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牧云二人從外域的山脈不知不覺便繞到了內(nèi)域的山脈半山腰之下，他們才確認(rèn)兩位老者真的很厲害，至少在外域的山林中活了很長時間，不然根本不可能發(fā)現(xiàn)那條隱藏在山崖附近藤蔓之中的近路。
當(dāng)然，那片近路大部分時間都處在幽深的山洞洞穴之中，所以必須依靠蘇夜兒的神識感知才能夠順利走出去。
在路途期間，蘇夜兒也向牧云介紹了世界中修行者的林林總總，而牧云也只是似懂非懂地將這些東西記在腦海之中。
他至少明白了如今修行者在人間的地位就算說至高無上也絕不為過，畢竟皇帝也不是修行者，依然會對修行者抱有敬與畏，當(dāng)然沒有達(dá)到懼怕的程度，因?yàn)楫吘挂粋€修行者再強(qiáng)，也絕對不敢對抗整個帝國的雄獅鐵騎。
而要成為修行者的前提，便是必須開辟自己眉心間的一片識海，據(jù)蘇夜兒所說，識海是在人體內(nèi)的一方天地，會隨著人自身天賦不同而變化。
牧云并沒有說出自己識海是什么顏色，因?yàn)樗恢肋@代表著什么，所以不能告訴任何人，以免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惹到麻煩。
蘇夜兒還介紹到，識海便是儲存人類的神識的地方，可以理解為一個人腦海中的“意念”，這也讓牧云方便接受。而神識便是自身在“意念”上的映射，代表著自己腦海中精神力的強(qiáng)大與否。
神識越強(qiáng)大的人，便能夠操控更多的靈氣，再往上甚至可以將自身融入天地靈氣之中，令牧云心生向往驚嘆不已。
忽然牧云似乎想到了什么，轉(zhuǎn)頭問道：“人類為何不能吸收天地靈氣呢？”
蘇夜兒沒有任何思考便笑著回答道：“身體容納天地靈氣，便需要有足夠馴服壓制那些無主靈氣的神識以及肉身。而正常的修行者連神識修煉都來不及，哪里有時間再去練肉身？退一萬步來說，體內(nèi)容納靈氣就需要在身體丹田開辟氣海，而那是妖魔族才會去干的事情，人類若是如此絕對會淪為敗類。”
看著蘇夜兒輕蔑的神情，牧云心中有些不明白現(xiàn)在的人都是如何想的，難道不能問妖族魔族去借本開辟丹田氣海的功法來看看嗎？
當(dāng)然這種說法他也不好意思講出來，于是岔開話題問道：“都說你們修行者神識有修為，那神識修為是怎么分的？”
“你下山后可不能再這么問了?！碧K夜兒走路時踢開一塊石子，然后拍了拍鞋上的灰塵，解釋道：“我們?nèi)祟惡芴搨危驗(yàn)椴荒荛_辟丹田氣海而是修神識，總有人會感覺自己不算真正的修仙從而氣憤從而嫉妒那些能夠修煉靈氣的其他種族，于是人類自己明文規(guī)定，神識的修為就是自身的修為?！?p> 牧云撇嘴說道：“人類怎么這么麻煩?！?p> “不麻煩那還叫人類嗎？”蘇夜兒叉腰問道，隨后繼續(xù)說道：“這條規(guī)定是挺早以前就存在的了，那時人類神識天賦更強(qiáng)大，可以與其他種族媲美，更何況修為的幾個階段都差不多，于是其他種族也就做出了依照人類修為來規(guī)定的妥協(xié)，沿用至今?！?p> “好了我知道人類曾經(jīng)厲害過，那么境界怎么分的？”
“聽好了?！碧K夜兒咳嗽一聲，回想著自己第一次聽到這些時的震撼與興奮，她挺起胸膛驕傲地說道：“修行者開辟識海之初，識海中除了一粒海洋之外一無所有，只瞥到了那修行萬千絢爛中的一絲一毫，是以稱之為初窺。
“隨著修行者不斷鍛煉神識，在識海中會出現(xiàn)神識的形體，如同虛無的云霧狀漂浮在識海上，稱為化虛，這也是世間絕大部分修行者能夠勉強(qiáng)到達(dá)的地方。
“再往后，神識之力可以離體而出，沖破識海的禁錮，從而與世間的天地靈氣接觸，進(jìn)而控制更加龐大而濃郁的靈氣，稱之為化靈。而這類修行者在塵世里很少露面，只有一些仙門宗派才會遇見。
“神識離體后見識到了天地靈氣的浩渺廣闊，久而久之便會產(chǎn)生質(zhì)的變化，而隨著修行者自己對神識的掌控如果可以更上層樓的話，神識將會具有溝通天地間一切能量的力量，稱之為通天。
