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地的落花帶走了春日,迎來了悶熱的夏。烈日當空,正是晴空萬里之時烤的人心焦灼。遠處山巒起起伏伏,懸在上方的大片云彩白似棉朵,壓的人直要無法呼吸。
“殿下,微臣派人四處搜尋,還是未找到……萬姑娘?!鄙聿慕〈T,長相剛正,一身戎裝的裴燦堂前抱拳道。
蟬在堂外樹上枝椏上肆無忌憚的高聲大叫,高熱的天氣悶的人幾近汗顏。
整整十日,尋不到一人。
自萬鄔被劫走后,李曲淮便派人四處搜查,就連沈宴清也命知府上下全力協(xié)助查找,一旦有蛛絲馬跡便立即上報李曲淮。
“還是沒有消息?!鄙蜓缜逋兄掳停蠲季o鎖,讓本就看起來文雅的他添了幾分憂愁。
沈宴清又朝坐在堂上的李曲淮看去,忽然想起什么,靈機一動:“殿下,為何這幾日都不曾見二殿下?”
這句話可真是問到心坎上去了,李曲淮面上平靜的如一潭泉水,心中卻是顫了一番。萬鄔失蹤后的當日他便想起來李曲棠也不在此處。
李曲棠隨他們一眾人行至梁地卻總是獨來獨往,不見蹤影。礙于身份,李曲淮也不好擅自去查,況且陳后的手段他是曉得的,此番李曲棠只身前來,看似一人,實則背后應有陳后暗衛(wèi)的保護。
“莫非是二殿下將人劫走的?”裴燦不假思索道。經由沈宴清的提醒他也想了起來李曲棠總是神神秘秘的一人,也不給人知道他的行蹤,或許此事與他有關。
李曲淮沉思著,不可置否。裴燦的猜想雖說的明了,如今看這局勢倒也是鐵骨錚錚的事實。只是,不明白李曲棠為何要這般做。
那日在暗閣中并未發(fā)現可疑的東西,雖許多猜想都印證在李曲棠身上,若是真的追究起來,這些說辭在旁人聽來未免過于逞強。
繞是平靜如李曲淮,此時心中莫名有了一種焦躁不安,表面上極力隱藏著心中的慌亂,而恰好此時他也只能如此保持,一來為的是不將眾人的心扯的七上八下,二來則是細想到原本這些其中事情的原由看似七橫八豎,實則都情有可原,仿佛串成了一條線,綿延不絕。要說擔心,李曲淮也未曾置身事外,萬鄔失蹤的頭一天他便奔走尋跡,他的心心也好似在熱鍋上被人煎烤般痛苦。后邊的幾天也完全置身于此事之中,可謂廢寢忘食,但將事情捋清之后李曲淮又漸漸回歸到往日的平和,冷靜的將事情又思索了一番。
“事關重大,羅玄玄有無動靜?”李曲淮雙眼燦似星辰,極為清凜,但難免使看到的人覺得有些冷意。
羅玄玄自那一日后便被李曲淮設令禁足,將她關在自家云坊內不得出入,由武力高強的侍衛(wèi)在外把手,便是連一只螞蟻進去都會被發(fā)覺的。羅玄玄背后有“高人”指點,斷然不能打草驚蛇,所以李曲淮第一時間便將此消息封鎖,囚禁了羅玄玄就等同于切斷了這龐大勢力后的一粒環(huán)扣。
“暫無。”裴燦搖頭。李曲淮吩咐的任務裴燦自當是盡心盡力,除了茶余飯后其他時間基本上不是在探尋萬鄔的下落,便是查看羅玄玄那頭是否有異樣。
“萬鄔武功不弱,應當可以保護好自己。”沈宴清續(xù)說道,他一身慘綠袍子,發(fā)和衣皆飄逸,一根木簪隨意別起烏黑發(fā)絲,倒是一身灑脫。眼中的目光淡雅秀氣,好似立于世外的仙人之超然。他對于師妹的武功也是刮目相看的,雖也有擔心,但始終還有一絲莫名的放心。
裴燦對于萬鄔的武功倒是不曉得多少,頭一次看到她的時候便覺得此女子超塵脫俗,不似凡物。而后在沈宴清的口中得知他們二人竟是天山門派弟子,對于她的深厚的功底便也知曉了。
“臣也覺得?!迸釥N附和道,仿佛這般或許能安慰到李曲淮。他望向李曲淮,那宛若刀削的絕倫面容上,竟還是平靜的如一潭泉水,只是略有些死氣沉沉了,看不見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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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夜中,一輛馬車穿梭在林中,而鮮少有人際踏足的地方往往很幽密,便是一枚落葉墜落也能聽得見聲響。
馬蹄聲不絕如縷,不曾停歇。
接連了幾日的奔波,萬鄔看到馬車外的景色總是不同,從喧囂的街道再到無人踏足的林中,卻不知要去往何處。
“你為何從來不問我要帶你去往何處?”李曲棠略有些詫異道,原本冷峻的目光在月輝下顯得柔和起來。他曉得萬鄔堅毅冷靜,自第一日將她劫走,除了得知身中“失武散”后,萬鄔還能提得起性質朝他發(fā)怒,而后的每一日她便如同置身事外一般,不聲不響。
無論如何,這都不是一個女子該表現出來的沉穩(wěn)。
萬鄔不曾看李曲棠,只是闔著眼。如美瓷般細致的肌膚,一雙緊閉的雙眸雖未開啟,卻能想見其春曉脈脈之色。眉若遠黛,唇若花瓣,烏黑的發(fā)絲垂落在不俗的臉旁,美得令人驚嘆。而身上一襲芙蓉羅裳,輕薄如紗云,卷邊有露水般的珍珠之飾,隱隱約約透露著玉臂的光澤,裊裊如女子香氣。
李曲棠忽而覺得,若萬鄔不是李曲淮身邊之人,或許他會為她驚人的美貌而折服。
“我有的選嗎?”萬鄔淡淡道。
李曲淮心中一顫,這一句話輕描淡寫的帶過,不加一絲情誼倒是涼薄。某些時刻看這位少女,與自己竟有著幾分的相像。
李曲棠挑唇一笑,仍是冷峻的模樣,“自然沒有?!彼淅涞?。
萬鄔也曾懷疑過他的行動與陰謀,只是對于皇室錯綜復雜的關系她也不甚清楚。李曲淮曾與她講過皇家人的陰謀詭計,倒是真真教人后怕。況且面前之人背后勢力龐大,那便既來之則安之。
李曲棠狹長的鳳眼微微瞇著,冷漠又帶著神秘之感。玄袍上的繡紋隨月光浮動,他抱胸靠著馬車壁,好整以暇的看著萬鄔。
“倘若我要殺了你呢?”
“就憑你?”幾乎是與此同時,萬鄔朱唇啟闔,反譏了李曲棠意味深長的話語。
凈澈而悠遠的目光灑落在李曲棠身上,似是不屑般的看了他一眼。李曲棠被這目光震懾,這分明是一位高高在上之人才會有的孤絕之神色,寒意就此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