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苦相瞞海公銷故證，哀錯付國主歷死劫
二十來天后甄丞相滿面紅光地求見海公，可看著公主的肚子差點沒坐地上。怕丞相太過激動說漏嘴，公主趕忙搶著開了口：“丞相媽媽，這是陛下讓我產(chǎn)的海泣珠子，還派了守宮大人們來照料，怕什么？”
長丹的眼神也有些黯然：“此事是我造成的，還望丞相不要多想。之后的事情我肯定負(fù)責(zé)到底，您不用擔(dān)心公主。您今日來，有何事就直說吧?！?p> 丞相倒似乎比兩人想的堅強，只是仰天長出了一口氣：“海公說的是什么話，一粒塵入體便可成珠，更何況……海公又不是大夫，怎么可能有萬全？一年多才有動靜，我國上下已是要謝海公賜的造化了。其他的事情就等我明蚌歸附后再說吧，今日臣來只為一事?！?p> “您請講?！遍L丹暗暗松了口氣。
“稟海公，明蚌一族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跟您回歸慕海了。敝國所有財物，包括農(nóng)田、池塘已在前日花重金聘請翼族運抵慕海。今日得到消息和符信，慕海已經(jīng)驗看過東西，說是正在安排先行運去明月海筑城。故微臣特來通報，之后如何安排還請海公和國主大人示下?！?p> “好，慕?？苄g(shù)強，應(yīng)該你們過去的時候就能復(fù)原城池、房屋，到時候直接住就好。唉，聽聞丞相前些日子身體欠佳，辦事倒是利索，實在是令人欽佩?！遍L丹說著官話倒像是個小人得志的外國使臣。
“食君之祿，為君分憂，這些都是臣份內(nèi)之事。另外，昨日醫(yī)館來報，今日便可完成取珠，何時遷明蚌入慕海還請海公、國主定奪?！?p> 公主掩飾不住興奮，差點要從椅子上站起來，好在被長丹和丞相用眼神按住了。
“甚好，”長丹故作傲慢，“來接公主和明蚌百姓的車隊差不多還有七日入京。你們先休養(yǎng)一下，我一會兒派人奏請陛下。如果陛下批準(zhǔn)，七日后請丞相集明蚌全國萬余子民于南城城廂扎營。怎么組織交由各城長官照管著，其他的事情我自會安排。
您和大國師帶內(nèi)閣在殿外等候，我攜公主入殿辭行。按兩國之前的約定，換了身契甄大人與咱明蚌的百姓就是我慕海之人了，回去安排吧?！?p> “遵命?！必┫鄮撞揭换仡^地走了，長丹開始招呼杜大夫打包。一回身，公主正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絲毫沒有要去收拾的意思。
“你真的什么都不帶？”長丹小心地把人抱到了一旁的搖椅上。
“這里也沒有我的東西啊?！惫髌降乜粗L丹。
“我自己的東西，尤其是我國主媽媽留給我的簪子，在嫁來的時候我心知必死，就都沒帶。本來是想給丞相媽媽留個紀(jì)念，將來招魂用的。現(xiàn)在，丞相媽媽應(yīng)該已經(jīng)幫我都運走了。府里這都是陛下賜的，我不……”公主小心地往屋里瞟了一眼，“……我不配帶走，畢竟我是將死之人。”
“好歹準(zhǔn)備一點貼身的裙子吧，”長丹有些心疼，“小一個月的車程，你現(xiàn)在這樣應(yīng)該是要臥床的。我去準(zhǔn)備些東西好讓陛下放心，這幾天就不回來睡了。你可千萬記得吃藥喝茶，別打秋千了，摔下來怎么辦?！闭f完，便轉(zhuǎn)身到了后院。
黃昏杜大夫到后院的時候，長丹已經(jīng)施法在院子里架了幾十口大鼎，點起的三昧真火將鼎燒得通紅。
