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鄞晨掩眸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轉(zhuǎn)身進了屋,垂眸靠在門上,心下想還是出去走走,權(quán)當是散了心,看看熱鬧。
略收拾了一番,沐鄞晨便要出了門,方抬腳邁出去,鄭嬤嬤眼尖,攔了下來,“小姐,您的頭可還疼?”
沐鄞晨搖頭,方要啟唇應聲,忽聞得清脆聲響:“小姐才醒來,是要去哪?”聲音里帶著緊張和擔憂。
沐鄞晨一怔,鄭嬤嬤笑瞇瞇的看著來人,同她說了一番話后,便忙活去了。
暗嘆一聲,她轉(zhuǎn)頭朝后看去。
春日艷陽下,青兒清秀的面容,泛著金光。
青兒今年不過十五歲,只比她長一歲。
是以,原身一直將她視為姐姐,于她而言,青兒就是自己除了沐瑾書和沐嘉逸以外最親的人。很長一段時間,她都覺得世上再無比青兒更好的人了。
可自江可兒冒出來,原身卻覺得她比青兒更加懂她,甚至能替她出主意不討武曌淵嫌棄。
原身越發(fā)親近江可兒,青兒說得幾句她的不好,她便脾氣一上來,誰也攔不得,當著府上一眾下人的面訓斥青兒,也是時常的事??善鄡簭牟恢鴲?,依舊待她如初,就像根本沒受過她的欺辱一般。
連青兒都看得出來江可兒虛偽,身為當事人卻半點不中。可恨原身曾懷疑過,卻總被江可兒三言兩語的哄過去,到底是道行太淺還是心思單純……
沐鄞晨暗暗翻著往事,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蹙。
“心里悶著,想出去散散罷了?!?p> 青兒聞言一怔,隨即眼角泛了紅,當即吸了一口氣,走到她跟前,笑道,“奴婢陪小姐出去吧?!?p> 沐鄞晨抿嘴,她覺得自己需要靜一靜,身后跟著人總是有些別扭,于是婉拒了,卻見得她明亮的眸子漸漸黯了下來。
她看著她,似無意的提起,“回來時,希望能喝上鮮香濃郁的熱雞湯,心情也會舒暢……”
青兒一聽,眉眼頃刻之間一掃失落,“奴婢等小姐回來喝雞湯?!?p> ……
繁鬧的街市上。
“沐姑娘?”
沐鄞晨循聲看了過去,卻覺此人十分陌生,一時竟是猜不透是誰。
生的清秀俊逸,穿的是水墨色衣裳。
她想了想,原身攏共見過的男人不多,拋去府上的大哥沐瑾書,便是太子武曌淵,更有一位相貌奇丑,如何也與眼前的沾不上邊,所以這喚她的男人她并不認識。
可他卻是在同她打招呼。
她稍遲疑了下,上前詢問:“你是?”
來人愣了下,隨即笑著拱手致謝:“多謝姑娘那日相救?!?p> 沐鄞晨愣了片刻,半響笑著回道:“我也并未幫上什么忙?!?p> 那日深巷里,原身本是要去救那男人,卻禁不住祁盛激她幾句,怒氣一上來,便沖上去廝殺,眼里紅得卻只看得見面前幾個人欺負他,也只是巧的殺了過去,算不得救。
她暗暗想,這或許是武曌淵設(shè)計的。畢竟約定的內(nèi)容便是原身近幾日莫要惹禍,而離著約定的時日到深巷發(fā)生的事只短短兩天,左右與武曌淵脫不了關(guān)系。
祁官儀低頭看著她,只覺得她如今的氣質(zhì)比起之前變得有些不太一樣,他說不上來是為什么。
他依稀記得迷糊間,聽得一聲尖銳的叫囂聲,視線模糊下,一張怒目猙獰的面孔沖過來……
周圍喧囂。
感受到視線,沐鄞晨抬眸望去。
這一望,就撞進了一雙仿若深不見底的黑眸中。
春陽在頭頂上叫囂,四下喧嘩,她愣了愣,很快地移了視線。
祁官儀的臉上不覺泛起了紅暈,他又看了眼她,見她身后并無丫鬟跟著,想起了什么,提議道,“不若走一走?”
