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梅花餅吃……掌心的溫度自發(fā)梢傳來,暖暖的,鐵心也就懶得計較了,任問天安撫了會兒,止了淚,就逃開了男孩的手,背著身用衣袖抹了抹臉,頓了下,猛地轉身走到問天面前,昂著頭兇道:
“聽說你用劍很厲害?”
“欸?額……還好吧,嘿嘿?!眴柼鞊狭藫项^,有點不好意思,問道:“怎么了?”
鐵心不語,兀自去檐下的武器架上拿了木劍,稍比劃了兩下,又從旁取了手斧,使勁的揮了揮,想象了下木斧砸在問天頭上的情景,嘴角微翹,揚聲道:
“不怎么,比試比試!”
怎么就……問天有點不能理解,但瞧見女孩固執(zhí)的神情,也只好應了。問天手上的劍是玄木制的,縱是未開刃,也易傷人,便也只得去換了把桃木短劍來。習慣了玄木的分量,桃木劍乍一入手,輕飄飄的很,讓問天頗不習慣。
兩人在場間站定,剛執(zhí)了禮,鐵心便碎步疾沖,手斧斜斜上撩,沖的即是問天的頭。
問天倒也不慌,往前輕踏一步,信手使劍欲格,伺機近身,只是手上大概用多了力,木斧尚未揮到,短劍便已蕩開,眼瞧著木斧便要敲到頭上,問天忙不迭旋身回劍,一式“燕回”,堪堪抵住。
鐵心初時意外了下,還以為這小子不過如此,手上已收了些許力度,卻見問天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格住,回想先前重的使自己踉蹌的劍,大概明白些許。稍往斧上加了力度,卻是虛著,一個錯身避開角力,使斧刃勾住劍鐔,一腳便往問天的腿彎踹去,但見問天錯步疾退,這一腳就踹到了空處。
問天倒借此緩了身形,趁著機會借位滑出木劍,前踏止住鐵心的步法,一反手便擒住女孩持斧的手腕,回劍懸在女孩頸間。
鐵心此時的姿勢很是滑稽,持斧的右手被問天制住,步法也難以施展,左手雖是無礙,但頸間懸著短劍,依著比試的規(guī)則,這已是輸了。
兩人此時挨得頗近,問天比鐵心高些,低頭便能瞧見女孩倔強的眼眸,鐵心的眸間還綴著淚痕,看的問天有點心疼,卻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得女孩不高興了……
哚的一聲!卻是鐵心趁著問天走神,把手斧換到左手,狠狠地砸在了問天的頭上!
贏了了不起啊,鐵心嘀咕了聲,見問天苦著臉揉著腦殼,只覺心情明朗了許多。于是想起男孩先前的話來,嘴角微翹,插著腰問道:“喏,你說要請我吃梅花餅的,快拿來?!?p> “你這分明是耍賴皮”問天還糾結著方才的比試,無語道:“屋里還有些許,你自己拿去”
“不要!”
“欸?”
“你說要給我做的,你給我做!”
女孩理所當然的語氣,讓問天不由一愣,想起先前哄人的話,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哪會做什么梅花餅,不過娘親便是這般安撫他的,他也就這么說了。卻忘了自己只會吃,不會做,這倒尷尬了。
問天糾結著,一時無奈,便推諉道:“梅花餅做著委實麻煩,一時半刻也做不出來,既然屋里還有,今日只嘗嘗罷?”
“不嘗!”
“額……”
“我就要吃你做的,你教我!”
大概是剛砸了問天的頭,讓鐵心很是出氣,小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言語間也就任性起來。
一起做?我教你?問天臉一黑,卻找不到什么反駁的話,本想拒絕,可看著女孩水潤的眼眸里倒映著自己,鬼使神差的說了句:
“好啊”
于是片刻后問天在女孩好奇的目光里,猶豫著挪到院角的梅樹下——
“梅花餅,肯定是要梅花的咯……”問天如此說著,伸手去摘那枝上的梅頰。夠了夠,沒夠到,倒是惹得鐵心嗤嗤的笑了起來,問天扭頭瞪了女孩一眼,在鐵心好笑的目光里回屋搬了凳子。
凳子是尋常的方凳,剛在梅樹下放定,卻是鐵心搶先踩了上去,回眸對著問天比劃了下,笑道:
“比你了高哦!”
