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慕白,咱們就此別過了!”
白潯生怕他不遵守約定悄悄跟過來,硬是憋著一口氣,悶著頭朝與剛剛桑樹所在的位置全然相反的方向跑。
一路狂跑下來,她累得癱倒在一旁荒廢了的寺廟門口坐下。
周圍雜草叢生足有人的胸口高,夜幕低垂,不時還有冷風從此吹過,一時間風吹草動,旁邊樹影婆娑,生生營造出一副陰森恐怖之態(tài)。
可這些對于十多歲就獨自一人在外奔波流浪的白潯來說,早就司空見慣了,即便是廟里住著一只女鬼、妖怪,她也決定了,今夜就在這破廟門口將就一晚了,明日一早就啟程回家。
白潯有一個秘密,只有她和雯娘知道,她的眼睛,可以看見妖氣,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雯娘覺得白潯有修習法術(shù)的天賦,便送她離開了桃山鎮(zhèn),讓她去拜師學藝。
秉承著出人頭地,給雯娘爭氣,也給自己爭氣的宗旨,白潯在道觀里修行時,從來不怕苦不怕累,還幻想著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躋身于仙門之中,那她一定能見到那個拋棄了她的父親。
她想親口問一問他,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錯?而他,究竟是有什么了不起的苦衷,才拋棄了自己。
只有真正體會過的人才會懂,那種被人拋棄的滋味,有多燒心。
白潯靠在寺廟門口的臺階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腦海里揮之不去的,都是風慕白的臉,尤其是他拿自己的手鐲給她換肉包子時的情形,一直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在外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遇到對自己好的人。
她隱約覺得,風慕白似乎在很早以前就認識自己了,可她明確地記得,自己在今日之前,從未與他見過面。
他的身上沒有妖氣,可他法術(shù)很厲害,白潯猜測他一定是修仙之人,只是人有點傻。
想到這兒,白潯立即翻身坐了起來,喃喃自語道:“這傻大個兒腦袋不會轉(zhuǎn)彎,要是他真的以為我會回去找他,然后一直賴在酒樓不走,怎么辦?現(xiàn)在這個點,酒樓早就關(guān)門了,他不會和酒樓里的人打起來吧!”
“哎呀!白潯啊白潯,他一個大男人,一定會沒事的,本來就是萍水相逢,還是早點睡吧!明天一大早還要趕很遠的路回家呢!”
輾轉(zhuǎn)反側(cè),心有不安,白潯還是決定回去酒樓里看看,不然自己心里一直胡思亂想,實在是睡不著??!
皎潔的月光灑在漆黑一片的街道上,白潯獨自一人朝酒樓所在的方向小跑而去,旁邊的店鋪全都熄燈關(guān)門了。
這時,不知是不是老天爺要懲罰她今天對風慕白說了謊,天上烏云遮月,接踵而來的,就是打雷閃電,沒過多久,天上開始下起小雨。
白潯加快了步伐朝酒樓跑去,拐過一個轉(zhuǎn)角,便來到了酒樓所在的那條街。
隔著朦朦朧朧的雨簾,白潯看見那個白衣人撐著傘站在早已關(guān)門的酒樓門口,她不禁笑了,還真是傻乎乎的,若是自己不返回來,他不會準備在酒樓門口站一夜吧?
“風……”白潯朝他揮手,剛張嘴就被從身后忽然出現(xiàn)的一只手捂住了嘴,“嗯……唔唔唔……”
白潯伸手想要推開捂在自己嘴上的那只手,可這手就像是鐵鑄的一般,任憑自己如何使力都于事無補,身后之人身上濃郁的妖氣縈繞在她眼前,這人手上還有一些粘液,散發(fā)出一股令人作嘔,像極了肉糜腐爛時的味道。
白潯被神秘人捂著嘴拖著走了許久,最后來到一處漆黑無光的位置,神秘人才將她扔在地上。
“臭丫頭,你不是膽子很大嗎?那現(xiàn)在我就捏碎你的腦袋仔細瞧瞧,看你的膽子究竟有多大!”
“虛靈道人?不!不對,你是蜥蜴精!”白潯聽出說話之人便是今天在街道上準備殺她滅口的那個老道士。
白潯嚇得起身就要跑,剛一起身就有一大條軟綿綿,滿是惡臭粘液的東西打在她身上,痛得她摔了砸在旁邊的墻壁上。
“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我還是落到了你這妖精的手上!”
虛靈道人此時一副道士模樣,臉上滿是綠色的蜥蜴皮,嘴里還不時吐出一條長長的舌頭,剛剛打在白潯身上的,便是他的舌頭。
他走到白潯身邊,蹲下身用他布滿蜥蜴皮的手摸著白潯的臉,說道:“臭丫頭,當日你獨自一人來道觀里拜師,我哥哥他們都說要吃了你,是我見你長得還不錯,求我?guī)讉€哥哥饒你一命?!?p> “我好心收你為徒,誰知你竟膽大包天,偷看我食人進補,還妄圖將此事傳揚出去,如此一來,我便留你不得,只好忍痛吃了你!”
虛靈道人伸出他黏膩惡心的舌頭在白潯臉上添了一下,騶笑道:“你放心,很快的,忍一忍,很快就不痛了!”
