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軻張了張口,想問為何要翻這陳年舊事,莫非……,但看自家王爺那十分駭人的臉色愣是硬生生憋了回去。此刻不宜多嘴,他辦好就是。
“本王只是覺得,母親或許并不是因失火而亡。”夜九戟側(cè)目瞥了一眼無軻,神色淡淡地說著,也算是解釋了。
自解蠱以來,他憶起了許多事。兩年前與南胤一戰(zhàn)自己為何重傷,時霄云為何橫空出世總領(lǐng)大軍打得南胤軍是節(jié)節(jié)敗退……這一切都是皇帝設(shè)的局。
兩年前的那個星夜,他與左前鋒參將率部下突襲南胤軍大營時,忽然間自己全身無力,神情恍惚。而計劃完成后左先鋒下令全軍撤退竟把他這個主帥給扔下了。之后他被七八個僥幸逃掉的南胤軍追殺,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殺出重圍。但失血過多,頭腦也越來越不清醒,重傷暈在了官道上,后來便是被無極山莊的人救了。
等他傷勢漸好被送回國都時,時霄云已奉圣命將南胤軍的援軍盡數(shù)處理干凈班師回朝領(lǐng)賞了。
左先鋒,不過是個小小的參將,怎敢對他這個位高權(quán)重的攝政王動手?還不是奉了上頭的旨意行事,不然為何戰(zhàn)后逃亡?且前幾日被皇帝下令當(dāng)場絞殺的就是他。
而且這世上能毒了他的藥也是極少,怎可能沒有更大的幕后黑手?當(dāng)初自己這段記憶全無,也已記不起是如何重傷暈倒的,何時被送回國都的。還以為當(dāng)時情報有誤,他率著左前鋒突襲被反將一軍才至那般地步,然后被救了而已。
他這一軍主帥失蹤,軍心動蕩,自然得即刻另派一位鎮(zhèn)得住的人前來為帥,時霄云身為深受恩寵的皇子,是再合適不過。
因此后面自己對時霄云也是頗為欣賞,認為他將大戰(zhàn)后續(xù)之事處理得不錯,堪當(dāng)大用。
不過,目如今看來時霄云也不干凈吧?
想到此處,夜九戟眼睛微瞇,怪不得這兩年時霄云見到他愈發(fā)沉默,想必是怕自己何時憶起了這些事。
還記得西辰皇見他回來時失手打翻了茶盞,還以為只是為了他這個失而復(fù)得的侄兒太過于欣喜而失態(tài),原是驚嚇!
這一兩年自己也有些留意,有時皇帝確實頗為奇怪,開始逐步的監(jiān)視他了。原以為是功高震主,就算是親叔侄他也是帝王,有所忌憚,為此他已甘愿留京不再掌兵。
可不曾想真是好一個舅舅!原來早想結(jié)果了他。
舅舅自知若是在京城動手根本沒機會,便做了這么個局。倒也真是心寬,回京后他言明自己中了蠱失憶了,竟也不怕他哪一日解蠱了。
也難怪,天下人人皆知這忘憂蠱非寧家父子無人能解。何況當(dāng)時自己傷勢過重,瀕死時只能用一些險招救命。寧莊主言明給他服用此蠱也是為了救他,自己那時還能讓人解蠱不成?
不過自從他發(fā)覺身子無恙后,多次傳信無極山莊想要解蠱,但都無回信。不然他也不會這般四處尋公子鶴了。
不知怎地,夜九戟腦子里突然浮現(xiàn)出一個容貌秀麗之極,雙目清澈有靈氣的女子。
寧淼父子二人不愿解蠱怕不是為了隱藏這位救他的女子身份?他當(dāng)時是被一個女子所救回的,但后來就再也沒在山莊見過此人……
此時愈發(fā)覺得腦子里那女子的容貌清晰了起來,他甚至覺得有些許像窈姨?!
難道窈姨的孩子還活在世上?不是死胎?
該死!不該放寧鶴走這么快的!
而被夜九戟在心里念叨著的寧鶴此時正地端坐在西辰驛館楚子兮平日坐的位置。
他修長的手指有節(jié)奏地敲打桌面。楚子兮正推門瞧見他,驚得心跳漏了一拍,翻了個大白眼,無奈得很。
“來不得?”寧鶴抬眼看她,語氣冷漠得像是在對陌生人說話。
楚子兮一聽便知她這冰山冷面師兄生氣了。她癟了癟嘴,十分委屈地說道:“師兄自然是想來就來的??墒悄氵@也太悄無聲息了些吧?”
