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又無助的稚嫩嗓音傳遍整個村口,仿佛一頭幼小的野獸迷失了方向,張青鵬或許就是指引前路的北斗七星。
少年那股意氣風(fēng)發(fā)勁早已消失殆盡,被一聲聲頭與地不斷撞擊發(fā)出的悶響取而代之。
魏云升多出的記憶里,有青梅竹馬的王小妹,也有行事迂腐卻又古道心腸的老村長,以及許許多多幫助過自己的人,不說報恩,哪怕只是為了自己,將來能在這個由神魔統(tǒng)治的世界中生存下來,都應(yīng)該盡一切努力,把握住機(jī)會。
未穿越前他都是這樣,會拼命爭取來之不易的機(jī)遇,為了生存舍得臉面,而不是畏畏縮縮,與稍縱即逝的晉升臺階擦肩而過。
說是功利也好,沒皮沒臉也罷,只是向往更加美好的生活,一不偷二不搶何錯之有?
都說生活是門哲學(xué),這句話放在異界照樣通用。
更何況這件事本就因自己而起,卻要連累大伙一起承擔(dān)。
村長心如死灰,看著遠(yuǎn)處正不停叩首的魏云升,他心想終于知道錯了么?可惜一切都太晚了,錯已鑄成,殺死神婆要承受的代價肯定非常沉重,可能會是整個村子的性命!三石大王不會放過所有人的……
回頭看了眼還在場的村民,孩子都被趕回家里了,有幾名婦人掩面而泣,男人們則繃著張臉一言不發(fā),但也寫滿了絕望。
“你們……逃命去吧,趁神婆的死還沒被上面察覺到,抓緊時間,帶上老人孩子,一直往西邊走,從此隱姓埋名,不許說自己是三石村人?!?p> 村長滄桑的臉上溝壑叢生,布滿歲月留下的風(fēng)霜,拄著拐杖挺起身子,渾濁的雙目露出一股決然。
“那您呢,受人尊敬的智者。”一個容貌年輕的男人開口詢問,他是村長最得意的門生,幾年前就接替先生的職位,閑暇時間負(fù)責(zé)教導(dǎo)孩子們認(rèn)字念書。
微風(fēng)拂過村長衰老的面龐,帶起一縷垂下的白發(fā),他平靜的說:“我將與三石村同在。”
不待他人回應(yīng),繼續(xù)說道:“不必勸說,我的心老了,不比得你們年輕人,早就走不動了,只想留在這里?!?p> 之前對魏云升準(zhǔn)備大動干戈的那位,早已清醒過來,此刻聞言,叉著腰罵罵咧咧:“俺李鐵牛也不走,要留下來陪老村長!神婆有句話沒說錯,那小子就是天煞孤星,克死了爹娘不止,現(xiàn)在好了,全村的人命都要因為他而死?!?p> 要不是顧及魏云升的力量,估計早就有人忍不住上前把他往死里踹,殺死神婆的行徑用害群之馬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面對前途未卜的未來,眾人盡管不能出手報復(fù),嘴上卻沒留情,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氣都撒出來,一罵再罵,什么難聽的都有。
魏云升置若罔聞,咬著嘴唇繼續(xù)磕頭,地上已經(jīng)有一塊非常明顯的血跡了,可他似乎察覺不到疼痛,地面一直發(fā)出砰砰聲,力道不見絲毫減弱。
“相信你不會聽不見那些罵聲,這樣一群人,值得你這么做嗎?”張青鵬幽幽嘆道,聲音直接出現(xiàn)在其腦海。
魏云升咬緊牙關(guān),繼續(xù)磕頭。
“還是說你在害怕,恐懼死亡,為了自保才會放棄自尊,其實他們的死活根本與你無關(guān)?”
這番話張青鵬剛要說出,突然注意到一個臉色蒼白的小姑娘往這邊跑來,晶瑩的雙眼布滿霧水,嘴里正不停念叨魏云升的名字,想了想,還是決定吞入肚中。
王小妹本來躺在家中養(yǎng)病的,忽然幾位玩伴敲開門,告知她村外發(fā)生的一切。
當(dāng)她獲悉魏云升要被當(dāng)作祭品孝敬河伯時,大腦頓時空白一片,但后面的發(fā)展卻讓她小嘴微張,不敢相信。
“云升哥擁有高強(qiáng)的法力……還殺死了神婆?現(xiàn)在大家都要趕緊收拾東西逃命,不然會死?”