他的臉頃刻間變作蜥蜴的頭,張口血盆大口,作勢要將白潯一口吞了。
白潯想起今早在菩提道觀后院,她親眼所見,虛靈道人就是這般活活將一個女子給生吞了,連渣渣都不剩,此時再見這幅情景,嚇得她頭一偏便昏死過去了。
“白姑娘!醒醒白姑娘!”
迷迷糊糊間,白潯聽見了風慕白的聲音,沁入鼻子里的,不再是惡心的腐尸氣味,而是淡淡的清香,白潯雖然分辨不出是什么花的香氣,但是很好聞。
她慢慢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風慕白好看的臉,周圍還飛著一些泛著綠色熒光的螢火蟲,驅(qū)散開周圍的黑暗。
“唔!嗚嗚嗚……嚇死我了,真的太嚇人了,??!嗚嗚嗚……我是不是被那個蜥蜴精吞了,嗚嗚嗚!風慕白你怎么也在這兒,難道你也被蜥蜴精吞了?”
白潯摟著風慕白的脖子又哭又叫,風慕白輕輕拍著她的后背,說道:“沒事了,沒事了!那小妖已經(jīng)被我處置了,你不用再害怕了!”
“處置了?!”白潯這時才看見在風慕白身后不遠處,有一只手掌大小的蜥蜴精,肚皮朝上,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旁邊的地上還有一些黑色的粘液,“他……他死了?”
“嗯!”風慕白伸手幫白潯將臉上的淚水擦了,白潯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失態(tài),忙松開手,從地上站起來,胡亂擦去臉上的淚水,問道:“你怎么知道我被蜥蜴精抓了?”
“我原本是準備在你吃飯的地方等你回來的,可是酒樓里的人說他們要關(guān)門了,我只好站在門口等你,”風慕白拉著她的手說道,“天上打雷下雨的時候,你知道嗎?我好怕,好怕你不會回來?!?p> 白潯看他說得情真意切,心里頓時感到些許愧疚,風慕白又說道:“后來我感應到了你的氣息,就追了過來,沒想到這蜥蜴精竟然膽大包天,妄想吃了你,我一氣之下就處置了他?!?p> 風慕白緊緊拽著白潯的手說道:“對不起,我沒想過要殺生,我已經(jīng)盡量出手很輕了,可蜥蜴精還是死了!”
白潯抽回手,拍拍他的肩膀向他投去贊賞與羨慕的眼光,說道:“做得好!看來你又救了我一命??!”
我的天!白潯暗自感嘆道,現(xiàn)在自己該如何攆他走??!即便他來路不明,身份不明,可不管怎么說,他又救了自己一條命??!
天上的雨還在熙熙簌簌地下著,不知是不是風慕白施了法,天上的雨水落到他身上時,便會自己轉(zhuǎn)彎朝旁邊滴落下去,自己避開了他,所以他在雨中待了許久,衣服也不見濕。
“哈秋!”白潯打了個噴嚏,她就沒有風慕白的神通了,此時身上原本就破舊的道袍,剛剛被蜥蜴精抓破了好幾處,又淋了雨,與風慕白相比,實在是慘不忍睹。
“抓緊我!”風慕白說著,露出他手腕上的那個龍形的白銀鐲子,他竟然活了,繞著風慕白的手腕飛了一圈,最后飛上云霄變作一條有著雪白龍鱗的巨龍,飛上云端后,天上的雨也漸漸停了。
風慕白摟著白潯的腰肢,輕輕踮起腳尖,便騰空飛起,落到了白龍身上。
“??!——”
白潯嚇得縮在風慕白懷里閉著眼睛,緊緊拽著他的衣服不敢抬頭看。
“別怕,有我在!”風慕白輕輕摸摸她的頭,柔聲說道,“你可以在我懷里睡一會兒,等過一會兒你的衣服吹干了,我們就下去!”
“你帶我飛這么高,就為了給我吹干衣服?”白潯試探著睜開眼睛,周圍烏云散去,露出了滿天星光,在天上看星星,果然同在地上看時,很不一樣。
迎面吹過的風,都是暖暖的,偶爾還會有流星從眼前劃過,伸出手去,似乎就能將星星握在手里。
“那你們凡人,是怎么將衣服弄干的?”風慕白好奇地看著白潯問道。
“我們凡人……”白潯想到像現(xiàn)在他們這樣的情況,目前這個確實是最快最好的辦法,而且也是最牛的辦法。
騎著白龍去兜風,一邊看星星一邊吹衣服,這方法凡人可不會。
白龍帶著他們在天上飛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燕州城外的涼亭邊。
落底時,白龍又變成一條小小的龍,飛到風慕白手腕上,又變作了手鐲的模樣。
“好神奇呀!還好今天沒讓你拿這鐲子去換肉包子,否則我們就虧大了!”白潯拉著風慕白的手細細看著戴在他手腕上一動不動的手鐲,感覺剛剛發(fā)生的一切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你喜歡?”風慕白瞧著她握著自己的手,嘴角偷偷笑著,然后把鐲子取下來要給白潯戴上,白潯急忙搖搖頭說道,“別!君子不奪人所好,還是你戴著吧!”
白潯倒不是真如她嘴上說得這般無私,實在是因為她聽說有靈性的靈物是認主人的,即便風慕白將鐲子給了她,她區(qū)區(qū)一個凡人,也沒本事操控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