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村莊依然過得平靜如常,只是有一家人再也沒了歡聲笑語。
兒子的慘死,唯樂的不知所蹤讓二老整日郁郁寡歡。
“唯樂他娘,孩子們已經(jīng)離開那么久了,日子還得過不是?!?p> “是啊,別再難過了。這里是我們剛蒸的包子,好吃呢,嘗嘗?!?p> “你們別總吃青菜啊,看看臉色都青了。這是我那口子給包的混沌,這不包得多了,你們也嘗點兒?”
……
左鄰右舍的村民對他家的慘狀也是萬般同情,時不時都上他家看看,聊聊天,可二老的臉上怎么也看不到一絲笑容。
這天清晨,男人從夢里醒來無法再睡,便披了外套走出房門。這時,門邊一堆用幾片綠葉包裹的鮮果引起了他的注意。
起初他以為是哪個村民的好意,心懷感激??勺阅且院?,野果,柴火,甚至鮮活的野味都會在清晨出現(xiàn),每日不同。
“孩子他娘,你說這會是誰送的?”
“還能是誰,定是好心的鄰居吧?!?p> “可問過都否認??!”
父親為了弄清事情的緣由決定徹夜不眠一探究竟。
這晚一夜無風,男人睜大了雙眼,雙耳警覺的聽著四周的動靜。說也奇怪,今夜連貓頭鷹的咕咕聲也沒有,安靜的出奇。
到后半夜,他的眼皮有些支撐不住,眼看就要睡著。這時,窗外忽然一陣輕微的響動驅(qū)走了他濃濃的睡意。
“他娘!來了!”
女人不敢再睡,一臉膽怯的看著男人的一舉一動。
只見他起身走到窗邊,用指尖把窗戶紙戳開一個小洞往外看。
那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時,他驚呆了。
那怪的容貌像極了唯樂,只是那膚色比之前的白更甚,那消瘦的身形倒是和以往無疑,最讓他震驚的是他后背那雙巨大的翅膀,只要稍稍用力便可飛向九霄云外。
“啊~!”
女人不知何時已來到男人身旁,窗外那怪的模樣竟嚇得她失聲驚叫起來。
“別!別喊!”
男人怕她的驚叫聲驚了那怪,也怕驚醒了村民,于是用手捂了嘴摟她入懷。
那懷里的溫度對她很是受用,顫抖的身體漸漸平息下來,只是那心跳依然很快。
“別怕,它不傷人?!?p> 唯樂不知道那扇窗戶后的情景,只是促足瞭望,久久不忍離去。直到公雞的鳴叫喚醒了暖陽,他才依依不舍的拍了拍翅膀轉(zhuǎn)身離去。
“唯樂!他是唯樂??!”
男人望著自己的妻子,兩眼竟已濕潤。
“他真的是唯樂嗎?”
“我敢打賭一定是他?!蹦腥藪熘鴾I珠的臉上帶著肯定,“那晚是他送兒子回來的啊?!?p> “可是也可能是他殺了兒子!”
“不,若是他殺的,為何又送他回來,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而且那晚他完全可以殺了我們,可是自始至終并未傷害。”男人想起了他離開時的眼神。
這一天,二老的心中有喜悅,也有難過,也有擔憂。
“此事若是讓村里人知道了,唯樂的性命堪憂啊?!蹦腥碎L嘆一口氣,聲音前所未有的低沉。
“那我們……”
“隱瞞吧。每晚就在窗外看看他,知道他安然無恙便好?!?p> 接下來的日子,村莊相安無事,偶爾夜里有撕咬聲,嚎叫聲,但都離村口丈把遠,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便銷聲匿跡。
“太奇怪了,最近夜里總會有野獸的打斗聲,鬧那么厲害卻沒進村子。”
清晨,村民們?nèi)齻€一堆,兩個一塊兒聚在一起討論起來。
“是啊,以前總會有野豬或狼光顧村子叼走雞鴨之類,而現(xiàn)在一只沒少?!?p> “誒,唯樂他娘,你夜里可有聽到那奇怪的聲音?”
“我……我夜里睡得死,不曾聽到。要不問問我家老頭子?”
“哎,其實不管是不是野獸,只要沒進村子,沒傷害咱們,咱們啊,就該燒高香啦?!?p>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咱們是積了什么德?!?p> 村民們?nèi)斶@一切是神佛的保佑,于是,村口的土地廟天天擠滿了人,個個兒都期盼著得到更多的庇護。
“孩子他爹,你說這夜里的嚎叫聲到底是怎么回事兒?真的是野獸的打斗嗎?”
