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平衡的結(jié)局
圣武帝下了罪己詔:“余一人有罪,無及萬夫……”
百姓議論紛紛,而我只關(guān)心王十三娘能不能為我拿到自由身份的那張紙。只是她一走之后,杳無音信。
數(shù)日后,師父終于從宮中回來。我見他無恙,心中大定,忙打聽義母和殷才人此次是否遭難?
師父道:“放心,殷才人在天祿閣比你過得好。”
想起前些日子的狼狽,我一陣窘迫。
師父又道:“她雖多年不曾晉升位份,但一直圣眷優(yōu)渥,你義母就是被她要去了?!?p> “真的?太子、皇后會不會找才人的麻煩?”我驚喜又擔(dān)憂。
師父白了我一眼,“圣眷優(yōu)渥!自然是沒腦子沒眼珠子的才敢找麻煩咯。”
怕被師父罵我笨,我沒敢再說話,心里擔(dān)憂:萬一將來這優(yōu)渥移到了別人頭上,那才人怎么辦?
正操心著,阿錚穿了一身新衣,帶了金戈和一仆吃力地抬著大箱子進(jìn)來。
阿諍買了什么好東西?他哪來的錢?我們都好奇地看過去,師母開口問:“這是……”
阿錚笑道:“房子塌了得蓋新的,我拿了些錢過來,就勞您操心幫我蓋間新房。西市的藥鋪也塌了,隨便您和杜太醫(yī)或租或買個鋪子,都行?!?p> 阿錚哪來這么多錢?他把。珠璣院我床下的地契拿去賣了?我正想著,阿錚忽然對我道:“我一直猶豫要不要回上官家,可巧今日圣人封我為世子,也不用思來想去。夭夭,你和我一起回去吧?!?p> 感覺是做夢,我吃驚道:“真的?那你父親呢?大郎君呢?”
“父親已領(lǐng)旨謝恩。圣人賜婚,皇后娘娘的侄女王家大娘子宜寧嫁大哥哥,下月成婚?!?p> 師父眼睛瞇成一條線,摸著下巴道:“王宜寧呀,那可是京城雙姝之一,嘖嘖,上官釗還真是有福氣。哎吆——”師父抱著腳,一臉驚恐地問師母:“你,你這是干什么?”
嘴角噙著溫柔笑意,師母道:“覺得你眼光好,連王宜寧才貌雙全都看得出來,給你點獎賞。”
我想笑又不敢笑,只好背過身假裝研究草棚子的木料。
“夭夭,跟我走,別去謝琛那里做妾?!辈恢裁磿r候,阿錚移到我身邊道。
我笑道:“我才不會去和你三姐姐爭風(fēng)吃醋,你放心。”
阿錚攥住我的胳膊,眼神堅定,“你哪兒都不要去,將來我會建功立業(yè),讓你脫了奴籍?!?p> 我隱約覺得他與往日不同,卻不知是為什么,便隨口應(yīng)下:“好啊,我等著?!?p> 等不及與師兄們道別,阿錚就要帶我回去。一出院門,就看見烏壓壓排了半條街的人。這是要搜查落網(wǎng)的暴民?我吃了一驚。
阿錚似乎知道我的怯意,轉(zhuǎn)身握住我的手腕。
一名烏衣少年恭謹(jǐn)?shù)刈邅恚诎㈠P面前單膝跪下,“吳鉤見過世子,恭請世子回府?!?p> 吳鉤?他能從夫人眼皮底下,安然無恙回來,我挺高興。他原比我大上兩歲,以往不覺得什么,今天換了身衣裳,沉穩(wěn)得跟一員大將似的。
我張口剛想和他打個招呼,冷不防被阿錚用力拽了一把,匆匆踏上馬車。他神情冷肅,帶著上位者的氣勢,我知趣地把要說的話咽了下去,端坐在他身邊。
馬車開始行進(jìn),周遭只有腳步聲,不聞私語。阿錚忽然道:“夭夭,以后我便是世子,你是我跟前的人,凡事不必像從前那般小心謹(jǐn)慎?!?p> 我急于知道上官家里的情形,問道:“不是說上官釗立了戰(zhàn)功,世子之位歸他么?”
