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啊?為什么一個人在這兒?”
臟兮兮的小孩子把臉隱藏在亂糟糟的頭發(fā)里,眼里透出幾絲木然。
他對面穿著藍(lán)色衣服的小男孩還在繼續(xù)說著,“你看看整個人都是灰灰的樣子,我叫你小灰,好嗎?”
沒有任何反應(yīng)。
藍(lán)衣小孩伸出白嫩嫩的雙手,想要撥開遮擋著他臉的頭發(fā),卻被他躲過去了。
“你……”藍(lán)衣小孩只能又把手縮了回來。
自顧自地接著說道:“我爹今天給我測了靈根,說我還算有些天賦,強(qiáng)硬的要我努力修煉。你也有靈根嗎?你也得努力修煉嗎?”
靈根?修煉?
小灰的眼里茫然一片,那是什么?他不需要那樣,他只需要吃飽喝飽,不被那些人欺負(fù)就好了。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嗎?我都給你起了一個名字,要不然,你也給我起一個吧。
這樣的話,我們就是朋友了?!?p> 他笑得很燦爛,小灰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真心的笑。
小灰看到了他的眼里有好多美麗的星星。娘說過,眼睛里有星星的都是好人,是可以成為朋友的人。
小灰有些猶豫,他慢慢張開雙唇,兩只手往前扒了扒,他不識字。
半響。
“星……星……星星……”
藍(lán)衣小孩沒有聽清楚,“什么?你是在叫我星星嗎?”
他搖頭晃腦,看起來似乎很開心?!靶切?、星星,這名字真好聽!那么,從今以后,我們就是朋友了?!?p> “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p> 他偷偷的往小灰的手里塞了一顆靈石,又朝小灰笑了笑,跑遠(yuǎn)了。
“我明天還會來找你的,你要在這里等我哦?!?p> 他的聲音消散在空氣中。
留下小灰一個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靈石?是什么?可以吃嗎?
……
“小灰,小灰,你看我終于學(xué)會了火球術(shù),可是我爹一句話都沒有說,他連看都不愿意看?!?p> 星星越說越沮喪,“是不是我太笨了?!?p> 小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你,你已經(jīng)……已經(jīng)很棒了。沒……沒事……沒事的。”
他說話說得不是很連貫,像是幾個字幾個字的一起往外蹦。
星星卻被他的安慰給逗笑了,“我知道的,好?!?p> “我給你的東西你可一定要放好了,還有,如果有人敢欺負(fù)你,一定要告訴我?!?p> 小灰低下了頭,他有些不敢看星星。
他抬起頭支支吾吾的說了句,“沒……沒……沒有的?!?p> 星星心里一直想著修煉,他沒有看到小灰的表情,更沒看到小灰腿上的傷。
……
“你們?yōu)槭裁匆圬?fù)小灰?”
他看到有兩個人對小灰拳打腳踢。
“切,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廢物二少爺啊。小灰?呵,狗蛋可配不上這么好的名字,狗蛋就是狗蛋。”年長的那個男孩子一臉不屑,又踢了小灰?guī)啄_。
“他不過是一個卑賤的私生子,二少爺可管不著?!?p> 較小的那個小女孩滿臉高傲,隨意的看了一眼星星。
“你……你……”小灰嘴角腫了,還帶著血。他掙扎著想要慢慢站起來,卻被男孩一腳又踩了下去。
小灰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
“見過六少爺、七小姐?!彼男P追了過來,拉著星星。
低聲勸道:“二少爺,我們快走吧,讓老爺知道了,又會發(fā)火的?!?p> 提到老爺,星星不敢說話,也不敢動了。
他看著被男孩踩在腳下的小灰,雙手垂了下去,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是一個廢物,這種無力的感覺真讓人討厭。
……
“小灰,對不起?!彼拖铝祟^,覺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
他哭了,眼眶濕了。他們是好朋友啊,可他居然一點(diǎn)兒用都沒有。
容單和容雙是爹器重的容家小輩,而他只是個廢物。
爹爹見到他,經(jīng)常發(fā)火。除此之外,就沒有了。
小灰忍著疼痛,努力抬起胳膊,卻還是把肩旁上的傷口給撕裂了。
他摸了摸星星的頭,很溫柔很溫柔。
他們互相肯定對方啊。
“不……不……怪你……”
小灰不怪他啊。真的不怪他嗎?
他抬頭看著小灰,小灰的眼睛里亮亮的,好像有星星呢。
……
“爹,你救救小灰好不好?他沒有偷什么靈石,那顆靈石是我給他的?!?p> 他苦苦哀求。
“容亦辰,你真是一點(diǎn)兒長進(jìn)也沒有啊。你和你大哥差得不是一點(diǎn)半點(diǎn)兒啊,他有沒有偷靈石根本不重要,你明白嗎?
重要的是,我不想有這么一個人在容家卑微的活著。我從來沒有承認(rèn)過他,不過是地上的塵土罷了,你又為什么要弄臟你的鞋子呢。
小孩子的鬧劇罷了,你要知道,弱肉強(qiáng)食是這個世界的本質(zhì),而容家的掌權(quán)人應(yīng)該殺伐果決。
沒有什么朋友,只有相應(yīng)的利益關(guān)系。
容亦辰,你無法忤逆我?!?p> 小灰死了,他其實(shí)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救他的。
可是,他不敢,也無法忤逆他。
那道光是那么快、那么快的就消散在了他的生命里,連同他的救贖一起消散,以后再也找不到了。
……
“星星,你忘了嗎?”
