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災(zāi)厄
然而城門后除了守城的士兵,再沒有別人。
士兵催促道:“殿下有令,放你進(jìn)城。請姑娘快一些?!?p> 陸儀愣了愣,練練道謝,快步繞過士兵進(jìn)城。
宵禁時間已過,街上冷清清的,隱約還能聽到嬰兒的哭啼聲。
李承逸更在意的,是陸家的人在這個時候來到京城,是否已經(jīng)發(fā)覺了師姐失蹤被......帶走的事。
陸儀進(jìn)城之后就開始尋找客棧,問了幾家客棧都沒見到陸遠(yuǎn)。
直到她看見荒廢的靜安公主府附近,那不起眼的招牌。
“原來這里還有一家客棧。”她喃喃著,敲響了門。
齊升點著燈,昏暗的光線中,他手中一枚雕刻著名字的平安鎖看不清楚輪廓。
“有人嗎?”少女柔柔弱弱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齊升打開門,面前是一張眉清目秀的少女臉龐。
他有一瞬間晃神,很快恢復(fù)如初。
那塊小小的的平安鎖被他握在手心,他問道:“姑娘深夜前來,是要住店嗎?”
陸儀點點頭,旋即問道:“店家,您有看到一個叫陸遠(yuǎn)的男子嗎?他穿著件淺色的布衫,不是京城的款式,頭上的發(fā)冠是白玉的,應(yīng)該很好認(rèn)。”
她還用手比了比發(fā)冠的樣式。
看到齊升搖了搖頭,她眼中的光芒漸漸暗淡下來。
“今日沒有見過這樣一個人,”齊升遺憾道,“不過姑娘,已經(jīng)這么完了,找人也不安全,不如先住下,等到明日再找?”
陸儀低落道:“謝謝店家,只能這樣了?!?p> 她摸了摸自己的那幾塊碎銀,數(shù)了數(shù),有些不好意思地捧到陸升面前。
“那個,店家,我是從江南那邊過來的,原本在家中就不受寵,沒有多少銀子......這一路上花的差不多了,現(xiàn)在,就只有這些......”
齊升后退一步。
陸儀以為他要關(guān)門,輕聲道:“謝謝店家,我知道是我過分了。這點銀子住店實在是......”
“姑娘,銀子可以之后再付,姑娘家晚上一個人在外,還是太過危險。暫且先住下吧?!?p> 齊升把門拉開些,側(cè)了側(cè)身子,示意陸儀先進(jìn)來。
陸儀也只是愣了一瞬,然后不停彎腰感謝道:“謝謝店家,謝謝,謝謝......”
齊升把她帶到了最靠上的房間,反手關(guān)上門。
他攥緊了手中的平安鎖。
若是月兒還活著,在陸家安然無恙地長大,應(yīng)該也是這樣大的年紀(jì),正是活潑可愛的時候。
終究是他的貪念,害了月兒,也害了她娘親......
“父親,為什么?”他總是會在恍然間仿佛聽到長大的月兒在質(zhì)問,“為了家主之位,為了修為精進(jìn),我就這樣被您拋棄了嗎?”
齊升靠在墻邊,緩緩閉上眼。
那個喚作白錦的女仙,已經(jīng)離開有些時日了。她臨走前詢問他:“你到底,想要我?guī)湍闶裁茨兀俊?p> 他回答道:“待到日后,自會知曉。”
距離那個“日后”,已經(jīng)越來越近了。
陸儀聽到腳步聲走遠(yuǎn),才松了口氣。
也是進(jìn)了客棧才意識到,若是這店家是個存了壞心思的,她可怎么辦才好?幸好他稍作停留之后,還是離開了。
她走到窗邊,打開窗子,感覺到呼吸不再壓抑,才躺到榻上合上眼。
真的好困......就這么睡過去應(yīng)該也沒有關(guān)系吧......
禹州城災(zāi)荒的消息連夜傳到了京城,送消息來的竟還不是禹州城的官員,而是一個農(nóng)夫。
他一身風(fēng)塵,恭敬地跪在李承逸面前,哀求道:“懇求殿下救救禹州城的百姓吧......這天生異象,莊稼全部枯死,井水干涸,禹州城還能撐住的日子兩只手都數(shù)的過來,官老爺已經(jīng)嚇得不知跑到了哪里,人人惶恐不安,禹州城現(xiàn)在,就是人間煉獄啊!”
李承逸一夜未睡,卻沒有絲毫困意。
他沉默片刻,想起陸家藏書閣里的訓(xùn)誡。
瑤姬作為修煉者的道標(biāo),在神界尚還主宰六界之時,若是修煉者生了異心,傷害凡人,奪取權(quán)力,神便會降下劫罰,瑤姬會將惡之花的種子播撒在背叛者的仙心中,直到吸取了全部的貪念和欲望,惡之花從肉身中長出,吞噬掉背叛者的肉身。
隨后,惡之花被瑤姬親手掐斷。那些欲望和貪念就這樣消失在世間,防止被有意的魘吞食,壯大它的力量。
魘生在混亂之中,吞食人們的欲望,貪念,悲傷,絕望,一旦長成,便遮天蔽日,陷入永夜。
他不由得渾身一震,問道:“禹州城如今可還有光?”
那農(nóng)夫點點頭,悲痛道:“禹州城便是生生被太陽曬干的,現(xiàn)在哪怕一滴水都是難尋的寶物,逃難的人走到一半就多半渴死,若不是我們那村子把所有能找到的水給了我大半,怎么能好生生地趕到京城......”
李承逸眉眼蒙上陰霾。
“此事......”
白錦感覺到神行符破碎,不由得松了口氣。
“神行符已經(jīng)將他帶到京城,諸位大可放心。若是京城仍然沒有消息,那便只有逃難這一條路了?!?p> 村民們圍在一起,大都面色蒼白,嘴唇干裂,許久沒有進(jìn)過水了。
有個婦人疑惑道:“既然仙子有如此神通,為何不將我們都帶出禹州,此事不就輕而易舉解決了嗎?”
“對啊,能帶走他,就能帶走我們啊。”
“禹州城現(xiàn)在是真的再不能待下去了,仙子,求求您,把我們也一起帶走吧......”
“早知道王二那小子可以直接逃出去,根本不用受什么難,咱們做什么要把水都留給他?嘖,現(xiàn)在倒好,咱們都多久沒見過水了?王二呢?說不定正在京城享樂呢!”
“是啊,這......”
白錦漸漸失了笑意,凝眸看著他們。
之前的祈求還在耳畔,卻已經(jīng)有了新的愿望。
王二臨走時,是抱著渴死累死的決心去的,神行符沒有靈力支撐,對于王二是巨大的負(fù)擔(dān),雖然是少了許多麻煩,作為凡人,神行符對肉身的折磨也是常人難以忍受的。
誰知原本等待他求來來自京城的救贖的村民,已經(jīng)開始對送他一人離開生了悔意。
熾熱依舊,此處卻漸漸蒙上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