接著不等問天反駁,便隨手摘了幾朵梅頰,強塞到問天的口中。瞧著問天咕囔著說不出話,鐵心眉眼微瞇,鴿鴿的笑了起來,從凳子上蹦跶下來,一溜煙躲到梅樹后,探出一只小腦袋,瞇著眼瞧著問天。
梅頰味甘微苦,含在嘴里怪怪的,問天想著方才大人還在時,鐵心那怯怯的、可愛的模樣,又瞧著眼前躲在樹后的嘻嘻笑的女孩,不覺有點頭疼。
“你還要不要做梅花餅了?”問天踩上凳子,摘了幾朵便拿不下了,于是瞧著女孩無奈的說道。
“要的要的!”鐵心忙從樹后跳出,噠噠噠跑到問天旁邊。眨了眨眉毛,抬頭沖著問天重復道:
“要的要的!”
“喏,拿上,采完梅頰就做餅咯。”問天循循善誘,把手里攢的三朵梅頰放到女孩捧起的手心里,小手頓時騰了出來。
鐵心瞧著手心粉紅的梅頰,嫩嫩的,很好吃的樣子。不經(jīng)意抬起頭,卻瞧見問天又摘好幾朵,也正要往她手心里放,便將小手又往上舉了舉。梅頰落在手里輕輕的、也涼涼的,倒像似海船疾馳時蕩起的水花,濺落在鐵心高揚的手上……
大概好久都看不到海了吧,鐵心有點走神,海閣沒有梅花,也鮮能吃到梅花餅,可她還是很想念自家那奔騰的浪花,想念那微咸的海風。對于小孩子來說,一天都是很長很長的,離開大海不過幾日,鐵心就學會了想念。
問天摘了自己能夠到的最后一朵梅頰,開始愁開接下來該怎么做了,從梅花到梅花餅,似乎是個不小的工程。
再說吧,問天搖了搖頭,把念頭拋開,正要喚鐵心繼續(xù),卻猛地瞧見女孩出了神,眸間又蓄起了晶瑩。
“怎怎么了?”問天有點慌,一疊聲驚醒了走神的鐵心。
女孩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使勁的眨了眨眼,想把眼淚收住,卻不料一下模糊了眼。想擦淚,手里卻捧著梅頰,動了下便遲疑著不知所措,卻還倔強的說著:“沒事的沒事啊,你,你先把這水,梅花拿上,一會,一會還得做餅吃?!?p> 女孩的手不自覺用了力,攥的梅頰擠壓變形,慌慌的撞進了問天的胸口,撞得問天心疼。
問天再不管什么梅朵,想著哄妹妹那樣,把女孩擁在懷里抱住,笨拙地一次次拭去鐵心臉上的淚痕。
空曠的院落小小的人,梅樹下男孩輕拍著女孩的脊背,一疊聲哄著:“別傷心別傷心,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好孩子要乖乖的……”
“乖你個大白鯊!”鐵心把眼淚在問天的衣服上使勁的蹭,蹭完氣呼呼的推開問天,卻是什么也不說,就站在那兒抿著唇皺著眉盯著問天,盯得問天不知所措。
大概好大一會,鐵心嘆了口氣,挪過去抱住問天,這邊的衣襟有些濕了,女孩把頭挪到那邊,輕輕地說:“抱抱,不吃你的梅花餅了”
陽光穿過被摘禿了一小枝梅朵的樹隙,灑在孩子們的身上,暖暖的,扯出一段影子,問天瞧了瞧懷里的女孩,不好意思的坦白:
“其實我不會做梅花餅的……”
“我知道?!?p> 鐵心輕輕地打斷了男孩的話語
頓了會,又道:
“等你學會了給我做?!?p>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