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陸儀
荒山崩塌,竹林傾覆,烏云散去,禹州城迎來了長久的晴日。
白錦留在城外的廢棄寺廟中。她能感覺到,星月就在禹州。
然而很快,她沒尋到星月,卻見證了琴姑娘臨死前口中的“報(bào)應(yīng)”。
禹州城失去了庇佑他們的“靈”,數(shù)百年安寧的生活走到盡頭,作為“靈”的另一半,琴姑娘的怨氣與詛咒終是應(yīng)驗(yàn),烈日灼灼,莊稼不過幾日便盡數(shù)枯萎。
護(hù)城河干涸,土地龜裂,前所未有的詭異旱災(zāi)席卷而來。
“是煞星,有煞星在禹州城。煞星來報(bào)復(fù)禹州了。”老人喃喃著,望著一片荒涼的土地,長嘆口氣。
在這樣異常的烈日之下,什么都沒能活下去。
抱著孩子的女人面露絕望:“唉,今年怕是過不去了......”
“娘親,我餓......”地上站著的小孩子哭著扯了扯女人的裙角,一雙臟兮兮的手緊緊抓著自己的娘親,生怕她會拋下自己。
“乖,今天就只有這些了,要是能......很快就能吃到好吃的了。......乖啊?!迸吮е鴳牙锏暮⒆樱€在安慰腿邊的孩子。
白錦聽著這些話,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去想。
禹州城的百姓,這是“譚娘”給予他們的報(bào)復(fù)。然而如今的百姓,和當(dāng)初害死她的,還是同樣的靈魂嗎?
冤冤相報(bào),無休無止。
“折淵,你能救他們對嗎?”白錦抓住折淵的手,“神會庇佑人界的,對嗎?”
折淵沉默著搖頭。
神界消失,諸神也一同消失。這世間哪里還有神的庇佑。
況且,“靈”的報(bào)復(fù),也是天道遲來的罰。
白錦看著遠(yuǎn)處,那些土地,已經(jīng)是滿目瘡痍。
若是一開始禹州城的百姓沒有不問緣由地殺死譚娘,這些都不會發(fā)生。然而事已至此,后人終是替前人承擔(dān)了惡果。
——
陸霜一個人躺在冰冷的大殿地面上,聽著殿外女子憤怒的喊叫聲,面上無悲無喜。
“你不是說他最看重這個師姐?都已經(jīng)幾天了,人呢?”
陸羽也摸不清楚:“公主,李承逸他的確是和陸霜最親密,我說的可句句都是真話。這一直不來......誰又能想得到他在想什么呢......”
李子睿一時氣急,甩了甩衣袖。
“廢物!當(dāng)時就不該信你的鬼話!”
陸羽低下頭,暗中咬緊牙,忍下這口氣。
不過是身份高貴點(diǎn)的女人,還不就是個名貴些的玩物,居然也敢這么說他!若不是還需要她的權(quán)力幫襯,他怎么可能就這么咽下這口氣!
李子睿冷哼一聲,拂袖離開。
“三日,再有三日,若是本公主還未看到五皇弟的影子,要去見閻王的,就是你!”
陸羽攥緊手指,手背上青筋鼓起,已經(jīng)忍耐到了極限。
修道者在修煉之前,都要立下誓言,絕不會用自己的修為傷凡人,除非凡人身懷業(yè)障,作惡多端。這李子睿雖然人囂張又瘋狂,但的確沒有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他暫時還就動不得她。她若是真心想要他的命,他很難還手。
一定得想個辦法,把李承逸勾過來......怎么才能把他勾來呢......
寒音寺中,李承逸雙膝跪地,虔誠地禮拜一番。
“圣女,您是修道者的道標(biāo),可否告知,那叛徒如今身在何處?”
寒音寺內(nèi),擺放的是圣女瑤姬的雕像,雕像溫柔地笑著,手中是已經(jīng)被掐斷的彼岸的惡之花。
自從千年前神魔之戰(zhàn)后,神界與魔界一同消失,人們不再祈求神的庇佑,轉(zhuǎn)而立起了仙界天君的像來,日日虔誠參拜。寒音寺荒廢許久,破舊不堪。
李承逸沒有理會衣擺上的灰塵,依舊仰望著神像溫柔的面容,雙眼赤紅,眉目間滿是疲憊。
風(fēng)吹進(jìn)寒音寺,將方才點(diǎn)燃的香火吹得忽明忽暗,很快燃燒到一半。
李承逸漸漸渙散的視線中,高臺之上瑤姬的目光似乎變得更加堅(jiān)定,那雙盛滿溫柔的眼睛在看著他。
他眨眨眼,再定睛去看,卻是一切如常。
“圣女殿下,請庇佑我們?!彼p掌合十,低聲喃喃。
李承逸站起身,長嘆口氣,轉(zhuǎn)身離開。
神明已經(jīng)消失,他還在祈求庇佑,注定是一場空。
安無從神像后走出,看著他的背影,又轉(zhuǎn)過身去看瑤姬的神像。
“還有人記得你,瑤姬殿下?!彼麚嵯蚰嵌涞窨痰描蜩蛉缟膼褐?,“一千年了......”
神魔之戰(zhàn)前,兩界便爭斗不休,魔族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無數(shù)惡之花盛放在神魔井邊,是瑤姬以神界的圣劍誅殺了魔界徘徊在兩界邊緣的惡靈,掐斷了開滿間界的惡之花。
慕玉立在寒音寺的高墻之上,遙望著李承逸飛身向著城門躍去。
這就是,傳聞中囂張紈绔,不可一世的五殿下......
怕是要幫他一把了。
陸遠(yuǎn)趕到京城時,天色已經(jīng)黑得差不多了,很快要到宵禁的時間,進(jìn)城的行人很少。
他出示了陸家的令牌,士兵恭敬地拱手退后,放他進(jìn)了京城。
不到一個時辰,陸儀也跟隨而來。
“站住,宵禁時間,除有令牌和通行令在身,不可入城?!?p> 城門緊閉,士兵在城墻上喊道:“若是沒有,還請?jiān)诔峭馔A粢灰?,明日再進(jìn)城。”
陸儀打開自己的行囊,里面除了零碎的銀子和幾張簡易的符咒,沒有什么特別的東西。
她靠在城墻邊,困倦地合上眼。
士兵喊道:“姑娘,一人在外,還是注意些,莫讓宵小之徒占了便宜?!?p> 陸儀艱難地睜開眼。
她真的好困,好困啊,沒日沒夜地趕路,到今日,終于趕到京城,實(shí)在是撐不住了。
“放她進(jìn)來吧,”李承逸看著城墻下的陸儀,吩咐道,“宵禁也剛剛開始,一個姑娘家,看模樣是遠(yuǎn)道而來的,不懂京城的規(guī)矩,這次便放她進(jìn)來。”
“可是殿下,這規(guī)矩......”
“僅此一次?!?p> 他命令道:“開門?!?p>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曾經(jīng)見過這個少女。
這是陸家的人。
城門緩緩打開,陸儀眨眨眼。面露迷茫。
不是......已經(jīng)關(guān)城門了嗎?是有什么大人物要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