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間的友誼很簡單,或許一個承諾就夠了。
早春的晨光甚是清爽,驅(qū)走了積攢了一夜的寒冷。稚鳥啾啾的喚著,兩個孩童鬧在一塊,簡單的小院也平添無數(shù)意趣。拈花斗草、追逐嬉鬧,連著堆在院角未化的冬雪,也被刨的零散一地……
與小院氣氛迥然不同的,是大人們在的暖閣。
南宮逸聽得東方雄的講述,手下意識的扣著杯盞,盞茶微涼,未嘗一口。晨光被簾子掩著,便照不亮大人們的臉色。沉悶良久,南宮逸把那杯盞敲在桌上,艱難道:
“若如你所說,他們的目標(biāo)怕是庇護靈陣?!?p> “我也正是擔(dān)心這點。當(dāng)年天魔亂世,邪氣肆虐。終是犧牲無數(shù),合五域之力,方以此陣堪堪將其封印,如今卻有宵小盯上此陣,只怕是……”
“只怕是被天魔蠱惑!”
見東方雄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南宮逸神色一肅,沉聲嘆道:
“前番北冥雪莊傳信說隱有勢力活躍,所述與你無二。我本以為這只是無知宵小癡心妄想,但如今兩域同亂,恐怕是早有預(yù)謀?!?p> “我擔(dān)心的也正是這個。否則一個新生的海賊王,還不值得我如此慎重。”
“需要幫忙嗎?”南宮逸認真問道。
“那倒不必,海上的事我還是有把握的,只是一忙起來,難免顧及不到鐵心,鐵心尚小,這些風(fēng)浪容易傷到她......與其把她送到太學(xué)館,倒不如直接交托于你,更放心些......”
東方雄搖頭輕笑,把杯中冷茶倒掉,重又沏了一盞,雙手遞向南宮逸,繼續(xù)道:
“……這一遭少說也得一年,我怕很少有機會來看她了。鐵心性子更隨我些,要是鬧將起來,還望多擔(dān)待。事態(tài)緊急我——我便回了。”
話說得懇切,南宮逸接過一飲而盡,空杯輕輕放在桌上,起身道:
“行,那我便收她為徒?!鳖D了頓,又從袖中取出一物,遞向東方雄:“這枚劍符內(nèi)封有我全力一擊,你且收好,若有意外,至少能護你周全?!?p> 見南宮逸應(yīng)下,東方雄松了口氣,接過劍符調(diào)笑道:“這劍符我可舍不得用,改天得去北冥正那兒顯擺顯擺......”
且說且行,兩人相熟,南宮逸也不繁禮數(shù),同東方雄離了暖閣。但聽一聲鳳鳴,有凰自天而降,通體水藍。東方雄輕嘆一聲,往小院方向望了望,腳下重重一踏,飛身乘上鳳凰,默然的向南宮逸遙施一禮。不過須臾,便從南宮逸的視線里消失。
南宮逸在閣外立了片刻,吐了口氣,也往小院走去,倒是不知,那小子和鐵心處的如何。性子隨她的話,倒也恰能治治問天。
天心二人卻還在院里鬧著。問天捏了雪餅,往上綴幾朵梅頰,便要哄鐵心吃下,惹得鐵心拿起就糊在問天的臉上。問天也不甘示弱,在梅朵堆里挑挑揀揀,一朵梅頰狠狠地插在鐵心的……發(fā)梢,又掀起新一輪的追逐戰(zhàn)——于是等南宮逸推開院門時,見到的便是鐵心甩著木斧追打問天的奇景。
“父——呃!”
問天猛地剎住,卻被緊追的鐵心撞了個踉蹌,膝蓋一顫,啪的摔跪在地上。鐵心揉著腦袋抬頭,楞瞧見南宮逸,下意識往問天那兒躲了躲,慢悄悄的把木斧朝身后藏去,弱弱的開口:
“叔叔、娘親,問天……哥哥欺負我——”
當(dāng)啷一聲,木斧跌在地上,鐵心往南宮逸身后瞧著,娘親不在。
“走了。”女孩的聲音有點發(fā)顫,不是疑問,肯定的說著。
南宮逸準備了很多哄人的話,但見女孩這樣,便知道無用,點了點頭,輕聲讠
“要走多久?”女孩聲音很輕。
“很快的”
“一年兩年?還是更久?”
“……一年”
“會來看我嗎?”
“會——可能”
“鐵心見過師父?!辫F心行禮,抬頭,眼睛是亮的,映著南宮逸身后。她已經(jīng)哭過了,不會再哭的,她會努力的修行著,到娘親再不用擔(dān)心她。
南宮逸看著靜立的鐵心,罕見的不知所言。女孩的身影仿佛和記憶里的女子重疊,南宮逸閉上眼睛,輕松了些,你擔(dān)心她作甚?
