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怨難抑癡女失故國,愛易逝義君獻來生
“是啊,怎么可能這么大呢?”長丹得意地將手放在了公主的肚子上,“外臣發(fā)現(xiàn),用我們慕海的幾樣特產(chǎn)入藥給這明蚌族喝下,居然有催珠的效果。雖然不知最后成珠的效果如何,但這兩個月用藥催珠的速度看起來應(yīng)該還是很不錯的吧?!?p> 聽到這里,滿朝文武議論紛紛,陛下的眼睛里也露出了貪婪。對于這些反應(yīng),長丹看起來似乎很受用:“據(jù)我府上長期在奉圣學(xué)醫(yī)的大夫估算,臘月初便差不多是產(chǎn)期了,也就是還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
所以長丹在此懇請陛下應(yīng)允外臣的第三個請求:外臣在此斗膽請求留下此珠。望陛下恩準外臣帶公主回慕海產(chǎn)珠,讓我慕海滿朝的命婦見證海泣珠的誕生。以便外臣能更好地說服朝廷支持我們在明月海養(yǎng)蚌,三十年后為陛下產(chǎn)珠?!?p> “海公倒是會做買賣?!北菹马藘扇艘谎?,“只是朕看這公主似乎確有一心托付之意,你這樣……罷了,奉圣、慕海為鄰,雖有宗藩之別畢竟并立。海公能跳出男女之情選擇國家大義,慕海朝堂也能如此透徹明了,朕就放心了?!?p> “來人啊,月珠公主懷珠辛苦,賜鮫人紗長裙100條,仙果一籃。海公既然喜歡玩這花靈蝦,朕就賜你琉璃盆一個,路上留著解悶吧。吉時也快到了,你們也都去準備吧?!?p> 長丹謝了恩,公主也隨著緩緩地行了禮。然后,隨著長丹沒有一絲表情地“飄”出了大殿。迎著接了賞賜的甄丞相和內(nèi)閣大員,公主直接跪在了地上。
“丞相及各位大人在上,罪人明佳夢因私情障目毀我明蚌萬年根基,連累我明蚌全族之人性命。今身遭報應(yīng),罪有應(yīng)得,死有余辜。然明蚌族人無辜卻為我牽連,身為國主實在愧對祖先神明,還請大國師待我死后化我之魂、融我之血肉為祭,為我明蚌一族再續(xù)生機,以償我罪孽之萬一?!?p> 剛要下拜,竟然被長丹一把從身后抱了起來:“祖宗,您也不看看這里是什么地方。這可是奉圣的皇宮,快些上車,咱們趕緊走。不然,誤了時辰怎么辦。”
內(nèi)閣的官員眼睛里都冒出火了,甄丞相咬著嘴唇一把攔住了眾人:“夢兒,沒你的事兒,別多想。咱們都是被這個巧言令色,滿口胡言的騙子騙了。
長丹公子,不,海公!別的,是我明蚌無查人之能,我們認栽。但還望您記得在陛下面前說過的話,給我們30年休養(yǎng)生息的喘息之機。您既然想要的是珠子,就給我明蚌一絲活路吧。
另外,在國主最后的日子里還請您善待她,畢竟您要的是她肚子里的東西,她提前死了對您沒有好處。若能做到這兩點,我甄雙犀沒齒不忘?!?p> “唉,你們哪里來的那么多話。”長丹急得快哭了,“好好好,我都應(yīng)了。你們趕緊上車,千萬別誤了時辰。國師啊,這符水你千萬拿好啊。灑了一點,我拿明蚌所有人是問?!?p> 長丹看起來毫不走心地催促著明蚌朝臣上了車。自己竟直接騎馬帶隊,浩浩蕩蕩地出了城。滿城的百姓都紛紛上了街,圍觀那輛有巨型琉璃窗的大鑾車。
只見漂亮的鑾車內(nèi),一名珍珠一樣溫潤的貴族女子正面無表情地端坐在正中的墊子上。如畫像一般地聽著后面車隊中的哭聲,自己卻沒有絲毫要回應(yīng)的意思。
直到出了城門許久,溫潤的女子才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早知此劫是如此,當(dāng)日我明佳夢就應(yīng)一頭撞死在太廟。免得讓無恥的慕海小人騙走了一切,害了自己不算還拖累了全國子民。海長丹,您且給我一句真話,您到奉圣可就是為了騙我明蚌一族來的?!”