男人思索片刻道,“我倒不這么認為。說不定是唯樂呢?”
“唯樂?他一直都沒離開村子?”
“更準確的說是每晚都來幫咱們驅(qū)趕野獸,你沒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連黃鼠狼都很少出現(xiàn)了嗎?”
女人突然抽泣了起來,不論男人如何安撫都無法停下。
“這孩子可憐??!想起十八年前你從樹林里撿了他,跟咱們相處也算融洽。他一直很聽話,誰知道會變成這樣!”
“哎,我就知道,那蝙蝠現(xiàn)身定會出事,沒想到這么快就……”男人說到此處竟也抽泣起來。
“老公,你說會不會是那蝙蝠咬死了兒子,傷了唯樂,所以唯樂才會變成這樣?”
“吸血鬼?”
“嗯嗯!”
“那是很早以前的傳說,當年那只吸血鬼屠了村便銷聲匿跡了?!?p> “現(xiàn)在又出現(xiàn)了!一定是!”
“不管怎么樣,一定不要讓村民發(fā)現(xiàn)唯樂,要不然后果不堪設(shè)想!”
而此時,唯樂靠在墓洞在的光滑石頭上閉目養(yǎng)神,這是他捕獵后最喜歡的休息方式。
這十幾年來,人類的食物并不能滿足吸血鬼的每日所需,因此他一直是身形消瘦,面無血色。
一連幾日的蹲守村莊讓他有些精疲力盡,不過還好獵得的食物不少,他可算是飽餐了好幾日,也算補回了些精氣,臉頰也逐漸圓潤了起來。
休息得差不多了,他百無聊賴之下回頭看向那塊墓碑。
“南熙國南宮宇之墓?!?p> 這一排已脫色的文字旁還有一排小字,“南熙國第五代君王棲息地,神圣不可侵犯?!?p> “呵,不可侵犯我不也進去了嘛。”
此時,他忽而想起自己有好幾天沒和他閑聊了。
“原來你叫南宮宇,下次見面也好稱呼了?!?p> “回來了?”
一聲輕喚,唯樂從墓碑上抬起頭,他倚身靠在石壁上正望著自己,月光的陰影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那語氣如他一般毫無溫度。
南宮宇從暗處望著月光下的唯樂,幾日不見竟是圓潤了不少,精致的五官在月光的照耀下更加的力挺,那白皙的皮膚在月光里竟是耀眼。
“嗨,好久不見?!?p> 唯樂幾天來也第一次露出會心的笑,那笑竟像陽光般暖了南宮宇的心。
終年不見陽光的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很依賴這樣的光芒,仿佛自己全身都暖和了起來,猶如重生。
“保護人類不是吸血鬼該做的?!?p> “我不是一般的吸血鬼?!彼z毫沒有生氣,竟淺淺一笑,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妖就是妖,不可與人類為伍。”
唯樂收起笑容一臉嚴肅道,“南宮宇,我不懂吸血鬼是如何對待人類,但我不會做傷害的事,因為我懂什么叫知遇之恩。你一代君王難道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
一句反問讓南宮宇啞口無言。千年前,他也曾是一個心地純善之人,卻為了報恩丟了性命。自他從墓洞中醒來已是千年以后,大仇無法再報,他的心也從這一刻封了起來,他不信任何人。今日聽到唯樂口中所說,心仿佛被什么擊中了一般。他就好像曾經(jīng)的自己,那么純粹。
“怎么不說話了?也覺得我說得對吧!”
“你……為何知道我的名字?”
“碑上有刻啊,諾!”
他隨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碑文已沒有往日般清晰。
“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卻不知道你的……”
“哦!我叫唯樂,唯一的歡樂的意思?!?p> “唯一的……歡樂……”
見他忽然愣住,唯樂拉了拉他的衣袖,“你怎么總愛待在陰影里?是怕光嗎?”
“并不……”
“既然這樣怎么不出來呢,你看這月光,多美?!?p> 南宮宇還未想好是否出去卻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兒,雙腳也隨著身體前傾的力道緊走了兩步。
“怎么樣?你看這月光,這星星,好看吧!”
他轉(zhuǎn)頭看像那張仰望星空的側(cè)臉輕聲道,“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