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至樂門崛起(一)
丁香眼睛里的驚恐不似作偽,看來是真的怕死。我道:“我怎么知道你沒說假話?還是你死了,我比較安心?!?p> 丁香道:“顧大人令我在你身邊不僅僅是監(jiān)視,也有吩咐我在關(guān)鍵時刻救你的性命。我知道現(xiàn)在我沒辦法證明什么,但是我有你們現(xiàn)在完全不知道的消息,比如南詔國要反?!?p> 我想起上次舅舅與我談話時流露的恨意,有他在南詔,造反的可能還真是極大。心里說不上是喜是憂,我看著仍舊鎮(zhèn)定的丁香,咬了一口烤饅頭,道:“就這個?我早就知道了,再說與至樂門也沒什么關(guān)系,你還是說點有價值的東西出來保命吧。”
丁香皺眉,“宮里也有我這樣的人,聽說顧大人下令,一定要讓你以和親公主的身份嫁給上官錚,如果不成,就嫁給尉遲循?!?p> “顧娘子。”承影擔憂地看著我。看來他也想起離京次日接到的消息:上官錚成婚當日,尉遲循帶家將闖入大將軍府。
尉遲循打得上官錚重傷,賓客四散逃離,之后被圣武帝卸了好容易得來的兵權(quán)。他對我的心,我并非不知道,以他的性情,還真有可能去求旨賜婚,端看圣武帝是否會答應了。舅舅顯然還是想讓我嫁個能為我造反的男子,把晉國鬧個天翻地覆,似乎百姓不血流成河,就不算報仇。累!
我問:“你們怎么聯(lián)系?”
丁香松了口氣,道:“在集鎮(zhèn)上的食肆畫記號,自有人會來聯(lián)絡并取走情報?!?p> 暗暗震驚,我想不到舅舅已經(jīng)布下這么大一張網(wǎng),實力勝過至樂門?!拔夷壳暗男雄?,你已經(jīng)報到哪一步了?”
丁香眼神躲閃,“只到吳郡,之后沒有進食肆、客棧,不曾聯(lián)系。”
我對她笑笑,盡量表示親切友好,“你今年才十五,日子還長著呢。這次到宣城郡,我打算殺掉那里的太守,好給皇帝一個下馬威,順便重振一下至樂門的威名。你想不想成為酬金最高的殺手?”
丁香眼睛一亮,“顧娘子這是不殺我了?”
可惜!這人太過戀生,機靈、但隨時會出賣主子,只能用在某些地方了。我笑道:“當然,你聰明機靈,正值青春,將來還有好前途等著你呢。”
太守張壽,仇家甚多,多次被刺殺卻毫發(fā)無損,只因重金雇傭的江湖劍客十分厲害,所以我這次去,帶承影等人蠻干定然行不通。情報上說此人好色,丁香身材嬌小,杏眼桃腮,慣會討好人,我很看好她。
但是,事情和我設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張壽一腳踢翻丁香,鄙夷道:“媚娘,你怎么盡買些這樣的貨色!”
客座上,姓沈的官員搖頭笑道;“張兄還真是不憐香惜玉!”
下面陪坐的門客嘿嘿一笑,都是見怪不怪的樣子。我開始擔心此次會出師不利。
丁香狼狽地趴在地上,一只手捂著被踢中的腹部,眼中含淚,卻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音。我趕緊垂頭,隱在老鴇雪媚娘身后,思量是否取消行動。
雪媚娘淡淡道:“那也是太守大人您,這幾年不知玩死了多少女子,奴上哪里再去找人?”
情報有誤!我暗暗心驚,但此刻身陷囹吾,一時很難脫身。
張壽冷哼一聲,正要發(fā)作,懷中的姬妾嬌嗔道:“郎君不是說叫幾個人過來歌舞助興么?怎么此時又有了其他想法?叫奴家怎么自處?”
那女子聲音雖嬌媚,但容顏清冷,眉目間自有一番傲然,是位難得一見的冷艷美人。張壽顯然對她正熱乎,輕佻地將她摟緊,笑道:“好!看歌舞?!?p> 雪媚娘對我使了個眼色,我混雜在一眾舞姬中上場。
三日前,我以教授歌舞的名義進了雪媚娘的暖玉樓。當年殷才人教我的幾支舞居然有了用武之地,我感慨之余勤加指點丁香,希望她搏得張壽青眼,刺殺一舉成功。現(xiàn)在看來根本沒什么勝算,既如此,跳完這支舞就全部撤退。
掩臂、擰腰,邊舞邊唱:“人間緣何聚散,人間何有悲歡,但愿與君長相守,莫作曇花一現(xiàn)?!辈唤麘n傷,人間聚散,散才是常態(tài)。曲畢舞盡,我在不起眼的最邊上甩袖,折身回眸。
正要退下,張壽忽道:“邊上的,愁眉苦臉的那個,過來?!?p> 雪媚娘焦慮地向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我這才注意到張壽的眼睛正盯著我。忽然有些后悔,這次以身犯險是否值得?
雪媚娘陪笑道:“太守大人,換個人選吧。”說著,她跪在張壽面前,給他斟了一杯酒遞上?!澳桥邮莻€寡婦,怕是不吉,奴叫她過來也是湊個人數(shù)?!?p> “啪”的一聲,雪媚娘隨之捂著臉坐倒在地。
我往后面縮了一縮,恨不能現(xiàn)在就逃走。
冷艷美人嗤笑,“知道不吉,還敢往府里送。”
張壽冷眼瞥著我,“過來?!?p> 他的眼神讓我想起李杰,也是這樣,毒蛇一般叫人毛骨悚然。只是這一次不會有人救我,我只能靠自己。
張壽不耐,指著我道:“就是你,高個兒的,快些過來!”
既然不愿死,也不愿委身于這樣猥瑣的人,那就只有殺了他!殺了他才能全身而退!我緩緩走上前,隱在袖子里的大拇指摸了摸小手指甲。
張壽忽然笑起來,“這女子步履輕緩,姿態(tài)端莊,倒像是出身大家。雪媚娘,你從哪兒找來的?”
為防露餡,我搶先答道:“奴家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兒,因父母雙亡,未婚夫悔婚,流落京都,嫁了夫君。不想夫君今年春出征戰(zhàn)死,奴沒有一兒半女,被族人欺負,無人可依,又流落至此?!边@話半真半假,上官錚悔婚,義父被殺,我無人可依,流落至此,心里傷感,幾欲落淚。
張壽一怔,笑起來,“怪不得愁眉苦臉!好好服侍我,將來我就是你的依靠?!?p> 我跪坐在張壽身側(cè),拿起酒壺。
冷艷美人不快,道:“哼!這么快就有了新人,忘了舊人?!?p> 張壽大笑,垂頭在美人的檀口上一親,“美人兒,吃醋了?”
趁二人調(diào)笑,我趕緊倒酒,將小手指甲里的粉末彈入酒杯。
冷艷美人輕輕拍打張壽,惱道:“郎君——”
張壽道:“這有什么好羞的!”舉杯欲飲。
心中狂喜,我眼巴巴看著酒杯離他的口唇越來越近,然后抬頭,酒水入喉,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