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一場法事。就說尸體被下了西域奇蠱,必須馬上入棺封印下葬,以免橫生枝節(jié)。世家貴人們比咱更怕尸變。呵。死幾個人他們能真的怎么在乎?過來興師問罪也不過想撈點好處耍耍存在感。可萬一起尸了被打個魂飛魄散,他們會覺得晦氣折了福報,這才不能忍?!?p> 張靈夕手指在桌面輕輕敲著,“反正昨夜起尸大家都領教了,你們中的尸毒大家都見著了,完全說得通。無魂的事就別提了,待我回了金陵,會親自稟報陛下。這事兒不是你謝家可以扛下的。更不是單純沖著你謝家去的?!?p> “成,我吃完飯就去準備。要些什么東西你給我列張單子?!敝x湃點點頭,“不過,你還會做法事?”
張靈夕嘆了口氣,“哎,不久前現(xiàn)學的。我以為的凈虛行,是降妖除魔的清水衙門,可大家以為的凈虛行,是安宅護院祈福的吉祥部門???,人在金陵身不由己啊,我為了不讓大家失望,也是去勉強學了一些基本流程?!?p> 謝湃錯愕,“?。磕恰?p> “真要是招魂或者鎮(zhèn)魔,也是難不倒我的,不必擔心。眼下,魂已經(jīng)被收走了,我試過各種方式招魂,沒用。至于今晚會不會再起尸,也不重要,焦尸們鬧不鬧騰,我都得去收拾他們的。”張靈夕雙手捧著下巴一臉無語,“今晚的法事,排場夠氣派就成。因為法事不是給那些尸體做的,是給金陵來的貴人們看的。大家都求個心安吧?!?p> 謝湃嘆了口氣,“一百多口棺木已經(jīng)從四面八方運過來,黃昏前差不多就到齊了。我們的人幾乎收來了整個會稽現(xiàn)有的棺木,才勉強湊齊了數(shù),要的太急了沒辦法,所以有一些材質(zhì)并不是那么上乘了,大小形狀也沒那么統(tǒng)一……”
張靈夕擺擺手,“如今的情況,不體諒也得體諒吧,咱都盡力了。揀著好的先安排給那些要求牌面的貴人躺吧。”
謝湃淡淡一笑,“你要求的防水布料也都準備好了,已經(jīng)在趕著做成手套腳套了。然后,朱砂、符紙等一些七七八八的東西,也都準備好了。另外,招魂旗什么的需要嗎?郡守那邊的隱士之前就帶了過來,都是現(xiàn)成的,我看了看,質(zhì)地還行?!?p> “怎么氣派怎么布置吧。你看著辦。那邊過來尋釁惹事的主兒滿意就成,我都無所謂。”張靈夕自嘲地笑笑,“場面活我還沒運作得多得心應手,呵呵。我把解毒的活兒做好就成,然后就是擺個謙卑的姿態(tài)去聊幾句,得重視啊,對不對?我明白的。一會我會提前過去,親口給叔叔伯伯公子少爺們解釋一番。”
謝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次,真的謝謝你了。等所有事兒完了之后,我……”
“別,我可不要你以身相許……”張靈夕打斷了謝湃的話,并送來一個白眼,“我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是這么客氣的人呢,這幾天你說了多少謝謝了。咋的,早知道用得著我,后悔沒在青城山對我好點嗎?”
謝湃被她氣笑了,“你這就沒心沒肺了吧,我在青城山還對你不夠好嗎?”
“好好好……我謝湃哥哥對我好的沒話說,完了給我一張謝氏旗下所有客棧酒店的超級貴賓卡吧……”張靈夕點著腦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瞅著海月樓旁邊有個很高的瞭望臺?”
“嗯,觀星臺,夏天在那樓臺上觀星是一絕呢?!敝x湃看過來,“怎么了?”