“真的可行？”夜色中，杜大夫整理著草藥，心里有些虛。
“沒問題，誰也不可能看出毛病?！遍L丹打扮得跟祭司似的，站在高臺上“作法”：左手夸張地將神符化入鼎中，右手邊揉邊往鼎力撒著什么。搖頭晃腦，裝神弄鬼，看見從門縫偷看的人好像沒看見一樣。
“你到底還有多少啊？”杜大夫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邊指揮傀儡裝千杯壺，邊給大鼎添水。
“反正有一天公主知道了，絕對饒不了我。所以……今天能用多少是多少吧?！?p> “你這毀尸滅跡夠絕。不過你可記得留路上備用的，公主的情況可……”
“放心，備好了。”
“對了，面圣前最好給她吃一片，我知道你現(xiàn)在有新鮮的了。”
長丹妥妥地給了杜大夫一個白眼。
“我看著你長大的，又是大夫，我能算不出？我看公主這幾天氣色不錯，今天咱們出來以后還偷偷打了會兒秋千呢?！?p> “……”長丹的臉一下子就白了。
“……沒蕩多高，你真不用緊張。她現(xiàn)在狀況挺穩(wěn)定的。反正依我個大夫看來，你如果想開……”
“再說，我把您也煮湯里。千年的牡丹，清熱涼血活血化瘀絕對好用?！?p> “忤逆子、忤逆子，白疼你這么多年了……”杜大夫嘴里罵著，手底下卻沒閑著，幾天幾夜在后院陪著長丹燒著大鼎……
……
為送別慕海代國使，陛下特地加了大朝會。太陽還沒升起兩人便換了官服、宮服去了皇宮。臨進(jìn)宮門，長丹往公主嘴里塞了一塊糕。
“唔……這味道好像……”
“我做的，你吃就是了，左右宮里也不管飯?！?p> “嗯?！惫魈鹛鸬匮氏铝烁恻c，轉(zhuǎn)眼又恢復(fù)了國主清冷的樣子。
走過殿前廣場，東側(cè)是明蚌內(nèi)閣。滿朝重臣，遙遙地向國主施禮，眼中五味雜陳。右側(cè)是一輛房子大的鑾車和一輛青灰色稍小一些的馬車。
“大的是你坐的，已經(jīng)鋪好了軟榻。有些東西只能到慕海處理，你也是明白的。小的是給他們的，里面比從外面看起來的寬敞，躺下都沒問題。身體不行的都有醫(yī)官照管著坐上等車，放心吧?！?p> 公主剛要開口，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到了殿前。兩人依規(guī)距行了大禮，陛下也賜了公主座位。
“慕海學(xué)子海朱特來辭行。”陛下沒吭聲，臉色也是十分不明朗。
長丹心知不好，但也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說：“啟奏陛下，外臣有三件事相求，還望陛下應(yīng)允?！笨粗菹碌哪樕缓昧?，長丹也握緊了拳頭：
“其一，為避免再出現(xiàn)獬豸一族出現(xiàn)的問題，引奉圣、慕海主番相互猜忌。外臣懇請，此次轉(zhuǎn)運用慕海的車防止明蚌逃走、自戕、串通。車?yán)锍隽寺闊┒妓阄覀兊?，上邦可再派兩人隨行監(jiān)察。但還希望監(jiān)察或其他奉圣兵丁不要隨意入車破了結(jié)界。不然惹了麻煩，那可就說不清了?！?p> “倒算你小心，可?！?p> “其二，奉圣的身契就不用了，直接飲我們慕海的身契湯好了，有問題外臣擔(dān)著?！?p> “呵，怕你這身契只說本就是兩國在串通吧。”陛下威嚴(yán)地望著外面。
