許多。
“姐姐,你有錢嗎?”說話的是李鶴,李慧南的弟弟,十二歲,肥嘟嘟,很喜歡吃,性格乖巧,很喜歡黏人。
“想吃什么?”
“我想吃方便面?!崩罨勰侠艿?,“一會我們在路口比賽,如果你先到小賣部,我就給你買?!毙〖一镆粋€勁的點頭:“放心吧,我一定能超過你的?!边€沒說開始小家伙就開始跑了。
其實李慧南并不討厭弟弟,而且還很喜歡,只是討厭父親對自己和弟弟態(tài)度,對比太明顯了,都說女兒是父親的棉襖,可是在李慧南這愣是沒感覺出來。父親對她而言就是過客,愛搭不理,兩人都沒什么話,有話的時候就是干活。李慧南甚至懷疑自己是撿來的,可是看母親的樣子也不是。她想親近他,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反而覺得現(xiàn)在這樣不挺好的,若是真到了那一天他沒了,她也不會傷心難過到哪里去,這樣又有什么不可。
晚上弟弟過來要打牌,李慧南是很喜歡的,沒打多久就困了。
“姐姐,我還想玩?!?p> “太困了,要不你找爸爸去?!?p> “不去,他沒姐姐聰明,和姐姐玩嘛?!?p> “乖,那你晚上和我睡,不打了吧,姐姐真的困了?!?p> “嗯,那一起睡吧?!毙〖一镎f著很快溜入被窩睡著了。
“你個小鬼,不就是想和我睡覺,還玩套路。”李慧南側著身看著小家伙,不自覺捏了捏小臉蛋。
“疼,我也要捏姐姐?!?p> “好了,給你捏,捏玩就睡吧。”
“姐姐臉蛋好大,臟兮兮的?!?p> “你說啥?!闭f著兩人又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