“驚到我們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子殿下了?”寧鶴眉頭蹙起,眼里射出一道寒芒,“你還留在西辰作甚?”
“師兄。我還有些事需……”楚子兮攤了攤手表示無奈,可話還未說完就被寧鶴接了過去。他淡淡道:“方才青魚已一五一十把你的想法告知我了?!?p> 楚子兮語塞,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無礙的,師兄。那秦臻只知我的身份別的都不知。天高皇帝遠,葉皇后一時半會也不會對我如何?!?p> 寧鶴頗為無奈:“這些師兄都明白。我擔(dān)心的是不服用幻身丸的后果。就算我在你身邊,為你配藥減輕副作用,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說罷神色一正,一雙眼便直勾勾地盯著楚子兮,好似在說你太大膽了。
楚子兮扶額,深吸了一口氣,謅笑道:“這不是也沒別的法子了嘛。秦臻那塊足以以假亂真的玉佩,不得不提防。葉皇后苦心積慮折磨我這么些年,也不會善罷甘休,屆時她推秦臻一把……”
寧鶴搖了搖頭,為何就不能再謹慎些?
“那你要如何查夜九戟母親手上那一塊?長公主已經(jīng)不在了!”寧鶴手指狠狠叩了叩桌面,似警示之意。
“師兄?!背淤馐掌鹦?,嚴肅地說道,“我只有這一個法子可行。母親她必須是清白的,我也不愿讓葉皇后再舒坦了!總有法子查到玉佩的下落?!?p> 寧鶴沉默了許久,沉聲道:“若有難處,切不可只一個人扛?!绷T了,她若是真的下定決心做此事,便去吧。為葉云窈昭雪也是父親的一樁心事。作為師兄,她不論闖下什么樣的禍,他也會盡全力護她周全,無極山莊還是有這個能耐的。
楚子兮鄭重地點了點頭,她知曉師兄是為她擔(dān)憂。但目前的形勢,還遠不到那一步。
“還有一事。”寧鶴皺了皺眉說道,“夜九戟的蠱我已解了。他恢復(fù)那時的記憶后便著手調(diào)查了好些與南胤一戰(zhàn)有關(guān)的人?!?p> “他重傷昏迷一事本就蹊蹺,當(dāng)時我不知他的身份倒是不甚在意?!背淤馐帜﹃掳停D了頓說道,“現(xiàn)下細細想來恐怕這西辰朝局恐不是那么簡單?!?p> 楚子兮想起天地閣這兩日接了個時霄云的活,要殺之前長公主府的一個老仆,許嬤嬤。眸光一轉(zhuǎn),有了個心思。
許嬤嬤么?天地閣這次不但不殺,還要保!她楚子兮可不會信時霄云說的——這個嬤嬤只是個長公主府的舊人,手中還有他母妃的把柄才要殺之而后快。
說起來這也并不是時霄云尋天地閣做的第一樁事了,去年年末還托他們查了個小朝臣。那時還以為時霄云是為了西辰朝堂黨爭要查此人,現(xiàn)下細細想來,那位朝臣是南胤一戰(zhàn)時邊境州府的府臺,后來才投了時戊,升遷至京城。
嘖。反過來一想大皇子時戊知道的也應(yīng)當(dāng)不少。不然他如何要保一個小小的府臺?定是為了拿住他三弟時霄云的把柄進而在這番皇權(quán)之爭中更有自己的地位。以前對西辰之事一向不甚注意,自己該讓天地閣好好查查這西辰的一灘渾水了。
電光火石之間楚子兮心里的想法成了形,先讓西辰的這些彎彎繞繞擺上臺面,她才好渾水摸魚。
正好見青魚奉茶進來,即刻付諸行動吩咐下去。
“青魚,立刻派人去查這許嬤嬤,找到后帶她來見本宮。本宮要帶她去見識好些大人物。”
“西辰現(xiàn)在風(fēng)云詭譎頻起,可別一不小心讓我為你收尸?!睂廁Q淡淡出聲打斷了楚子兮的思緒,她回過神來點了點頭收到一記眼刀警告,而寧鶴長腿一邁只剩個背影了。
楚子兮搖了搖頭頗為無奈,自己又不是個沒分寸的。師兄總是這樣,明明對她很關(guān)切,話語間又非得毒舌著,真不知他這樣的性子何時能討到媳婦。
“殿下。你與寧少莊主這又是談了些什么?”青魚見她望著外頭,自己也貼上去在她身后伸頭探望,嘴里輕聲問著。
誰料楚子兮猛地一轉(zhuǎn)身,青魚哎喲一聲撞到了鼻子吃痛不已:“殿下你好歹打聲招呼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