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為君鴻鈺換了干凈的衣裳,秦惜推著他在遠望亭的小路上緩緩前行。
此刻梳洗過后的君鴻鈺又帶上了往日那種一塵不染的感覺,但秦惜知道,他在十丈紅塵里。
“想問什么就問吧?!本欌暬仡^看她:“憋在心里的感覺一定不好受?!?p> 秦惜停住腳步:“為什么?”
君鴻鈺聽懂了,沉默了片刻,輕笑:“感情之事哪有為什么?只不過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而已。”
“可你有太子妃了,她怎么辦?”徐氏那樣好的人,把一身心都放在君鴻鈺的身上。
“阿潯嫁予我的時候,我們曾約定好,等我身死之后,便還她自由之身。這之前我護她在宮中平安,她幫我調理身體?!彼芙o她一片安穩(wěn)的天地,卻不能給她更多。
秦惜沒想到當年東宮大婚還有這般隱情:“你娶她,只是因為這個?”
君鴻鈺搖頭:“母后為我的事情耿耿于懷多年,我也想讓她多一些安慰?!?p> 他想讓母后不要那么愧疚、那么難過。
他想讓母后看著他成家,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下去,知道他放下了、釋懷了。
“那蘭蘭呢?”
君鴻鈺沉默了很久,苦笑道:“我們沒有緣分,她是個好女孩,萬光耀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她會一輩子幸福的.....我放下了。”
秦惜直視他:“這話你自己信嗎?你要是放下了,為什么還要到遠望亭來?為什么還要找機會和她說話?!彼J識的君鴻鈺從來都不是個多話的人。
“我只放縱自己這一次,景陽,就這一次?!彼琅f是笑著的,只是那笑容里帶了太多的哀傷和祈求,震得秦惜的心痛得無以復加。
他若好好的,如今的他必定是意氣風發(fā)的,能在朝堂是指點江山,也能在自己心愛女子受傷的時候,不需要那樣難堪的爬到她身邊;他若好好的,就不用愛得那樣卑微隱忍,也不必無奈退卻。
“惜兒,你無需自責?!本欌暱创┧男乃迹骸爱斈隉o論你遞不遞那杯酒,宣氏都不會放過我的?!?p> 秦惜不可置信的抬頭,顫抖著問:“你.......你一直都知道?”
“我又不是小毛孩,那時候我十四歲了。”君鴻鈺看向遠處:“說實話,原先躺在床上的那一年里,我心里有怨。怨這宮中爾虞我詐,怨上天對我不公,甚至每每想起當時的情形,也怨你??墒呛髞?,看到你、看到父皇母后阿晗她們都平平安安的時候,那一刻我又無比的慶幸,慶幸那時候自己的酒杯被打翻,慶幸接過了你面前那一杯酒。”
“后來,遇到了藺姑娘,便對當年的事情更加釋懷了。”他輕笑開來:“我若還是那個健健康康的太子,或許早已在朝堂的浸染中變得不擇手段;若我還是父皇的希望,或許東宮早已妻妾成群,枕邊之人都是爭權奪利的籌碼和工具。這樣的我連自己都覺得厭惡,如何有資格去愛她?!?p> 如今的他癱了,病了,但那份愛是完整的,他不用去權衡利益,不用去揣測人性,他只用在一旁靜靜的看她快樂幸福,將心底這份愛好好的掩飾著便好。
“惜兒,于我而言,這樣的人生未嘗不是上天的垂憐,你可明白?”
“我不明白。”秦惜倒在輪椅前,淚眼婆娑:“我一點也不明白?!?p> “你明白的?!本欌暶念^:“愛一個人,就希望給她的是這個世上最好的自己。你為了十一皇叔,學著好好刺繡、學著好好做功課,是因為你不想終有一日站到他的身邊的自己,成為他被人詬病的存在......惜兒,我們都有自己的選擇,你的愛情適合堅持,但我的愛情適合放手。”
“你要是真的覺得對不起我,那就把我的那一份也好好的活下去。一輩子都活得快樂幸福,好不好?”
秦惜伏在他跟前嚎啕大哭。
君鴻鈺無奈,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小哭包,以后不準再哭了,否則我就真的生氣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