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山脈東西兩側的天空差異很大,讓人恍若在不同的世界,但起源山脈內(nèi)域的山腳下那片廣袤的草原,已經(jīng)把濃郁的鮮活氣息帶了回來。
無論人們在山脈中遇到了怎樣的悲傷怎樣的艱難險阻,淡青色的草原都會隨著風搖晃,然后輕輕地將那些悲傷的心撫慰,讓晨光重新照耀進去。
馬兒歡快地嘶鳴著,傭兵團眾人那本來陰沉的臉色也逐漸因為草原的寬廣而恢復過來。牧云再沒有釋放過自己的感知能力,而是用平凡的眼睛去看世間的一切景物。
一是為了防止青衫進一步知道自己識海中的秘密而造成麻煩,二是他覺得既然人類生有雙眼,那便應該懂得珍惜從雙眼中映射的美景。
一行人在草原上走了很遠,看到了漸漸出現(xiàn)在視野中的高大城門。雖然不及起源山脈的百分之一,卻讓站在其下方的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從心底產(chǎn)生一種壓迫感。
迎著這份特殊的壓迫感,牧云與傭兵團經(jīng)過了城門口負責檢查或者收關稅的軍士,重新回到了他們共同都熟悉的這座城鎮(zhèn)。
沿著城門向左側一直走便回到了雇傭兵的兵營,那里依然嘈雜鼎沸,喝酒劃拳聲不斷響起,與起源山脈中的寧靜比起來簡直天壤之別。
青衫李清水領著眾人回到他們所在的帳篷中,然后看著牧云問道:“你那一袋一百多兩的銀子,就給我們了?”
牧云點頭,不再解釋什么他們付出了多少這些都是應得的這類惡心話,轉身離去。
看著少年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青衫揮了揮手讓眾人坐在圓桌旁,臉色平靜認真地看著眾人,開口沉聲說道:“牧云是個很厲害的孩子,相信大家在前一天中都看得出來,他擁有同齡人難以企及的心性和身手。我們現(xiàn)在是在利用他,利用他的人情,但如果真有他可以還人情的一天,切記,一定要以禮相待,最好能交上朋友?!?p> “是!”眾人臉色一正,齊齊回答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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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牧云踏上街道的青石板路,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腳竟有些站不穩(wěn),山脈之中的遭遇并沒有他以前所經(jīng)歷的恐怖,但其中的曲折離奇的遭遇還是讓他心神疲憊至極,如今他甚至連他一直以來很想質問宋不才為何采藥如此要命這種想法也拋到了腦后,只想趕快回到藥鋪,然后倒頭就睡。
牧云這樣想著,才將力量重新灌輸?shù)诫p腿之中,用力地朝前走去,街道上或許沒有人會在意這么一個孤單平凡的少年。
“果然能夠修行也沒啥生活上的好處?!?p> 緩步走到藥鋪門口,看著那熟悉的牌匾和店內(nèi)的陳設,牧云那樣想著,手指揉了揉微微酸痛的眉心。
然而之前他腦中設想的場景并沒有如實展開,迎接他責備他的不是宋不才那位德高望重的老醫(yī)師,而是他的小丫鬟金蘭。
金蘭本來叉著腰指著牧云想要責罵他為何那么久都不回來,但忽然又想起老人的告誡,于是放下手低頭說道:“老師病了?!?p> 牧云皺眉,很快說道:“帶我去看看。”
誰知金蘭卻搖了搖頭說道:“不,老師說了,你什么時候回來,就去練習煉藥,在他確定尸毒是否會因為傳染而加重病情之前,都先別進屋見他?!?p> 牧云眉頭鎖得更加緊了,仿佛擠在一起,他疑惑不安地說道:“難道宋醫(yī)師染上了我的尸毒?”
金蘭沒有說話,只是緊張卻迫切地看著牧云,她似乎覺得自己治不了的病這個剛來沒幾天出去采了一次藥的少年就可以治。
牧云擺手說道:“別看我,我除了看過一些醫(yī)術的書之外什么都不會,根本不可能去救你師父,只能先把治尸毒的藥煉出來,因為我臨走前之前他給了我一份秘方,然后再去看看他自己有什么方法?!?p> 金蘭有些懷疑這個少年是否真的會煉藥,畢竟他才剛剛學會了辨別藥材以及去山間采藥,距離煉藥那個步驟似乎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牧云的確不會煉藥,所以他并不急于一時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間去默默地讀著宋不才給自己的一本講述煉藥的書冊。金蘭在屋外跺腳著急,她心想老師如今如此病重,為何這個少年還不記恩情悠然自得地回屋看書,連老師安危都不顧?