沐鄞晨有些遲疑,卻禁不住肚子一聲響,臉上紅了透,頓時有些羞赧。
祁官儀見狀,笑了一聲,“我知道有一家酒樓,味道不錯,帶你過去?!?p> 話到后面又補上一句:“就當是謝禮,沐姑娘莫要推脫。”
沐鄞晨頷首,心底明白著,當下也不扭捏,跟著他走進一家酒樓,迎面上來一個小二,頗為熱情的引他們上樓。
上樓的過程,沐鄞晨也在打量著四周,酒樓共四層,來往過客游人甚多。且一二層是為普通平凡人吃飯之處,三四層則為高檔貴客食住之處。
余光看了眼身旁的人,她又很快地收了回來。
進了雅間,迎面而來一股水墨香,屋子里陳設(shè)雅致,壁上掛著一對書畫。
“看看?”祁官儀把菜單遞了過去。
沐鄞晨接過單子,密密麻麻的文字,索性還是認得,但名字大都天花亂墜,一遍下來,她的腦子只剩下這什么那什么,那是什么……
她呆愣愣地看著菜譜,喃喃道:“你點吧,我都行?!?p> 祁官儀接過菜譜,只以為她是不好意思,嘴里也不含糊,當下點了幾道菜,便讓小二下去準備。
“沐姑娘可好些了?”祁官儀看著她蒼白的容顏,關(guān)心道。
沐鄞晨微微頷首,方覺忘了問他姓名,便問出了聲。
祁官儀聞言面上一紅,忙賠罪道,“在下祁官儀。方才失禮了,委實不是故意如此,還請沐姑娘見諒?!?p> 沐鄞晨腦海里卻是一片混沌。
深巷里那個丑陋不堪,身形削瘦的男人,一會是站在邊上看熱鬧的模樣,一會是冷嘲熱諷的模樣,一會又是他抬腳狠踹青兒的模樣,同眼前的是何關(guān)系……
祁官儀見她不作聲,忙又將自己的家門也報了一番,再三賠禮。
沐鄞晨聽到這,才知曉他是將軍府的大少爺,可如何會被人打得不能還手?
沐鄞晨抬起頭來,眉頭微蹙:“是將軍府祁老將軍的孫子祁官儀?”
祁官儀咳了一聲,神色不自然的點點頭。
沐鄞晨不覺愣住了。
原身雖一貫不去注意外面的人和事,可將軍府,祁家一門俱是鐵骨錚錚之輩,她卻還是知道些的。
大曌這幾年雖則天下安泰,歌舞升平,但一直以來都同紫金國水火不得相容。
紫金國雖地處富饒之地,實力強盛,然國都卻小而人口眾多,反觀大曌地域遼闊,人口鮮少,故而大曌就成了紫金國皇帝眼中的一塊肥肉,哪怕不能盡數(shù)啃下,也好過不得一絲新鮮空氣。
對比大曌,紫金國人心有不甘,歷代國君驍勇善戰(zhàn),野心勃勃的想要吞并大曌,數(shù)次發(fā)兵大曌。
祁家男兒鎮(zhèn)守邊庭,以血肉之軀抵御外敵,多次將紫金國大敗而歸,從此名揚兩國。是以祁家男兒自五六歲便會送去軍中訓練,有的不過十二三歲便已上過戰(zhàn)場。
沐鄞晨看著祁官儀,他身上柔和,從頭到腳一股書生氣質(zhì)……
沐鄞晨禁不住沉默了下去,良久方道:“祁公子不必在意,只是有些許餓罷了?!?p> 祁官儀原見她不說話,以為是氣惱著,不曾想一開口就得了這么一句話,反而愣了愣,旋即反應過來笑了笑。
恰逢小二推門進來,各色小點粥品漸次擺在桌上。
祁官儀看著她,主動遞上一雙筷子,“我知你才病好,所以做主點了些清淡小菜,還請別嫌棄,等你下次好全,我再請吃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