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妃要安平釣個郎兒回來
據(jù)四朝會已過了些時日,日子又恢復(fù)寧靜,好似什么都不曾發(fā)生。
雖說有衍帝和太后兜著,但安平依舊被平王罵了頓好的,不過事后該怎樣還是怎樣,畢竟是自己唯一的姐兒,雖口上說著要罰要罰,但終是狠不下心來,能咋辦?寵著唄!
“怎么了?”斂華手里拿著書簡,敲了敲安平的腦袋。
“啊?沒怎么?!卑财綉袘猩⑸ⅲ袣鉄o力地擺擺手,繼續(xù)拋著手里的繡棚玩兒,“母妃說我已到了待嫁的年紀(jì),該找個如意郎君了,要我參加這次的花宴,釣個郎兒回來?!?p> “平王妃是位有個性的女子?!睌咳A淡聲道。畢竟把“釣郎兒”這種詞掛在嘴邊的大家閨秀真不多。
“師父就這句?”安平不樂意了。
“嗯?!睌咳A輕哼一聲。
“對了,這幾天你就繡下這個。”斂華將手中書簡遞過去,安平拿起,邊緣有些褪色,很陳舊,可見主人經(jīng)常翻。
入眼的是一種花卉。頭狀花序,合瓣花冠,雄蕊多條,淡紅色。莢果條形,扁平,不裂。樹冠開展,小枝有棱角,嫩枝、花序和葉軸被絨毛或短柔毛。托葉線狀披針形,頭狀花序于枝頂排成圓錐花序,花粉紅色。
安平雖不大識藥,卻也知道這上面介紹的是什么,不免有些微微臉紅:“師父,這上面…”
“怎么了?”斂華偏頭。
“沒怎么?!卑财繃肃榘胩?,最終收回了到了嘴邊的話。
斂華盯了安平半晌,直到安平要坐不住了,才轉(zhuǎn)過頭,寡淡的聲音響起:“物有自然,事有合離。有近而不可見,有遠(yuǎn)而可知。近而不可見者,不察其辭也;遠(yuǎn)而可知者,反往以驗來也。事之危也,圣人知之,獨(dú)保其身;因化說事,通達(dá)計謀,以識細(xì)微。經(jīng)起秋毫之末,揮之于太山之本。其施外兆萌牙蘗之謀,皆由抵戲。抵戲之隙為道術(shù)用?!?p> 安平看著斂華的背影,只覺有幾分壓抑。不過這話,自是不懂的。
許是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斂華有些疲倦,揮揮手讓安平離去。
“你若不懂,便去問你父王罷?!?p> 安平瞧著斂華是真累了,又因著要進(jìn)宮了,便不再多留,臨行前瞥見那書桌上墊著一頁紙,紙上字跡蒼穹,很難想象這字出自一個病弱美人之手。
“此女子深諳帝王之術(shù)?!逼酵趺嫔蛔儯瑑?nèi)心卻大驚。
安平聽著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平王卻不打算多做解釋,直接把她趕上了馬車。
安平坐在馬車上,想到方才在斂華桌上看到的“吉兇倚伏”四字,有些煩悶。
這次平王妃不在,斂華也臥病在床,赴宴的只有她一人。右眼皮不停地跳,令人心生不安。
花宴很無聊,無非就是這家小姐上去彈個琴,那家公子上去附支簫,變相的相親宴罷了。
安平百無聊賴地玩弄著杯身,見酒已見底,便吩咐一旁的宮女給她滿上。
京城里都知道平王府的弘安郡主嗜酒,故而每次宴請,只要安平參加,壺中必有酒。
安平搖搖酒杯,杯中酒泛起陣陣漣漪,煞是好看。
安平將杯湊至嘴邊,正欲喝下,忽而又頓住,將杯拿開,瞇了瞇眼,慵懶的模樣像極了狐貍。
安平向來是焦點(diǎn),這次也不例外。
“弘安,怎么了?”大紅鳳袍的女人話語關(guān)切,溫柔端莊,不失威嚴(yán)。
“沒怎么?!卑财綄⒕票陨耘e高,忽而笑了,這笑不似往常,陰冷凌冽,“就是在想,這酒是誰備的?!?p> “撲通”放才倒酒的宮女跪下,誠惶誠恐。
“嘖,瞧你,”安平起身,作勢要拉她,落音婉轉(zhuǎn),語調(diào)輕挑,今日的安平,媚到了骨子里,“本郡主都還沒說這酒有問題,怎的就跪下了?”
宮女慌忙避開。
“膽子真小?!卑财侥闷鹁票@過跪在一旁瑟瑟不已的宮女,“也不知找個膽兒大點(diǎn)的?!?p> 安平的目標(biāo)很明確。
連家小姐今日穿了件天藍(lán)色襦裙,一派溫和謙卑。
知禮數(shù),懂進(jìn)退,心性玲瓏,長的不錯,也算不上傾國傾城,這樣的姑娘,是所有世家夫人心中的兒媳典范。
可惜太過自以為是。
安平走近。
連書楠微微一笑:“郡主有何指教?”
“喝了?!卑财轿⑽澭?,將酒杯移至她胸前,嘴角噙著笑,語氣不容置疑。
“郡主,這有些不合時宜…”
安平已沒有耐心再聽她說話,直接抓住她的下顎,掰開她的嘴,一抓一掰,將整杯酒給灌了下去。
“啪搭——”瓷杯落地,碎成了幾瓣。
“郡主這是何意?”連書楠只覺喉嚨啞疼,兩頰微醺,隱隱發(fā)熱,有些怒氣。
“沒什么意思?!卑财侥弥磷幼屑?xì)擦拭著那只手,頭也不抬,倚在桌邊,好似沒有骨頭,“誰備的酒,誰喝?!奔t唇似血,彎出惡劣的弧度。
安平拿著酒壺,又陸續(xù)走到幾個小姐面前,雖是懶懶散散吊兒郎當(dāng)?shù)?,卻都不敢造次,乖乖倒了一杯喝下。
安平轉(zhuǎn)了一圈,將已空的酒壺擱下,輕笑:“我安平是不屑于這些骯臟的勾當(dāng),但并不代表我不清楚,不明白,在我面前造次,嫌命長,我?guī)湍?!”話語狠厲,眉羽幽厲,眼眸中見不得一絲光,漆黑如同混沌。
已有人藥效發(fā)作,兩頰醉醺,嬌喘不止。眾人還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就是白活了。
“下次啊,別再使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畢竟,我沒那么好脾氣?!卑财脚呐倪B小姐的臉蛋,笑得狠厲,帶著熟悉。
連書楠打了個激靈,最近的安平太沉靜了,沉靜到她們都差點(diǎn)忘了,弘安郡主,向來是桀驁不羈的。
安平轉(zhuǎn)身,紅衣烈烈,似血紅唇勾出一抹譏諷的弧度,她的乖巧,她的聽話,都只是對師父一人而已,其他人,配嗎?
安平提前回了府。
九曲亭依舊靜靜駐立在靜池中央,陰光傾泄,覆上了一層朦朧,一池的荷葉隱于霧中,恍如仙人居所。
安平有時也想過,自家?guī)煾甘莻€什么身份,常年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矜貴,皇族中人的好友,寵辱不驚的淡然處世,以及這次紙上的“吉兇倚伏”,紙上的合歡花簡,會是巧合嗎?
安平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懂裝不懂。
眼里劃過復(fù)雜,罷了,只是她的師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