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琮回到府邸,天色已漸明。他迅速回房換了件衣裳,就趕到偏廳會見兩員心腹——龍辛布和尹久愷。
皇帝有個直屬的服務(wù)機構(gòu),名字還挺客氣——清澤堂。負責一切內(nèi)務(wù)府處理不了的皇帝“私事”,絕大多數(shù)是對外的又不大好明面上說的那種事兒。負責人就是白琮。手下兩員大將一文一武,都是跟著莫雪當年一起從苗疆入京的苗族孤兒。
白琮這些年已嫌少露面,都是龍尹二人出面和世家接觸。世家人人前恭維二人是清澤雙杰,暗地里則稱之為“黑白雙煞”。龍辛布武藝高強,為人爽朗熱情,乍一看是一位好相處的江湖少俠。尹久愷則是文人打扮,說話細聲細語文質(zhì)彬彬,雖然有些不茍言笑,但看起來也是清冷書生一位。
但兩人辦的事……
黑白雙煞的名頭自然不是平白無故來的。
這三位其實多數(shù)時間都奔波各地為陛下辦事,但時至新年,都回京述職并參加各種典禮——得挨個兒仔細“觀察”世家要員呀。多少人物都是過年才會曇花一現(xiàn)的出來走動。明面上的接觸也就這會時間了。
沒想,張靈夕突然遭遇愣頭青,讓清澤堂三巨頭大半夜傾巢而出,著實稱得上大事件了。
沒辦法,一位是從小看著姑娘長大的堪比親叔叔的家臣,另兩位是從小陪姑娘一起長大的少年。雖說不是住一個院子,但少時一起回過一趟苗疆,那可是朝夕相處大半年的革命友誼。
張靈夕拿掉白色面紗的模樣,傾城之貌就不多累述,光那靈動鮮活的性格,就足矣讓那些個從小被摁頭練武的少年生出保護欲。
何況,他們是莫雪嫡系,從習武那天起,就將守護小圣女當做深入骨髓的任務(wù)。
“以小郡主中毒的北街后巷為圓心,方圓三里都找遍了,沒有?!闭f話的是尹久愷,他捏著手里的竹扇不緊不慢地說道,“我的推論還是在長沙王府。橫巷距離蕭府后墻僅數(shù)十步之遙,我在那后巷里來回檢查,發(fā)現(xiàn)了墻上一處草苔有些許脫落,應(yīng)該是被人踩的,但力道不大,應(yīng)該是有上品輕功之人。沒有鞋印,但草苔脫落的痕跡內(nèi)多外少,應(yīng)該是借力往院子里去了。前日下過雨,所以這個腳印定然是兩日之內(nèi)產(chǎn)生,所以……”
白琮點點頭,又看向龍辛布,對方馬上接話,“建中候府一切正常。剛收到的消息,世子已如常起床,今日應(yīng)該會陪侯爺夫人去花市。”
三人沉默須臾,龍辛布又開口道:“小郡主自武當山回金陵之后,就沒有和王家世子見過面?!?p> 聞言白琮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垂眸思考。張靈夕回金陵后,他就吩咐不用再跟了,一方面,想留給姑娘一點空間,他們跟著她都知道的,城中到處是暗卡,有任何風吹草動他們都能第一時間收到消息,的確也不需要派專人跟蹤了。另一方面,張靈夕那靈力修為,天下能打得過她的恐怕屈指可數(shù)。
他沒想到的是,姑娘武力值是夠了,但江湖閱歷還真是個問題。
當然,龍辛布會特別關(guān)注張靈夕,白琮也心中有數(shù),自己養(yǎng)大的孩子,他明白。他公事公辦地問道:“這段時間小郡主都是呆在得月樓?”
龍辛布如實回答:“基本算是呆在南大街,不是在得月樓聽書,就是街上隨便逛逛。前幾日和楊公子、崔公子去了趟北街,和李虎的人打了一架。兩位公子倒是經(jīng)常來得月樓和小郡主一起吃飯。打架那日,長沙王世子去過得月樓,幾人把酒言歡到子時方才散席。今日小郡主是進宮辦玄天司的事,出來時是一個人,沒有坐馬車。按路線,她是準備走回得月樓的,的確是路上偶遇了那幫人。”
白琮點點頭,示意他繼續(xù)。
龍辛布憨憨一笑,“王公子回到金陵后,都是陪著侯爺和夫人去各個世家走動。往年他都不大參與這些的,今年許是成年了,所以侯爺帶著去了好幾場清談會。明日東城有花會,往年王公子都會陪夫人去采購新年鮮花。這些日子,王公子一次都沒有去過得月樓,也沒有見過王家的小廝去過得月樓送信送東西?!?p> 龍辛布頓了頓,還是補充了一句,“還有人在建中候府外守著。一會夫人出門去花會,王公子去或不去都會來回報?!?p> 白琮只考慮了片刻,便吩咐道:“讓三隊的人把長沙王府無縫盯牢,有任何人進出都來需來報。你倆都奔波了一宿,回房去休息一會吧?!?p> ***
蕭遠走進蕭潯房內(nèi),特地將腳步踏得重了些。丫鬟正在更換熏香,蕭群也剛將幾乎沒動的食盒提了出去。
看著伺候的人毫無阻礙的進進出出,蕭遠不可見的勾了勾嘴角,有點為自己兒子小驕傲——膽子真的挺大。
蕭遠挑開最外面的帷幔,掃了幾眼重簾低垂的床榻,柔聲說道:“潯兒,為父過來看看你。陳老去煎藥了,一會你喝了藥好生休息。府里的事,這幾天你就都不必管了,先將身體養(yǎng)好了。寒冬臘月里傷寒不是小病,切莫傷了根基?!?p> 蕭潯聞言,知道自己父親是在敲打自己,啞著嗓子回話,“孩兒明白。讓父王擔憂了?!?p> ***
早早答應(yīng)了母親,花市時陪她去采購,王謹特地穿上了母親親手縫制的淺金色長衫,腰上掛好家傳的繁花纏枝紋金鑲玉掛件,頭上戴了黑色籠紗小冠。標準貴世家貴公子打扮。清冷的面龐上掛了一點淡淡的笑,他一向吝惜那點微笑,但在諾大的建中候府內(nèi),他從不吝惜將笑容帶給母親。
母親多年深居簡出,唯一的喜好就是逛花市,他一度覺得這是母親一年之中最喜歡的日子,所以,他只要人在金陵,一定會陪母親去逛足一整天的新年花市。
王謹剛走到父母住的小院,就見父親的貼身近衛(wèi)王岐候在門口。王謹?shù)瓫_他點頭,對方恭敬回禮,但眼神似乎多流連了一刻。王謹心中升起了一個問號,王岐不是多事的人,但他今天的眼神肯定有事。
王謹如常走進院子,抬頭就見父親和母親一同站在正廳門口看他,他端正地向父親行了禮。王致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側(cè)臉對蕭靜翕小聲說了句“你還是給他說一聲吧”,就背著手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