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心悅之
一番應(yīng)酬，人似乎還是那些人，卻又不是那些人了。
上官老夫人對我有禮相待，又端著架子盡顯疏離；而龍姨娘雖對我有禮相待，卻又不時睥睨著我，恨不得告訴所有人，我曾是他家婢女。我暗暗好笑。
龍姨娘抱著懷中小兒，面露得色道：“我們家釗兒已有了大郎，就是你那個堂妹姬姨娘生的，她比你還小上一歲吧，已是兒女雙全了。呵呵呵。”
我淡淡道：“姨娘說錯了。我姓顧，堂妹自然是姓顧?！?p> 武五娘不知是什么時候進來的，掩口笑道：“這位顧姐姐，今日一打扮，倒是年輕了，看上去好像只有雙十年紀?！?p> 一片竊笑中，我忽然后悔了。我明明是個有金冊金印的正牌公主，為什么要在這里受這些人的氣？就因為我低調(diào)著，沒有建府、沒有擺儀仗、沒有呼奴使婢，人人便當我好欺負！這一刻，我忽然做了個決定，“紫英，幫我叫侍從承影，現(xiàn)在就遞交國書，我要以遼國公主的身份住進你們晉國款待我的公主府?！?p> 原本愁眉苦臉的紫英，頓時歡快，急步離開。
周圍安靜了下來，我冷冷看著武五娘，發(fā)覺她姿色平平，為人粗蠢，簡直不值得我去計較。至于龍姨娘那樣的身份，和她多說一個字都是侮辱我這個人。我對身旁的獨活氏道：“這里有股臭氣，我出去走走，你去不去？”
獨活氏道：“我當然要和你一起，還有，這個地方我下次不想來了?！?p> 我挽著獨活氏離開花廳，路過武五娘身邊，“年輕又怎樣？可怕的是雖然年輕卻無美貌，還是個蠢貨！”這輩子，我頭一回這么譏諷別人，心里撲通撲通地亂跳，見武五娘勃然變色，又不禁滿懷興奮。
我和獨活氏坐在荷塘邊的石凳上。
獨活氏憤憤道：“那些人，見不得別人好！”
我道：“這個世上，善良、講道理都是沒用的！別人不會因此而認可你、善待你。權(quán)力、實力，讓別人又愛又怕，這才是最最重要的。所以我決定了：擔起遼國公主的責任，享受遼國公主的尊榮?！?p> 獨活氏看著我，許久不說話。
我笑問：“你覺得我錯了？”
獨活氏默默搖頭，“我不知道。從前我在獨活部，覺得大家互相幫助才能有肉吃有衣穿；后來到了這里，卻發(fā)現(xiàn)不把別人踩在腳下，就只有死路一條?！?p> 我大笑，“妹妹，你終于明白了！”
獨活氏卻沒有笑，眼神里透著悲哀。她的獨活部婢女忽然指著對岸道：“看，上官家的七郎君！”
我趕緊看去，果然是阿錚從梅林走出來。
婢女喃喃道：“真是奇怪，為什么你們都覺得他好看？奴婢還是覺得咱們部落里那些黑黑壯壯的漢子叫人喜歡?！贝藭r，花廳的窗口擠滿少女，齊齊對著梅林的方向低聲贊嘆。
我失笑，也去看阿錚。他穿著我給他縫制的白色絲袍，自梅林小徑不疾不徐地走來，夏風帶來陣陣荷香，他行走其間，衣袂輕揚、風姿翩然，就這樣一路走進每個少女的心里。
一少女贊道：“那日見世子一身銀甲，已是英姿過人；不曾想今日換了身打扮，更是俊美飄逸啊?！?p> 另一人道：“我看還是穿鎧甲好看，英姿勃發(fā)，京城里再沒有誰家的郎君比得上他！”
又有人道：“要我說呀，世子穿鎧甲也好，做文士打扮也好，都是京都第一?！?p> “世子文武雙全，從前在弘文館就是第一呢！”
……
話題從阿錚的穿著打扮漸漸轉(zhuǎn)移，我心里又酸又甜，酸的是這些人通通在肖想我的阿錚；甜的是阿錚被人夸贊，我與有榮焉。
獨活氏道：“說是晉國女子如何如何，我怎么覺得和我們碶丹人差不多，議論起男子也是毫不害羞的！”
我笑道：“是呢，從遼國回來后，我也覺得是這樣?！?p> “夭夭，你們倆怎么在這里？”皇子衍忽然從樹叢后閃了出來，狐貍眼驚艷地看著我，“嘖嘖，打扮起來還挺好看啊！像個小娘子！”
我想著正經(jīng)大事，沒跟他計較，“阿衍，你來的正好。我要告訴你，我已經(jīng)派人遞交了國書，以后我要以公主的身份客居京都了?！?p> 皇子衍失色，“你，你怎么不說一聲？你可知道這樣做，你的身份就是質(zhì)子？”
我點頭，“我當然知道，得到尊榮，就要擔起責任?！?p> 不知為何，狐貍眼里滿是失望，“你就那么想嫁給阿錚？”
我坦然道：“是啊?！?p> 白色身影帶起一陣微風閃到我面前，我還沒來得及驚呼出聲，已被擁入懷中?！柏藏?，我放心了?！?p> 阿錚！這還是大白天呢，旁邊花廳里全部都是各家小娘子和夫人，我驚慌地去推他。
“夭夭，我日日擔心你會拋下我，嫁給別人?！?p> 我急道：“你先松開我再說?！?p> “不松！”
就聽狐貍眼笑道：“夭夭，你不必害羞。阿錚呀，他今年十八，到現(xiàn)在還不曾開過葷，一直想著早點娶你過門，好進洞房。”
轟地一下，全身血液似乎都涌上頭臉，我停止掙扎，把臉埋在阿錚懷里，再不敢出來。
獨活氏埋怨道：“阿衍，你盡混說，瞧把夭夭羞的！走走走，你跟我走?！?p> 凌亂的腳步聲遠去。我覺得沒臉見人，雖知不妥，但還是抓住阿錚不放，似乎這樣可以抵擋他人異樣的目光。
阿錚輕笑，笑聲里是心滿意足，“夭夭，我這就帶你去見我那個父親，跟他說清楚?！?p> 我驚慌地推開他，“不行！”
阿錚還在笑，“你害羞了?！?p> 我窘迫捂臉，幾乎哭出來。
阿錚拉開我的手，認真道：“昨日，圣人論功行賞，我根本沒機會提起賜婚的事情?！?p> 我羞道：“我知道，我不急?！?p> 阿錚笑起來，“我急！阿衍說的半點都不錯，我真的急。所以我已經(jīng)請了族長幫我提親，父親那里需要請他做些場面上的事情?！?p> 幸福來得太突然，我怔怔地看著面前這個小我三歲的男子，不禁流淚。
阿錚大驚，“夭夭，怎么了？”
我抱住他的腰，抽泣道：“阿錚，我心悅你?！?p> 阿錚吁出一口氣，“夭夭，我也心悅你。很久以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