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夭矯轉空碧

第一百四十章 大和城外見故人(上)

夭矯轉空碧 江左泠泠風 3236 2020-04-06 08:30:00

  兩個月前,我通過丁香與舅舅取得聯(lián)系,于是最先知道南詔與晉國開戰(zhàn)。

  說起這場戰(zhàn)爭,并非舅舅一力挑唆,主要還是云南太守章虔自作孽。他調戲南詔貴婦又索賄,將南詔王閣邏鳳氣得要命,之后還派人去辱罵,并向朝廷誣告。南詔王一怒之下殺了張虔陀,與晉國開戰(zhàn)。

  我站在大和城的城門上,向遠處眺望?!吧瞎馘P把舅舅逼到大和城,南詔再無城池可守,這仗還要打下去嗎?”

  舅舅面無表情,道:“有至樂門相助,此戰(zhàn)必勝!”

  我呵呵直笑,這笑聲連自己聽著都覺得是刺耳的自嘲、譏諷。我道:“舅舅太看得起至樂門了!至樂門要是真的厲害,我何必躲到您這里?”

  舅舅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一個月前我也曾把上官備父子打出云南。如今只要你派出那個叫馮翰的高人,在晉軍糧草中下毒,南詔必勝無疑?!?p>  我無視舅舅懇求的目光,“這樣的做法太卑鄙?!?p>  舅舅發(fā)怒,道:“他上官錚始亂終棄就不卑鄙?”

  無言以對。

  舅舅推心置腹道:“夭夭,留在南詔吧。只要這一仗勝利,舅舅保你做太子妃,到時候……”

  這話從我第一天來到大和城起就聽,不知聽了多少遍,我也曾告訴舅舅我已非清白之身,但舅舅說南詔這里并不注重名節(jié),這事情不打緊。其實他根本沒看明白,我只是傳說中用毒出神入化的至樂門門主,骨子里還是那個膽小的夭夭,怕傷心、怕疼、怕被欺負……現(xiàn)在,比從前還多了一件——怕被辜負!我焦躁地打斷舅舅的話,“別說了!我現(xiàn)在身邊有馮翰、承影、純鈞,他們都對我死心塌地,好得很?!?p>  舅舅生氣地瞪著我,“你!你怎么就不明白舅舅的一片苦心!你成了太子妃,何愁不受人尊敬,就是咱們報仇的事情也指日可待?!?p>  我不知道舅舅何來的自信,相信南詔能打贏晉國,相信南詔有能力為顧家洗冤。他一定是被仇恨沖昏頭腦,不能認清現(xiàn)狀了。

  舅舅道:“吐蕃王送來國書,愿與南詔結盟,世代友好?!?p>  我詫異道:“舅舅,您看過的書比我多,難道不明白所謂結盟不過是隨時可以翻臉的關系;再說,吐蕃兇悍,對周邊臨近的地方年年搶掠燒殺,豈會真的與南詔稱兄道弟?”

  舅舅不虞,冷哼道:“你現(xiàn)在是門主了,我說什么,你都反駁!”

  從里到外,疲憊的感覺向四肢百骸擴散。我耐住性子,指著周圍山川叢林道:“舅舅,您看那里,土地貧瘠能比得上晉國嗎?”指著城門下的瘦弱百姓,“您看這里的人,比得上遼國人弓馬嫻熟?”

  舅舅呼吸粗重,額角青筋暴露。

  我道:“我姓顧,就算不姓顧,也有一半血是顧家的,我會為顧家報仇。舅舅,我得到消息,圣武帝已被送往驪山。我打算混進去,親自殺了他,這樣不好?”

  舅舅吼道:“你懂什么!他殺了我們全家,我們卻只取他一人性命,豈不是便宜了他!”

  時隔多年,我還是能記得表弟、表妹們的稚嫩笑臉,笑聲還在耳邊回蕩。我含淚道:“舅舅!他濫殺無辜,我們就也要濫殺無辜,豈不是把自己變成和他一樣的禽獸?”

  舅舅怔住。

  我道:“舅舅變了,以前舅舅有俠義之氣,現(xiàn)在自私自利。我也變了,從前膽小如鼠,根本不敢與人爭辯,現(xiàn)在卻敢與舅舅吵架了?!?p>  舅舅用不認識我的眼光看我,“不遭逢巨變,我還是那個不諳世事的貴公子。夭夭,物是人非!你知道我們顧家的財富是什么嗎?”他忽然換了個神色,道“什么事?”

  我詫異回頭,看見一名婢女打扮的女子站在不遠處對我們行禮,“清平官大人,公主請您回府一趟?!?p>  我知道那是公主的婢女,待舅舅讓她先回去之后,道:“舅舅,您在南詔有子有女,為他們想想吧。就算祖父祖母在世,肯定會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p>  舅舅忽然笑起來,指著我道:“你什么時候變得能說會道,堪比毛遂、張說。要不,你去吐蕃吧,勸說吐蕃王派兵增援南詔?!?p>  我道:“我不去。因為我知道南詔給不出好處,所以吐蕃王根本不會派兵?!?p>  舅舅直搖頭,“算了,我先回家一趟,看看公主找我何事?!?p>  回到驛館,我找出一包藥末扔給馮翰,“今夜,你帶至樂門所有人去晉軍營地。想辦法把這個灑進他們的水源,再一把火燒了糧草?!?p>  馮翰面不改色地領命。

  服用躍仙丹后,他對自己的武功太自信了,我不放心,“千萬別大意,馮翰。只要能讓晉軍營地冒出火光,滅一滅他們最近的銳氣就好?!?p>  馮翰踟躕道:“屬下早就聽說上官錚武功了得,很想一見,這次正好是個機會。”

