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武帝接了國書后,很快令人修建公主府讓我居住,如此便是承認了我的身份。上官家的族長聽聞要進門的是公主,慎重起見,倒是把提親的日子往后拖了拖。
我知道整日高興得合不攏嘴,不大矜持,但就是收不住心里的甜蜜開心。就連有次偶然遇見武五娘,她身邊的幾個小娘子故意當著我的面說起賜婚的事情,我也沒放在心上。誰不喜歡美好的事物呢?武五娘的少艾之心沒錯,只要她嫁不了阿錚,就只能放在心里想想。可憐,她其實是個可憐人。
夏末,我在屋里再次數嫁妝,承影忽然匆匆闖進來,“顧娘子,上官七郎和尉遲家的九郎打起來了?!?p> 我呆了一呆,“阿錚和尉遲九,打什么?”
“打架!”
我笑起來,“不會吧!你肯定看錯了,他們倆好著呢?!?p> 承影急道:“不會錯,在大校場,好多人都知道?!?p> 我在屋里亂轉一圈,“他們倆怎么會打起來?算了,先不拿藥,先去把人拉開?!?p> 趕到大校場,這里果然圍了不少人,閑著沒事的各家郎君個個眉飛色舞,興奮激動得很。
承影開道,我擠進人群,一眼就看見白袍子變灰袍子的阿錚,玉面不再,左眼烏青。我雙腿發(fā)軟,叫了聲:“阿錚——”
阿錚回頭朝我看,這一分神被尉遲九逮了個正著,臉上又挨了一拳。
我不禁尖叫:“啊——”跑上前去,大叫道:“尉遲九,你打人干什么?”
尉遲九扭頭,“夭,夭夭?”
我被嚇得倒退了幾步。紅衣郎君發(fā)絲散亂,右側臉上明顯有半個腳印,鼻端和唇角掛著血液,混合著泥土,整張臉簡直不像個人。究竟是不是阿循?我試探著叫了聲:“阿循?”
紅衣郎君對我咧了咧嘴,“欸,夭夭,叫你看見我這樣狼狽,真是……呵呵?!甭曇衾锪髀稛o限沮喪。
阿錚道:“我和阿循說好的,打一架就算。行了,現在已經打完了,阿循,是不是?”
我急著問道:“為什么?為什么打架?你們不是好友嗎?”
阿錚道:“夭夭,這是男子之間的事情,你不懂?!?p> 我看向尉遲循。
尉遲循道:“對,我和阿錚當然還是朋友。”
我想不明白為什么朋友之間要打成這個樣子,“我為什么不懂?最起碼我知道拳頭是用來打敵人,而不是朋友?!?p> 阿錚和尉遲九對視,然后二人很有默契地勾肩搭背,異口同聲道:“男子的事情,小娘子們懂不了!”
我還在發(fā)愣,周圍響起哄笑?!澳鞘钦l家小娘子?尉遲循,是你未婚妻?”“不曾見過??!是新來京都的吧。”……
尉遲九滿面塵土,看不出表情,阿錚已是勃然變色,“欸!誰胡說八道的,就上來跟我比試比試?!币话褜⑽覕堊?,“是我未婚妻,這個月就上門提親。哈哈哈……”
我頓時面紅耳赤,手足無措,卻見尉遲九垂頭喪氣,黯然離開。我叫道:“阿循,你去哪里?我車上有藥?!?p> 尉遲循緩緩轉身,“夭夭……”看了我一會,忽然高聲道:“阿錚,你一日沒娶夭夭過門,這事情就不算完!”說完,轉身離開大校場。他樣子臟污、走路一瘸一拐,但離去時的背影卻像個英雄,他果然還是那個名將之后尉遲循。
阿錚斂笑。
吳鉤笑嘻嘻過來驅散看熱鬧的人群,“散了散了,各位郎君家里沒事么?弘文館如今寬松了,沒布置沒功課做?”
我想了想,“阿錚,阿循武功精進了,還是你武功退步了?”
阿錚急匆匆道:“當然是我讓著他!”
我笑道:“讓成這副模樣,被小娘子們看見,京都第一郎君的名號可就保不住啦!”
阿錚一揚下巴,“稀罕!”
他現在這言談舉止活像個孩子,但我想起在接風宴上,他溫雅和善,分明是個翩翩濁世佳公子,男女老少沒有不被他迷倒的。
阿錚道:“哎呦——,到處都疼。夭夭,咱們回去吧?!?p> 我看了看,以阿錚的武功,眼睛上這一拳應該能避得開,可能真是讓的。只是為什么不讓到別處?偏偏在眼睛上,萬一打瞎了就糟了。進了車里,給他上藥,我道:“你這樣子怎么見人?和我去藥鋪拿點藥吧?!?p> 阿錚擔心起來,“再過十來天就要提親,到時候能好嗎?”
我嗔道:“你還記得呀,沒事兒,到時候叫大家都瞧瞧?!?p> 阿錚小心地看著我,“夭夭,你生氣啦?!?p> 我心里暗暗好笑,臉上仍舊裝作不高興。
“篤、篤篤篤?!彼穆曔甸T,我警覺起來。承影的聲音道:“派去的人傳信回來:門主在吳郡失去蹤跡,至今沒有線索。”
“知道了?!蔽业男膽伊似饋?,至樂門新收的門徒即便本領不高,也不至于花了大半個月找不到義父。難道義父出了意外?不可能,以義父的武功就算不敵,逃跑總是沒問題。那么,義父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阿錚道:“還沒找到師父?真是奇怪,以往他老人家每到一處總要留下記號,究竟什么情況讓他連記號都沒做?”
我道:“會不會是搜集王家罪證的事情被王相知道了?”
阿錚微微搖頭,“以師父的武功,進入御書房不可能被人發(fā)現?!?p> 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情只有義父和我們幾個至樂門的人知道,就連圣武帝有不可能知道?!?p> 阿錚道:“再等等吧,也許他老人家遇上什么故舊,一時興起忘記留記號了?!?p> 也只能如此。但我心里隱隱不安。
納彩的日子將近,表姐作為一國太后肯定是來不了的,要是義父也不在,我會覺得很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