長丹暗暗倒吸了一口涼氣，嘴角卻露出了一絲微笑：“稟陛下，外臣對奉圣之心日月可鑒，何來串通一說？若外臣真有心和明蚌串通，那內(nèi)閣最有可能串通?，F(xiàn)在明蚌上萬民眾就在城外，隨便找個人來一試便知。最好找體弱的見效快、更明顯，方便證明外臣的清白?！?p> “哦？”陛下也沒料到長丹會這樣說，“那朕倒要看看。”
傳令官出了大殿，公主差點沒站起來，目光偷偷瞟向長丹，換來的卻是無盡的冷漠。在這寂靜之中，不一會兒一個孱弱的姑娘就被架了進(jìn)來。
“身上沒外傷，但剛產(chǎn)過珠吧?！遍L丹像個人販子一樣居高臨下地盯著地上的人。
姑娘害怕地點了點頭。
“很好，”長丹從懷里掏出了千杯壺，給姑娘斟滿了一杯茶。
姑娘臉色慘白地喝了茶，沒過多久就開始滿地打滾，不停地尖叫，侍衛(wèi)過來呵斥都不管用。引得殿外的明蚌內(nèi)閣都伸頭往屋里觀望。公主無聲地流著眼淚，死死地瞪著身前的長丹。
半柱香過后，姑娘氣喘吁吁地站了起來。長丹似乎還是不打算放過她：“吃飯了嗎？”
“沒，晚飯都沒有吃?！?p> “很好，”長丹含笑轉(zhuǎn)向陛下，“請借陛下庖廚內(nèi)任一樣靈氣充裕，對蚌族來說比較有吸引力的活食。”陛下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準(zhǔn)了。
不一會兒太監(jiān)端來一盤子活的彩蝦懸在姑娘面前。蝦子都抱了籽，尾巴還一跳一跳的。小姑娘見了蝦子，偷偷地咽了口吐沫。
“多謝陛下恩典，這種抱籽的靈蝦想必已經(jīng)可以化形出水，不論對于明蚌的人形還是真身，確實都是很有吸引力的。
下面為了驗證效果，外臣還想請主管異族的戶部尚書幫忙作證。此時，她已經(jīng)認(rèn)我為主，我命令她不許吃，尚書大人可以用任何方式逼她吃，外臣保證她連碰都不敢碰一下蝦子。以此作為我慕海身契有效的見證。望陛下恩準(zhǔn)?！?p> 陛下點了頭，長丹和尚書一起下了令。小姑娘害怕地看著尚書顫巍巍地伸手想動蝦，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阻礙。戶部尚書言語上威脅、利誘甚至還打了她一巴掌都沒用?？吹脻M朝文武嘖嘖稱奇。
陛下似乎也安了心：“準(zhǔn)，禁軍統(tǒng)領(lǐng)，你去協(xié)助京兆尹派人給那些明蚌人喂靈符。”
“多謝，”長丹從懷里掏出裝千杯壺的無盡球交給了禁軍統(tǒng)領(lǐng)，“大人，慕海國小，符水珍貴，還望多余的能還我?！?p> 不顧禁軍統(tǒng)領(lǐng)鄙視的嗤笑，長丹又將其中一個壺遞給了一旁的太監(jiān)：“內(nèi)閣都是體面人，到車?yán)锝o他們些面子吧。”陛下哼笑一聲，示意太監(jiān)領(lǐng)了下去。
一刻后，城外的哭喊聲像潮水一樣傳入了大殿。陛下如聞仙樂，長丹卻像沒事兒人似的不知哪里弄了個琉璃缸，把蝦子放了進(jìn)去。還倒了點千杯壺的水，覺得不對，便用法術(shù)化了些水進(jìn)去，用手指放在缸里面和攏著水玩。不多時，城外聲音漸息。長丹也丟了缸，繞到了公主身后。
“還有第三件事，陛下請看公主的肚子。外臣雖未見過明泣珠，但聽說大珠要三年方得，一年出頭的海泣珠該是這么大么？”一直呆愣愣的公主也吃了一驚，手不自覺地放在了自己已經(jīng)圓得像球一樣的肚子上。
“是啊，絕對不該大到如此地步?！遍L丹看著陛下驚嘆的樣子，像個奸商坑了塊肥肉一樣笑了……
史館小吏
世界欠海公一個小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