對于一個只有十歲的小姑娘來說,玩伴們七嘴八舌的述說無異于天方夜譚,哪怕生在農(nóng)家比同齡的孩子顯得更加成熟,此刻也忍不住恐懼到渾身打顫。
王小妹打發(fā)走玩伴們后,感覺頭暈得更加厲害了,她有些擔(dān)心在村口的爹娘,大人還懂得照顧自己,更加需要擔(dān)心的是那個從小就很害羞,卻又紅著臉和自己玩到大的靦腆少年。
“云升哥,一定不能有事啊。”說完穿起鞋子就往村外跑,王小妹只覺得頭昏腦脹,似乎停下腳步就要立馬倒下的感覺。
可內(nèi)心的執(zhí)念讓她抿緊嘴唇,那個傻乎乎的家伙,此刻一定很無助吧?他需要我?。?p> 一步兩步,攙扶著老土房不停小跑,雙腿似乎灌滿了鉛,每當(dāng)抬起腳步,都是對自身意志力的極大考驗,只見少女貝齒外露,死死咬住嘴唇,硬是堅持住沒有放棄。
感受起伏很大的胸脯,以及劇烈跳動的心臟,頭腦昏沉沉的像要真的死去一樣,好不容易看見折騰得一塌糊涂的村口,王小妹不停喘氣,心想終于快到了。
在陽光的照射下,一滴汗珠順著她清秀的臉龐滑落,留下很長一道痕跡,眼底竟蘊(yùn)含常人難以想象的堅韌。
“云升哥,等等小妹。”王小妹在原地略作休息,還未完全長開的秀麗面容蒼白得毫無血色,渾身香汗淋漓,嘴唇被咬出一道血痕,疼痛的刺激令頭腦時刻保持清醒。
用粗布做成的衣物抹了把汗,王小妹邁開沉重如鐵的步伐,直奔目的地。
近了,越來越近!她已經(jīng)看見村外黑壓壓的一群人,村長爺爺也在里面,只是怎么不見心上人?
人群中一個身材矮小的婦人似有所感,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是王小妹來了,本來有些欣喜的心情在見到女兒這副模樣后,不禁又心疼又著急,罵道:“死妹丁不好好在家呆著往外跑干什么?還跑得這么兇,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嘴唇又怎么回事?你別和我說是自己咬的!”
丈夫在一旁站著,見狀腮幫子動了動,面無表情道:“你生了一個好女兒,有些時候和你一樣是個臭脾性?!?p> “姓王的,你嘴里吐不出象牙來是吧,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說我?傻站著跟條柱子似的,滾一邊去,老娘的女兒自然由老娘來疼!”
說完王母矮小的身軀從人群中擠出,一把抱住王小妹,發(fā)覺女兒身體滾燙,氣得幾次差點沒忍住要下重手。
“爹,娘,你們沒事吧?”王小妹聲音虛弱的詢問道。
婦人抹去眼淚說:“好著呢,哪像你傻乎乎的不要命,現(xiàn)在聽話,回家趕緊收拾東西,吃完午飯咱就走?!?p> 王小妹掙開母親的懷抱,精神狀態(tài)貌似好了一點,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我不走,我要去看云升哥,他需要我。”
王母勃然大怒,拉著女兒往村里走,呵斥道:“事到如今你還想著那個天煞孤星吶,他克死了自己的爹娘,又害你生病,現(xiàn)在好了,全村人都要因為他背井離鄉(xiāng)逃命去了,你以后不準(zhǔn)再和魏家的小子有任何交集!”
抗拒地甩開母親的手,王小妹突然看見不遠(yuǎn)處正不斷叩首的魏云升,見其額上一片血肉模糊,只感覺呼吸慢了一拍,心都要碎掉了。
“他需要我!”她堅定的說,然后不顧父母眾人的眼光,拼盡所有力氣跑向魏云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