馬上的長丹卻沒聽見一樣,一句話也沒說,不停地催著馬……
夜里,馬車停下來安營扎寨。長丹終于松了一口氣,躡手躡腳地摸進了鑾車。聽到長丹進來,公主立馬裝睡,任由長丹輕拍、搖晃自己都完全沒有反應(yīng)。
許久,長丹認命地嘆了口氣。只得跪在榻邊,親了親公主的臉,又把手在公主肚子上放了一會兒,再扭過身子親了一下那圓滾滾的肚子,便躡手躡腳地抱了條被子去一邊睡了。
公主嫌棄地在被子上擦了擦臉,捂著肚子鄙夷地回頭看了長丹一眼,可淚水最終還是無聲地流了下來。
第二天午間休息,公主折了傀儡去請長丹,自己則套了見陛下時穿的宮服坐在車里,若有所思地逗著缸里的蝦子。
“這蝦好玩吧,”長丹的臉凍得通紅,進了門忙將帶著寒氣的衣服留在了車簾口,“要不是得了靈,我真想養(yǎng)一池子在家里。佳夢,咱們……”
“做一筆交易吧?!惫鹘舆^了長丹的話,語氣卻仿佛又變成了那冰冷高貴的國主,“不用下結(jié)界,我要立血契。這血契一定要讓所有明蚌人和押送的士兵知道,讓天下人來作證?!?p> “佳夢!咱倆……算了,你先說?!?p> “好,海公子有所不知,我明蚌氏有兩生咒。有大執(zhí)念、大恒念的子孫可以立咒。咒成則死后魂魄不相離,還可按隨意選擇時機甚至是父母投胎到包含和自己相同血脈,又不是自己子嗣的胎兒身上。
咒語能保存立咒者全部的記憶和前生里的誓言,據(jù)說連樣貌的變化都不會太大。下世成仙、對上咒語中約定的暗號就可記起前生的一切,所有被死亡洗去的誓言也將重新作數(shù)?!?p> “那這豈不是另一種長生之法?”長丹索性放棄了,盤坐在公主身邊吃著剩下的山楂。
“看海公子怎么想,”公主卻沒有看長丹只是死死地盯著前方,依然是冷若冰霜,“以前立誓的多為至死不舍分離的愛侶。畢竟,入了輪回多數(shù)人都希望能夠了結(jié)前生的紛擾,擁有干凈的開始?!?p> “所以……”公主深吸一口氣,將情緒咽了回去,“我明氏佳夢今日愿與海公長丹立血契大誓。從此契生效起,我明佳夢便完全是海公的了。無論何種情況,只要我一息尚存定盡力侍奉,絕不有半點忤逆。他日佳夢身死,必以兩生咒復(fù)生,以見鮮血為記,再歸海公長丹身邊忠心為婢,直至海公離開此世。
以累世之身換慕海對我明蚌一族的諾言:就按當(dāng)時在陛下面前說的辦,30年內(nèi)明蚌一族絕不產(chǎn)珠;如今成年的族人,出嫁也好入他籍也罷,絕不安排產(chǎn)珠,非作奸犯科、叛逃遠遁絕不傷其性命,盡量善待。還存活的卵放生,孵出后四散流落如野蚌,絕不捕捉為奴。
此誓!”
公主托著肚子,艱難地起了身,用法力脫去宮服,懸掛于半空中。一把拔下頭上的花簪,長發(fā)散落。長丹看著心疼,公主卻冷著臉決然地用簪子在手心里劃出深深的口子。一揮手,鮮血便如紫花一樣開遍了宮服。
看著公主還在滴血的手,長丹只剩嘆氣了:“好吧,我答應(yīng)你。如果他日公主有其他想法,你我商議毀約、改約都可以,這一切完全在你?!闭f完,接過簪子也將血灑在了衣服上。
公主依舊不抬眼,施法指揮著衣服、簪子出門、直直升到車隊上空,熊熊燃燒起來。伴著紅藍相間的火焰,兩人的誓言響徹曠野。
長丹靜靜地聽完誓言,看著公主安心、愧疚也幾近失魂落魄的樣子,竟然勾起了嘴角:“公主想要的,長丹已經(jīng)給了。那現(xiàn)在該談?wù)勎覀兊氖虑榱税??!?p> 聽著長丹威脅似的笑語,公主黯然地看著長丹的肩膀:“海公子吩咐便是,公子有令佳夢不敢不從?!?p> “這……你先把蝦子給我?!遍L丹從公主手里接過缸放在門口,邊說話邊從陛下賞的衣箱里抱了一摞長裙出來,“我跟公主有話說,你們幾個先出去。別回來了,有人問就說是衍籍的。最后一輛車有一半是空的,跟趕車的兵丁說是我讓你們過去的就行?!闭f完,便背過身,閉上了眼睛。
看著長丹跟缸說話,公主滿臉都是不解,可須臾不解便成了震驚。佳夢眼睜睜看著缸里的蝦跳了出去,化身成一個個跟自己一樣圓滾滾的女子,套了衣服倉皇地逃了出去。
最后一個剛要掀簾子,長丹突然叫了出來:“回來!”那姑娘瞬間嚇得定在了原地,克制不住地抖了起來。
“你們倒是把缸拿上啊。人形要是撐不住就回去住,明蚌一族傷不了你們。還有,這是誰甩子了?!自家孩子,自己照顧好?!?p> 姑娘捧了琉璃缸,撒腿跑了出去,公主則一下子愣住了。
“皇家庖廚的里靈物都能化形,你一直住奉圣不會不知道吧?”長丹鎖好金輦的門,垂頭喪氣地轉(zhuǎn)過身,走過來輕輕捧起了公主的臉:“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心思嗎?”
公主避開了長丹滿是渴望的眼睛,退了一步看著自己的腳尖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轉(zhuǎn)過身,十分“自覺”地躺到了旁邊的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