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院里的雪被日光化開一些來,便把從酒館門口進(jìn)來的那一塊院子地面弄得有些臟了。
花雁回回去那夜里果然下了雪,天寒地凍的,這洛陽城里頭人就更少了,更別說還會有人來這地討杯酒喝。
院里那樹光禿禿地立在那小徑旁,下面倒是砌了石桌,李十七便裹著厚襖子雙目無神地坐在那石凳上支著腦袋看著桌上斟滿了的茶水的杯子。
在一邊掃院子的林介生便瞧著她這一副沒出息的樣子,忍不住搖了搖頭:“這般無聊怎么不找點(diǎn)事做?!?p> 李十七過了好一會才支著腦袋側(cè)過頭看他:“我現(xiàn)在不就是在做正事?!?p> 林介生聞言沉默了片刻:“我總覺得你有幾分厚顏?!?p> 李十七這會倒是站起來,拂了拂衣衫就往外面走,邊走邊笑著道:“那還得多謝林兄夸獎了?!?p> 她的聲音溫和,卻不嬌軟,一笑起來倒真有幾分清雋少年的明朗。
說著他就走到了門外,在門檻那里徑直坐了下去。
街上行人極少,李十七便擱那吹著風(fēng)坐到了正午,待那西風(fēng)斜斜吹著,路上就幾乎看不見人影了。
林介生這會也被吹得哆嗦了一下,便偏頭看向李十七那邊,卻見李十七實(shí)在出神得厲害,直盯著街道上的地面。
巧是這時只有一人自西邊走過來,那人穿了玄色的衣衫,腰上又別著雙刃,走在這落了白雪的的地里,就格外打眼。
林介生看了兩眼,便又忙活起來自己手上的事,這院子四合,只中間栽了棵梨樹,那梨樹看著有些年頭了,按著李十七來想便總想把那樹砍了拿去賣錢,可惜至今都沒有實(shí)現(xiàn)。
還未等林介生把手上的事弄好,便聽到院門口那邊傳來“嘭”地一聲,叫林介生急忙走了過去瞧著。
待林介生走過去,便見李十七還在那坐著,面上才回過神來,又一臉的懵懂之態(tài),呆愣愣地看著她腳邊躺著的那個人。
那人一身玄衣,瞧身形正是方才林介生看到的在街上走過來的那人,原是個女人,還有幾分好看。
這會在李十七腳邊迷迷瞪瞪地睜著眼看著李十七,才吃力地開口道:“你害我……”
李十七看著她艱難地沒把話說完眼一閉就昏了過去,頓時清醒起來,朝院子里邊招手邊喊道:“林介生,有人訛錢!”
在她邊上的林介生嘴角抽著輕咳了一聲:“……”
李十七這才反應(yīng)過來,指著地上的人便偏過頭去看向林介生辯白:“我是清白的啊,她自己突然間摔倒下來,想來是要訛我錢?!?p> 林介生笑了一下,便道:“你想多了,你沒錢讓人訛。”
“……”
李十七吸了口氣,才道:“那姑且先把她抬回去,外邊天寒地凍的?!?p> 說罷頓了一下,才補(bǔ)充道:“我們先看看她身上有沒有什么值錢的物什再決定扔不扔出去。”
彼時林介生正把人抱起來,聞言沉默了一下:“……你倒是心慈?!?p> 李十七便很是謙虛的笑了一下:“哪里哪里。”
“……”
所幸那人只是因著疲累而昏倒了,待那人醒來時已經(jīng)是傍晚,昏黃的光籠在整個臨安城上,市坊又熱鬧起來,清亮的月牙從云堆里冒出來,把只掛了兩個燈籠的酒館襯得格外冷清。
林介生端了些吃食往偏院里去,就見著李十一七坐在院里的石桌上,便問道:“你今兒是怎么了?”
李十七聞言撇了一眼過去:“我能怎么了,左右是酒館沒來人,讓我覺著這生意不好做?!?p> 林介生接著就反駁回去:“往常怎么不見你……”
“往常沒有月亮。”李十七莫名其妙的說罷這一句就不大理會林介生了。
這時屋里傳來些許微弱聲響,倒讓林介生反應(yīng)過來往屋里走過去。
甫一進(jìn)門,便見那姑娘要從床上下來,顫巍巍的樣子,見了林介生便低著頭要往外走。
“姑娘這是急著往哪里去?!绷纸樯殉允撤藕煤罂催^去,才見那姑娘抬起頭來打量他,林介生便也看仔細(xì)了她。
一張倒三角的臉不過他一個巴掌大小,她的眉毛比尋常在臨安城見的姑娘要粗一些,順著眉骨斜斜的揚(yáng)上去,襯著下面一雙深邃的褐色眼眸,鼻梁高挺,唇色淺淡,便勾勒出來一個帶著些異域風(fēng)情的美人。
“尋個地方?!蹦枪媚锎蛄苛T了林介生終于開口,聲音有些因著干涸的沙啞。
林介生便笑:“什么地方,我在臨安多年,想必能幫上些忙。”
那女子垂下眼簾:“不過是道聽途說,這里有個忘憂酒館,聽起來頗為玄妙,便想過來碰碰運(yùn)氣?!?p> “巧了,我這酒館也叫忘憂,價廉物美,姑娘只要有那一段故事,便可換那一壺酒,玄不玄妙我不知道,酒倒是好酒,不過看的是各人心中所念甘苦,才能嘗出來味?!?p> 林介生說起來這話時語氣平淡無瀾,那姑娘怔了怔,便笑:“原就是此處,倒是機(jī)緣巧合?!?p> “那姑娘先歇好了再來找我吧?!绷纸樯勓赞D(zhuǎn)過身道。
“好?!?p> 出了門口卻不見了院里李十七的身影,不由得皺著眉搖搖頭,便往前廳里去。
林介生倒也沒在前廳等多久,便見那姑娘別著她的雙刃走了進(jìn)來。
“閣下可見過武當(dāng)山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