“星星,你是一個膽小鬼,我們再也不會是朋友了?!?p> “我永遠(yuǎn)也不會原諒你,原諒你的選擇,你不配、你不配!”
“你知道嗎,原來真的一個字就可以判定人的生死。”
“總有一天,我會成為你們只能贊嘆、仰望的存在?!?p> “小灰,不要!”
……
天亮了。
他睜開了眼,這是他在雀啡城的住所。
他喚來門外候著的小廝,“昨夜,你們可有見到一白衣男子?他說了什么?”
那小廝一臉納悶,“二爺,未曾見到過您說的什么白衣男子啊,更別提他說了什么了?!?p> “我昨夜喝醉了?”
“回二爺?shù)脑?,您昨夜可是醉得厲害?!?p> 容亦辰皺眉,擺了擺手,“行,你下去吧?!?p> 真的沒有嗎?他好像做了很多夢,夢到畫面不停的切換,夢到了小灰。
昨夜真的什么也沒發(fā)生嗎?溫柔的聲音,一角白衣,難道也是他夢里的一部分嗎?
真的,不像夢呢。
西洲西都。
魔門。
莫熾慵懶的撩起幾縷發(fā)絲,衣服松松垮垮的掛在身上,眼里帶著諷刺。
“墨一啊?!彼穆曇暨B帶著也有些隨意。
“屬下在?!蹦粏蜗ス虻?,雙手抱拳。
他坐起身,走到墨一面前。
“中洲那邊可有什么消息傳來?”算算時間,怎么著那正道三大派也該有些動靜了吧。
“宗吾等門派已前往南都雀啡城,世家也多有準(zhǔn)備。聽您的吩咐,屬下也給甄嘉傳音,沒有收到您的指令前不可隨意行動,已不可返回魔門?!?p> “那就好?!?p> 甄嘉是一定不會聽他的話的,他讓甄嘉前去中洲,也還是許了他好處的。
不讓他隨意行動,他一定會做點(diǎn)兒什么的。
甄嘉的功法需要童男童女的鮮血,他一定會有些動作的。
他把甄嘉推出去,就沒有想讓他回來的意思。
借刀殺人,甄嘉那個老頭子很是沖動,不過,要是他能明白他的意思就更有趣了。
“尊上,五皇子又發(fā)來傳訊符,邀您一見?!?p> 莫熾勾起嘴角,“他倒是還挺急的,也是,畢竟他那幾個兄弟虎視眈眈。”
“其他人?”
墨一懂他的意思,“三皇子,大皇子先后也都發(fā)來過傳訊符,屬下直接攔住了。”
莫熾冷哼一聲,他們兄弟幾個倒是想到一起去了,但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呢。
“你做的好,五皇子啊,是我最關(guān)鍵的一步棋。目前,我們還是得保持著友好的關(guān)系往來。幾日后,我自會去見他的?!?p> “對了,他的那個弟弟,還在宗吾?”
人魔之子,樂幸還有些魔族最基本的特征,可他的弟弟樂生,連紅眸都沒有。
也許正是因?yàn)槿绱?,他才能好好的呆在宗吾吧?p> 西洲可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回尊上,屬下探查到五皇子和他弟弟觀點(diǎn)不和,自從上次商議之后,樂生的確一直呆在宗吾,不曾離開過。”
“嗯。”他淡淡的應(yīng)了一聲,在還就好說。希望樂幸這個弟弟藏了那么多年,千萬不要死在魔王的權(quán)位之爭中。
“尊上,秦城的凌聲客棧傳來消息,莊衡大師姐林沫今日離開門派,回了林家?!?p> 當(dāng)初,莫熾交待過的,林沫的異動要特別留意。
“哦?林家啊。”話語里的意味讓人琢磨不透。
北洲秦城。
林家。
林沫蹙眉,她還想同林家主在細(xì)細(xì)的說明一下她遇到的情況。
“好了,沫兒,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們一家還有林木早就不在了,就算再像,那也只是像而已。你明白吧?!?p> 他無奈的扶著自己的額頭,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了。林沫回來就是跟他說這些的。
“沫兒,你該知道、關(guān)注的不是在死去的人身上。我們林家這么多年的發(fā)展一日不如一日,你是林家的大小姐,日后是要接管林家的?!?p> “那不是你該考慮的,爹為林家費(fèi)勁了心思,日后就輪到你了?!?p> 他頗有些語重心長。
林沫抿住了嘴唇,爹爹總是會繞道這個話題上來。這些年,去莊衡拜師、學(xué)習(xí)接管林家事務(wù),她是很用心的在做。
她不想被別人說比不上阿若,爺爺討厭阿若一家,但是他也曾不遺余力的在她面前夸獎過阿若的聰慧。
她本來就不是林家從小傾力培養(yǎng)為接班人的對象。
她從小都在學(xué)習(xí)阿若,以前,娘親也總是拿她和阿若比呢。
如果,只是如果,阿若也長這么大了,她會不會比她做得更好。
為人處世、待人接物、勤加修煉……
她裝出一副運(yùn)用自如、穩(wěn)重端莊的樣子,去接受自己其實(shí)并不想接受的一切,很難,也很累。
阿若那個時候還小吧,雖然她古靈精怪的愛欺負(fù)人,但是她在大家眼里就是很棒啊。
林木哥就很喜歡她啊,就連她也很喜歡她呢。
林家主看著林沫沉默了半響,他也說不出什么話,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他們明明都不在了,卻還給林家留下了一個這么大的爛攤子;卻還讓自己的一家人活在他們的陰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