“通天之上是為乾坤，我沒法解釋，因?yàn)橹挥袝嫌涊d，我沒見過這種層次的人出手?！?p> 蘇夜兒講了很長時間，因?yàn)樗v的很激動也很慢，就如同自己是通天之人一般，想要讓牧云感受到她心中的驕傲。
而牧云并沒有附和她，只是微微點(diǎn)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蘇夜兒鼓著腮幫子沒好氣地往前走去。
如今他們不再像上山時最初碰見那般拘謹(jǐn)，兩人都極為隨便，就像現(xiàn)在牧云看蘇夜兒跑得太急而摔了一跤，也并沒再想著上去扶她。
二人來到了湖邊，天空此時已經(jīng)泛起了晨光，內(nèi)域不再灰暗，就會給人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二人在湖畔貪婪呼吸著迎面而來的潮濕空氣，都沒有回想這一天發(fā)生的事。
牧云在路途間也暗自熟悉著擁有識海的感覺，雖然他只是初窺境界，根本沒有什么神識，但感知能力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立在湖畔，迎著風(fēng)，感受著水中胡亂穿游的魚，感受著后方被吹動的樹木和樹上緊抱著樹干的松鼠，感受著腳底的泥土以及泥土中躲藏的蚯蚓，感受著身側(cè)俏立的少女，不由得微笑起來。
這是他從外域活過來之后，第一次發(fā)自真心地想要開懷大笑。
他相信這種感覺會被他永遠(yuǎn)銘記在心中。
蘇夜兒張開雙臂吹風(fēng)，側(cè)頭笑著說道：“牧云，你能感受到這天地間的不同嗎？”
牧云一直在感受，漫不經(jīng)心地答道：“可以啊?！?p> 場面陷入了寂靜。
牧云奇怪地看了一眼蘇夜兒。
蘇夜兒陡然驚醒，顫聲說道：“難道那兩個老人說的都是真的？你天賦真有這么異稟？剛剛踏入修行界就能感受到天地不同的，估計(jì)從古至今都數(shù)不出幾個吧……”
聽著蘇夜兒幾乎崩潰的聲音，牧云雖然不知怎么回事卻心底生出愧疚，于是他嘆息說道：“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p> 蘇夜兒終于崩潰叫道：“你這句話就是故意的！”
緊接著她轉(zhuǎn)頭問道：“所以，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牧云低頭閉目，認(rèn)真地說道：“這片天地的事物……都有獨(dú)特的氣息，但究竟是什么，我看不到。”
“嗯。”蘇夜兒微微點(diǎn)頭，心中想這才像話嘛，不然若是直接感知到靈氣的話就太妖孽了。
“還有……”牧云接著說道：“感覺可以配合我的雙眼，看到很遠(yuǎn)的地方?！?p> 聽著這話，蘇夜兒忽然緩過神來，抱頭痛聲說道：“好像剛晉入初窺境，便直接感受到天地的氣息，也很造孽來著?！?p> ……
……
之后蘇夜兒才告訴牧云，什么叫初窺境界，就是對修行界的一切都一無所知，猶如嬰兒，試問嬰兒能夠聽得懂人話嗎？就如同剛剛到達(dá)初窺境的人感受不到天地氣息是一個道理。
然而牧云直接從嬰兒跳到了孩童時期，這讓蘇夜兒十分難以接受，認(rèn)為這絕對違背常識。
牧云看著蘇夜兒最終消失在湖畔森林中的背影，略微有些落寞，不過很快恢復(fù)了過來，心想既然我比較特殊，那當(dāng)然應(yīng)該高興才對吧，特別是在無人知道的情況下某一天突然變得特殊起來，這樣的事情放在一些小說里面肯定會成為打人臉的劇情。
但是牧云轉(zhuǎn)念一想，山河城里他認(rèn)識或碰見的人都對自己挺好的……那可沒人給他打臉?。窟€是說……
因?yàn)槟猎频谝淮谓佑|到修行這條大道，走在山路上便不自覺地多出了許多遐想。但這些想法最終都被他深藏在了心底，當(dāng)做了塵埃或者是愿望。
很多人的愿望都代表著他們活著的目的，牧云也不例外，但他對于活著恐怕有一些特殊的看法——比如活著對他來說的意義。
如今一只腳踏進(jìn)了修行之路，那么他認(rèn)為的活著的意義自然就更加理所當(dāng)然：他以前想過，活著的意義就是活著，如今想來，那便是有意思地活著。