睜眼,輕輕地揉了揉女孩的頭發(fā),南宮逸看著摔在那兒的問天,莫名的嘆了口氣,輕聲喚道:
“問天把院子整下,一會兒我?guī)銈z去燕苑。”
燕苑離小院不遠,往東過了白池,沿著游廊走就是了。打小院到燕苑,問天搬出來這一年里不知往來多少次,見鐵心興致不高,就一路指指點點,介紹著沿途的風(fēng)景。鐵心此時情緒低落,一路走得不快,看池邊蝶舞蝶落,看廊道花開,小草被擠在墻角。走走看看,回過神,也就到了。
燕苑的門虛掩著,問天走得快些,徑直就欲推門,只是手剛抬起就握成了拳,敲罷三下門,才輕輕地推門而入。鐵心扭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南宮逸也到了。
進門是面影壁,雕繪著女媧降世、靈龍誕生,不待鐵心細看,問天就已跑過了,鐵心也只得跟上。
剛繞過影壁,鐵心就愣住了。時值早春,本該清寒,院里卻是花團錦簇、燕舞鶯歌?;腥粼竭^了什么屏障,心中的煩悶一瞬間被蕩空。問天張著手在前小跑著,驚擾了沿路的花草,惹得一時蝶舞紛飛。
“快跟上快跟上!”問天已經(jīng)到了廊橋,站在那兒朝鐵心招手,神色間頗為昂揚。
“來了來了?!辫F心應(yīng)聲朝問天走去,半路一只蝴蝶棲落鐵心肩上,鐵心小心看去,竟發(fā)現(xiàn)那是早已近乎絕跡的燕尾蝶,大抵是吸氣聲驚擾到了它,燕尾蝶偏了偏頭,觸須交錯翩翩飛走,獨留一絲清香在鐵心肩頭。到了廊橋高處,探身看去,橋下有池,池中有荷,夏荷盛開著,比沿岸冬梅也毫不遜色。苑中四季共存,點綴著奇珍異草,生機盎然。
“這是怎么做到的?”如此奇景,比之海域的“海天倒流”也不遑多讓,鐵心看的驚奇,好奇的向問天問道。
問天倚著橋欄,聽著女孩驚嘆的語氣,得意一笑,頷首道:
“你猜,猜對了告訴你(〃′-ω?)”
“猜你個大白鯊!”鐵心抬手欲打,突然想起南宮逸還在后面,順勢撩了撩頭發(fā),問天卻已下意識的躲開,顯然方才沒少挨打。
“是我娘親隨手布置的?!眴柼斓降渍屑懿蛔≌f了,而后哼的一聲,炫耀道:“這不算什么,我娘親可厲害了,她做的梅花餅最好吃了!”
“真的?”鐵心眼前一亮。
“當(dāng)然,我?guī)闳ァ!眴柼煺f著,拉起鐵心的小手快跑起來。
“欸你慢點!”
“就快就快”
“打你呦”
……
南宮逸見倆小孩打鬧著往廂房跑去,笑了笑,便也跟上。沿途瞧著蝴蝶蘭開的不錯,便摘了枚藏在手里。
等南宮逸進廂房時,倆小孩已經(jīng)并排坐在桌前吃餅了,自家的玉燕今日穿著米白色的襖裙,恬靜的坐在桌對面,笑看著天心吃吃鬧鬧,嘴角微微翹著,還是那么的好看。
“逸郎?!币娔蠈m逸進門,玉燕起身輕喚了聲,款款走到南宮逸身前,把繁重的禮飾佩劍都取下放好,就見一只粗糙的大手在自己面前張開,露出一朵自己辛苦栽培了幾天的花來。
“好花配佳人”耳畔傳來南宮逸的輕笑,玉燕瞥了眼夫君那愈發(fā)可惡的笑臉,無奈又心悅的低頭任他把蝴蝶蘭別在發(fā)間,惱了句:“你又折我花!”
南宮逸忙抓住掐在他腰間的手,低頭在玉燕的耳畔低語了兩句。鐵心正想跟問天說什么,余光瞥見像是在咬耳朵,紅了臉,不知想起了什么,哼的一聲把問天手里剛拿起的餅奪了過來,惹得問天莫名其妙,甚至還有點小委屈。
玉燕此時一手虛按著發(fā)間的花,正往這邊走來,見問天耷拉著臉,還以為是沒吃夠點心,便安慰道:
“里屋還有些餅,小龍也在,問天你帶著鐵心去看妹妹吧?!?p> “哦哦?!眴柼鞈?yīng)道,便拉著鐵心進了里屋。
玉燕揮手降下道清藍的光幕,正圈住屋子,隔絕了屋里屋外的聲音,納悶的問著:“鐵心……是東方家的少公主吧?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