“趕緊差人去打掃收拾一番,晚上那些想親自送族人一程的貴賓們,就在那兒遠遠看看吧?!睆堨`夕壓低了聲音,“我還是擔心事情不那么簡單,一群人太近圍著,萬一起尸了,一百多具兇尸啊,一個沒控住再傷人,你和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了。閑雜人等還是離得遠些吧?!?p> “好的?!敝x湃吃得差不多了,站起身整理衣袍,“都按你說的辦。你再休息一會,爭取今晚一并把事兒都給料理完了,這日子我是一天都熬不下去了。”
送走了人,張靈夕喝完手里的熱茶,就到羅漢床上打坐調(diào)息。之前以身試毒和制作解藥實打?qū)嵪牧嗽S多靈力,但她睡了一覺吃了點東西,就感覺恢復得差不多了。青城山下來之后,她已經(jīng)是幾次重傷,開始她沒太注意,最近愈發(fā)覺得自己的恢復力似乎非常強大,恢復得快不說,每次昏迷蘇醒后,體內(nèi)靈力會運行得更為順暢。她不是沒冷靜思考過,只是她也吃不準這到底是玄陰之力的加持,還是她在過度燃燒自己。
當然,她就算知道是什么原因,似乎也沒法加以控制,索性就順其自然了。人俗話說“好了傷疤忘了疼”,她現(xiàn)在倒是好,傷疤沒好就忘了疼了。
一個時辰的調(diào)息,張靈夕覺得神清氣爽。她起身換了一套看起來更“威嚴”的的玄色勁裝,并披上了刺繡考究的玄色大氅——皇帝御賜的。她那皇帝老爹這陣子不知道抽了什么風,接二連三送衣服過來,似乎突然找到了打扮女兒的樂趣。她倒是也樂得穿,特別是那些為她專門制作的“戰(zhàn)袍”,材質(zhì)和做工都是一頂一的好不說,穿起來氣場全開的架勢。沒辦法,她本來年紀就小,讓人無法忽視的美貌更是容易模糊她抓鬼訓尸的專業(yè)度,她現(xiàn)在站在人前都盡量不笑了,免得露出那拖后腿的小梨渦。
張靈夕走出大門了,突然頓在門口,又回頭去拿了那只竹簫。無法解釋的預感,她就是覺得晚上不會那么太平。
蕭潯、崔甯、楊祎三人已經(jīng)在院子里等她了,好像中午吃飯時那點不愉快,從來都沒有發(fā)生過。張靈夕有時候心中會暗自嘆息,他們四個這樣的相處方式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表面看起來真的挺融洽的,但是每個人心中都留有一塊或多或少的特別在乎的角落,一碰就痛,一掐就酸。沒辦法,誰讓他們都有過于在乎的人,和不得不堅守的原則呢。
但對上他們仨任何一雙帶笑的眼睛,她又立刻釋然了,如果可以,她想永遠和他們這么舒坦的呆在一起。
掛著笑臉從世家貴人們暫歇的惠賓樓里出來時,張靈夕捏了捏自己的小臉,感覺剛剛那半個時辰,她用掉整個月的耐心份量,臉都笑僵了。雖然心里罵著他們虛偽,但嘴上還是客氣地反復交代,晚上有任何異動都不必驚慌,遠遠看著就行,切莫靠近。如果感受到奇異靈力壓迫,切莫運功抵抗,放松疏導就好。
一路快步趕到停尸的小院,還沒來得及朝楊祎吐槽兩句,張靈夕的眉毛就擰在了一起——因為她抬頭一看樂坊別院上空,懸浮的黑云比她來時更濃稠了??焖俚牧鬓D(zhuǎn),猶如籠罩在空中的巨大魔獸,張牙舞爪明目張膽的挑釁著。
其他三人雖然看不到黑云,但這靜謐卻奇詭的氛圍,讓每個人都感受到了不一樣。
“這里……”崔甯四周打量著,“似乎變冷了?!?p> 楊祎冷哼了一聲,“可不是嗎?燒焦的尸體居然開始結(jié)冷霜了,這是要玩冰火兩重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