阿錚冷笑,“我早就不在意世子這個虛名,但他和龍姨娘倒是想了不少年。父親此番立下大功,封了冠軍大將軍,一眾親族、部下也各有封賞,就連龍姨娘也有了誥命?!?p> 上官備并非皇族,這輩子到頂也就是二品武官,而他不過四旬年紀(jì),現(xiàn)在已是正三品的冠軍大將軍。我倒抽一口冷氣,“所以那位京城雙姝之一,和龍姨娘的誥命,便用來安撫上官釗?”
阿錚笑贊:“我就說夭夭聰明得很,也就是那些瞎子看不見你的聰明之處!”
我見他神情不似作偽,疑惑道:“我?guī)煾敢渤Uf我笨的?!?p> 阿錚狡黠一笑,“他也瞎!連師母會吃醋都沒想到,活該被踩一腳?!?p> 外面只有車輪和腳步聲,我不敢大聲,只能捂嘴偷笑。
阿錚道:“此番還要多謝殷才人,她出的主意。說起來是大哥孝順龍姨娘,可龍姨娘有了誥命,夫人怕是要拿不住她了?!?p> 恍然大悟!我嘆服:“厲害厲害!夫人被掣肘,以后眼睛就不會盯著咱們珠璣苑了?!?p> 阿錚笑瞇瞇地看著我,樣子與從前并無半分不同。“阿衍知道我被家里拋下,氣得很,特意為我向圣人要了五十人做我的護(hù)衛(wèi)。”
五十人?我急了,“養(yǎng)這五十人可要花大筆銀錢,誰出?”
阿錚壓住笑聲,“別擔(dān)心,這些人是宮里的,不用我出錢?!?p> 我放下心來,輕輕將窗簾揭起一角偷看,見這些人個個身強(qiáng)體壯,行止有度,就是吳鉤今日也格外英挺不凡。高興之余,不禁想起另一個身著鎧甲的身影,我回頭問道:“藍(lán)將軍呢?怎么沒他的消息?”
阿錚的笑容僵住,略一沉吟,道:“他率軍追殺起事的暴民去了?!?p> 我見他神色猶豫,恐嚇道:“你跟我說實話,大不了我厚著臉皮去問你姐夫?!?p> 阿錚道:“此次平叛,藍(lán)將軍上報砍了幾個領(lǐng)頭的腦袋,但剿滅暴民具體究竟是多少卻含糊不清。據(jù)傳,實際上根本沒殺什么人。”
我心中一驚,“這意思,藍(lán)將軍故意放跑暴民?”
阿錚道:“因此父親叫藍(lán)將軍前去追殺,算是戴罪立功?!?p> 我想了一下,“誰彈劾的?”
“巧得很!是打算和四哥哥聯(lián)姻的侯尚書的人?!?p> 心里涼了又涼,“上官家,現(xiàn)在真是炙手可熱啊。”我思及當(dāng)年侯家也曾與顧家交好,侯涓兒在滿庭芳那日的躲閃,我心懷惡意,“是侯涓兒嫁你四哥哥?好,我祝他們反目為仇,雞犬不寧!”
阿錚沒有指責(zé)我心胸狹隘,反而拍手笑道:“夭夭,你就是要這樣肆意才好,以往就是顧及太多,反而讓人覺得你傻氣可欺。”
我道:“我只在你面前才敢亂說話,就是謝二,他也會教訓(xùn)我不夠?qū)捄??!?p> “篤篤篤?!鼻瞄T聲后,吳鉤道:“世子,將軍府到了?!?p> 我跟在阿錚后面下車,對吳鉤笑了一下,又想打個招呼,右手一緊,阿錚再次把我拖走。怎么回事?我看看阿錚板著的臉、嚴(yán)肅的甲衣軍士、拘謹(jǐn)?shù)膮倾^,終于明白:阿錚是世子啦,當(dāng)然要有威儀!威儀!我可不能破壞了這氣氛。
正門大大地敞開著,我正吃驚,呼啦啦,站在門口的管家等人全部跪下問安,氣派非凡。心中震撼,我趕緊垂頭斂目、行止謹(jǐn)慎地緊隨阿錚往里面走去。路的兩側(cè)不斷有奴仆下跪,這些人以往不過草草行禮,今日卻鄭重行事,跟見了正主子一樣。我不禁感嘆,榮辱不過是帝王的一念之間啊。
快到珠璣院的時候,我微微抬頭看了一眼,遠(yuǎn)遠(yuǎn)瞧見院門外紫英領(lǐng)頭,和眾多婢女跪迎。我看來看去,沒找著許嬤嬤。
這種場合,她居然敢不在?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