  我嚴肅道:“他的武功是我義父親自傳授,與你只是名義上的同門。馮翰,你被躍仙丹強行打通經(jīng)脈,隨時可能有經(jīng)脈爆裂的危險,與上官錚走正道的武功是不同的??傊?,我希望你活得久,這次也一定要和所有人一起回來。”

  馮翰笑起來一室明媚,“是,門主。屬下一定和大家一起回來?!?p>  馮翰果然帶著大家一個不少地回來,只是他自己卻受了傷。

  摸了摸他的脈息,我焦躁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吐血了?”配了藥材,叫丁香趕緊去煎煮。

  承影羞慚道:“遇上上官錚了,我們都不是對手,馮翰為引開他,被打了一掌。要不是糧草起火,上官錚肯定能抓住我們?!?p>  我苦笑,“我不是交代過你們嘛,上官錚那奸賊武功高強,世間少有。對付他,能躲就躲,躲不了就逃?!?p>  馮翰臉色通紅,勉強道:“門主,不怪大家。上官錚身法形如鬼魅,根本逃不了?!?p>  心中紛亂,我取出金針,“你們都出去,我要靜坐片刻,為馮翰渡穴?!?p>  承影抱拳道:“是。屬下在門口為門主護法。”

  為馮翰渡穴后,已是天明,外面忽然喧鬧起來。承影跑進來,“門主,上官錚在城門口叫罵,南詔無人敢應戰(zhàn)。”

  “是根本沒有人能夠應戰(zhàn)。”在屏風后換上軟甲,我對鏡看了看紅艷艷的雙唇,滿意一笑,吩咐:“走,召集所有人隨我去城門觀戰(zhàn)。”

  穿黑甲的晉軍,烏壓壓包圍了整個城門,旌旗獵獵、氣勢奪人。一名面如冠玉的銀甲將騎著紅色鍵馬在城門下叫囂:“葛邏鳳,你這個烏龜縮著腦袋不覺得有辱南詔王名聲嗎?快快開門應戰(zhàn)……”

  是上官錚。他神清氣爽、中氣十足,顯然這半年多的新婚生活很是美滿滋潤,烈焰騰然生起,胸口火燒火燎地發(fā)疼。我冷笑,“開城門!我去應戰(zhàn)?!?p>  “門主!不可?!背杏鞍字様r在我面前。

  我厲聲喝道:“大膽!本門主做的決定,何時更改過!”

  承影倉皇起身,堅定道:“馮翰還在昏睡,請門主準許屬下承影不離左右?!?p>  我微笑點頭,“準!”

  城門打開,我策馬奔向戰(zhàn)場,身后是五十名至樂門高手。

  上官錚吃驚地看著我,眼睛里滿是驚喜,“夭夭?夭夭!你怎么來這里了?”他策馬迎上來。

  嚯!笑話,真是個笑話。我抬手按動機關,袖箭接連射出。

  猝不及防,加上他沒以為我真會殺他,武藝高強的上官錚肩部中了一箭。他一邊急速后退,一邊焦急地揮刀護身,口中喊道:“夭夭,是我!是我,阿錚!你誤會了,我與那兩人什么都沒有……”

  我拔出義父的斷刀,凌空一揮,高呼:“殺!殺——”然后率先沖向敵陣。

  身后是轟隆隆城門打開的聲音聲,殺聲震天,面前是震驚失色的上官錚和沒了士氣的晉國軍隊。今天,我要在這里殺了這個曾經(jīng)幫過、呵護過我的人?離京前的種種溫馨、甜蜜過往在腦中閃過,這一刻,我忽然不知所措。

  “夭夭!夭夭——”迎面的晉軍中忽然出來一人,紅衣勝火,快馬如風。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尉遲循也在軍中。

  尉遲循率人將上官錚護住并后撤,然后驅馬到我面前,焦急叫道:“夭夭!跟我回京,我們成親吧,我有圣旨?!?p>  他的眼神一如當年熱烈、真摯,灼痛化作悶痛,我眨了幾下眼,盡力不讓眼淚流出,揚起嘴角高叫:“尉遲九——,對不起,我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了!”

  南詔軍從身后呼嘯而過,與晉軍混戰(zhàn)在一起。殺聲震天中,我與尉遲九抬高嗓門談論婚嫁。

  尉遲九被迫后退,瞪著眼睛高聲喊道:“不就是睡了上官錚那個混蛋嘛,還養(yǎng)了幾個面首,我都知道。夭夭,我也有幾個姬妾呢,咱們正好是天生一對!”

  眼淚奪眶而出,我笑道:“尉遲九,你回去!今時不同往日,我已經(jīng)煉出躍仙丹,告訴上官錚,叫宗政衍過來和我談?!必M止是睡了幾個人,我還要為門下眾人擔起責任,此外這幾個月結下不少仇家,已是身不由己!

  尉遲九揮刀砍翻幾個南詔士兵,叫道:“夭夭,你就那么不愿嫁我?”

  我這邊,承影帶著門人殺了幾個晉國士兵。兵器撞擊聲中,我叫道:“阿循,是我配不上你!”

  尉遲九被身邊家將帶走,一路不時回望我,漸漸,他的身影消失在漫天鎧甲和閃閃刀光之中。

  晉軍繼續(xù)節(jié)節(jié)后退,承影用內力高喊:“上官錚重傷,爾等還不投降?”原本已經(jīng)慌亂的晉軍快開始逃竄,丟盔棄甲。

  這一仗,南詔大勝,晉大敗。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