因?yàn)樗呀?jīng)不再平凡。
探索未知，從來都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他閉目感受著周圍那股若有若無的天地能量律動著，一時皺眉，一時展顏，仿佛要融醉在其中。過了很久，他忽然睜開眼睛，看向了森林深處的一個方向。
“還在等我？”
牧云自語著，朝那處跑去。
湖水映朝陽而美，如同無數(shù)鉆石嵌在湖面，波光粼粼。
湖水背后森林里走一段路，便會看到那棵巨大卻枯老的樹，樹下坐著八個人。
空氣就如同初升的晨光那般安靜沉重，牧云走過去，終于回到安全的地方后的欣喜卻沒有多少，因?yàn)樗吹搅饲嗌?，看見了楊平安?p> 牧云走上前說道：“我回來了?！?p> 青衫疲憊地抬頭看著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表示知道了。
牧云接著問道：“楊平安先生呢？”
李清水淡漠地笑了笑，說道：“和我們傭兵團(tuán)沒必要說得這么文雅，老楊他先我們回家了，不必掛念?！?p> 這話無論如何都是說給他自己聽的，十幾年從戰(zhàn)場到傭兵團(tuán)的交情，確實(shí)讓李清水不忍心說出死去二字。
牧云沒有問李清水到底是怎么回事，因?yàn)樗靼走@其中可能有一小部分責(zé)任是自己的，當(dāng)然他也猜測很可能青衫和楊平安二人很可能采取了與自己和蘇夜兒相同的策略，朝外域躲避那群通靈的猛虎兇禽。
或許他們沒有那么走運(yùn)，在翻越山脈的時候遇到了連青衫楊平安聯(lián)手都對付不了的事物，腹背受敵，最后楊平安用生命換青衫逃了出來。
因?yàn)橹滥猎瓶赡苄闹幸苫螅嗌缽?qiáng)行壓下自己的心情向他解釋了事情的經(jīng)過，果然與牧云猜想的一般無二。
牧云突然有些感動，他如今從外域茍活至此，竟然被兩個萍水相逢的人給予了極大的恩情，這讓他忽然覺得似乎內(nèi)域的人間沒有自己以前想象的那般爾虞我詐恐怖至極。
于是牧云向青衫行禮說道：“雖然你們傭兵團(tuán)的職業(yè)就是如此，但真愿意付出這般代價為我搶到了一線生機(jī)，以后我也必定不會忘恩?！?p> 青衫卻有些意興闌珊地?cái)[了擺手說道：“別說的冠冕堂皇，我與老楊本來的判斷是與那群虎群周旋便可以脫困，誰知還遇上了山狼，前后受敵下才會這樣。早知如此，嘿嘿，你給我們再多銀子的保障我們也不會涉險?！?p> 牧云點(diǎn)頭說道：“不管怎樣，我們都是為了自己而活著，我當(dāng)時也并沒有考慮回頭幫你們，所以算是扯平了，而楊平安付出了自己的生命這一點(diǎn)我會記住的?！?p> 聽著這段話，青衫瞇眼盯著面前抱拳行禮的少年，眼中不知有什么光芒閃爍而出，忽然他眉間挑了挑，笑著說道：“沒想到你山中竟有奇遇?！?p> 牧云低頭沉默。
青衫哈哈一笑說道：“行，就當(dāng)我楊兄弟的命欠你一條人情，你以后若是能還便還吧，我們等著?！?p> 這話雖然顯得有些心意狹窄，但牧云自然不會這么想，畢竟對方付出了一位戰(zhàn)友，這種代價理應(yīng)讓自己回去報答。他心中默默想著，等到以后若是飛黃騰達(dá)了，就干些力所能及的事吧。
到了這時，牧云卻并沒有將自己的天賦與一天前的經(jīng)歷擺在一個特殊的位置，他依然認(rèn)為自己應(yīng)該過一個平凡的生活，那么既然他接下來的命運(yùn)有所顛簸，就更應(yīng)該享受當(dāng)下的寧靜。
將對蘇夜兒與二老的思緒盡數(shù)拋去，甚至連自己身體神識感知的變化也并沒有再思考太多，牧云眼神逐漸清明，與傭兵團(tuán)一起朝山下行去，這一路他已經(jīng)將目標(biāo)草藥采集完成，但回路上依舊留意著其他種類草藥，一一采集。
對于開辟了識海的牧云來說，尋找草藥無疑變得極其方便，感知力的提升讓他覺得視野清晰開闊了不止數(shù)倍。
一路上的八個傭兵隨著牧云哼著一些古怪的歌兒，浩浩蕩蕩走到山腳下，牽起他們的馬兒，回到了草原之后的山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