牧云聽到了門外那些急促地跺腳聲,提高聲音說道:“放心吧,你老師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不會煉藥這個事實?都如此他還說讓我練習煉藥,等他確認之后再見他,便說明他的病情還沒有到不可控制的地步,所以別著急了,慢慢來吧?!?p> 金蘭轉頭看了一眼老師緊閉的房門以及門中若有若無滲出的陰寒氣息,無奈地嘆息一聲轉身向藥鋪前臺走去,繼續(xù)她的管理。她明白自己著急了也沒用,她只是一個小丫鬟,煉藥只會當助手,自己操作便會一頭霧水,關鍵時刻似乎真的只能依靠那個令人討厭的少年了。
略顯寒酸的房間中,牧云坐在木床上專心地看著書,他發(fā)現(xiàn)煉藥一學雖是這樣稱呼,但很多的藥方都不需要火焰來煉制,一般只需要按劑量搗藥融合便可。
真正需要火焰加熱或灼燒煉制的藥物,以他的實力和所采集到的藥材來說根本不可能完成,但對于這些特殊的藥物牧云也在閱讀過程中將它們的煉制方法的描述熟記于心。
……
……
藥鋪與山河城其中一條主街上的很多店鋪連在一起,雖然牌面因為宋不才的名聲明顯高檔了很多,但在同行看來依舊沒什么大變化,無非是一個老頭帶著自己的小丫鬟,然后近期又莫名其妙地多了個少年。
藥鋪兩邊分別是鐵匠鋪和抓藥的藥房。
一般的藥材宋不才都是讓金蘭去隔壁藥房抓藥,而那些藥材不是長在某些城里湖泊草甸附近,就是生在稍微偏遠一點城外的草原之中;如果像尸毒這樣需要難得的藥材,他才會自己上山去取。
而鐵匠鋪雖然與藥鋪沒什么瓜葛,但店主卻與宋不才是多年老友,鐵匠底下也有個小鐵匠,是歲數(shù)將近二十的青年人,長得憨厚壯士,一直惹宋不才喜愛不已,幾度想讓金蘭嫁給那小子。
最后金蘭小姑娘發(fā)了脾氣,這事才不了了之。
……
金蘭讓那位一直咳嗽顯得有些痛苦的婦人坐到藥鋪里面的椅子上,自己則看了一眼裝藥材的柜子,發(fā)現(xiàn)沒有治咳嗽的藥物,搖了搖小辮子朝藥鋪外旁邊的藥房走去。
這種行動不太方便的病人,需要的藥如果藥鋪沒有的話金蘭一般會替他們?nèi)ト。?p> 看著藥房的是一對母子,母親大多時候充當藥房的藥劑師,而讓自己十五歲出頭的兒子去那些不甚危險的地方去補充藥材。那位母親的亡夫姓趙,她自己的姓氏不得而知,于是一般街坊鄰居便稱她趙夫人或者趙氏。
金蘭跑到藥房門口,趙夫人此時正在搖扇發(fā)呆,看到少女小跑而來,柔美的臉頰上漸漸帶上了一朵笑容,“金蘭姑娘,你要什么?”
金蘭抬起小臉說道:“一斤甘草、三片枇杷葉,有個咳嗽的病人?!?p> 趙夫人溫柔地笑著說道:“等一下哦?!?p> 她起身走進門后一大片的儲物柜中,瞇著眼用手指點著,然后停在了某處拉開儲物柜的抽屜,將藥材慢慢取出。
“如何配藥就不與你說了吧?”趙夫人小心翼翼地將藥材收到袋子中給金蘭,然后手指比劃了一下,“五文錢。”
金蘭聞言秀眉皺了皺嘟囔著:“漲價了?”
趙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們家聞道最近采藥也不容易?!?p> 金蘭拿了袋子轉身離去,小聲嘀咕著:“我們牧云采藥更不容易來著……”過了片刻她反應過來自己在說胡話,小手狠狠拍了拍自己臉頰。
然后轉身走回自家藥鋪。
不知過了多久,藥鋪中傳出的咳嗽聲漸漸消失。
目送著那位婦人的離去,金蘭輕輕松了口氣,然后坐在柜臺后面用小算盤計算著一天的盈虧,發(fā)現(xiàn)雖然藥房抓藥漲價但還是賺了之后,小臉上才掛上笑容。
牧云此時從房間里走出來,看到坐在椅子上數(shù)錢傻笑的金蘭,他也不禁偷笑了一下,隨后向門外大街走去,他看那煉藥秘方看得頭疼,想趁此機會出去看看邊郡第一山河城的風采。
可當他準備邁出藥鋪門口的時候,一個人也邁進了藥鋪。
此時金蘭正在開心地數(shù)錢,出于人道主義,牧云當起了接待病人的職責。
他看向了那人,發(fā)現(xiàn)是一個儒雅隨和的書生,只不過臉色有些蒼白,想來是久病纏身的緣故。那書生手里沒拿書冊,卻在腰間別了個酒葫蘆。
牧云笑著迎了上去,問道:“先生怎么回事?”
來藥鋪自然是看病,所以牧云便直截了當?shù)貑柫顺鰜怼?p> 誰知那書生看了看牧云,皺了皺眉,朝轉身朝金蘭走去,瞇著眼瞅了瞅金蘭,搖搖頭又走了回來。
牧云禮貌地微笑著看著他。
書生咳嗽一聲,正氣凜然說道:“請問還有水靈點兒的醫(yī)師嗎?”
看著書生蒼白的面容和腰間的酒葫蘆,就算是沒有見過世面的牧云都隱約間明白了些什么,他于是抬頭說道:“您看我怎么樣?”
書生盯著牧云沒有說話,許久后他忽然大笑說道:“很好,很好!”
這回輪到牧云心中發(fā)毛了,在他想要微笑禮貌且尷尬地再度拒絕時,書生卻忽然收斂了笑容看著牧云,說道:“給我能夠治療尸毒的藥。”
話音漸落,牧云小臉忽然沉了下來,隨后說道:“這里沒有您所說的藥物。”
書生說道:“可這是藥鋪?!?p> 牧云說道:“這藥鋪暫時歸我管?!?p> “還有我?!苯鹛m在椅子上插嘴說道,此時她抬頭盯著書生,顯然也發(fā)覺了后者可能有些不對勁。
且莫說在山河城中,就算是大永的幾個中心大城市中,都不會出現(xiàn)多少得尸毒這種病癥的人,除非是在死人堆里混久了的殮尸官。
而書生顯然不是。
于是兩人同時心生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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