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寢殿里,一半欣喜若狂,一半悲憤填膺,不過短短幾分鐘,能夠保持站立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誰也不會再去取笑蘇明宇或者秦斷的脆弱,中了撫翼靈仙的圈套,他們還有什么資格五十步笑百步?
“入畫,五年之后,若是我不能如約而至登仙城,請你替我照顧云塵。”楚絕夜的囑托里流露著一絲無奈的悲哀,站在撫翼靈仙的靈柩前,誰能敵過滅靈困仙大陣的魂殺?
“呸!我才不去!你要活著,努力地活著,云塵在等著你呢。”秦入畫急切地呼喚著,“絕夜,不要睡!不要睡!”
“晚了!”百戰(zhàn)靈尊興奮地看著一位位靈師被撫翼靈仙奪去了魂魄,越是接近終點,石像生們越是瘋狂,人群里甚至有幾個已經被奪舍了靈魂的靈職師們高喊著撫翼靈仙的尊號,隨侍本為主人而生,也應為主人而死。
白光依然從每個人的頭頂升起,繼而沒入了棺槨中的撫翼靈仙,漸漸的,那張蒼白無血的面容里似乎飄起了一絲紅暈,他快醒了,又有十幾位靈師在靈陣中失去了意識,任誰也逃不出滅靈困仙大陣的束縛。
秦入畫抱臂而坐,看似無助,實則緊握著一個古樸而奇特的瓶子,瓶口朝上,一口口吸納著身周的魂力,也阻隔了陣法的侵襲,她的靈魂至今完好無損,只不過無論是踏出還是踏不出陣圈,也救不回那些同來探墓的伙伴們了。
“畫畫,等我!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去雷電雨道打靈獸!”陸玄英的聲音越來越遠,他的靈魂也被撫翼靈仙卷走了。
“玄英!”剎那間,秦入畫淚流滿面,一為真情,二為聚魂瓶,她看著包括百戰(zhàn)靈尊在內的所有人都昏死過去,唯有自己,緊握聚魂瓶,等待著一場最后的審判,“靈目,開!我倒要看看,撫翼靈仙是不是真的三頭六臂、無所不能!”
“該死的滅靈大墓!該死的撫翼靈仙!咦?”她突然發(fā)現(xiàn),聚魂瓶收攏來的魂魄似乎不完全是自己的,有同伴和那些石像生的,甚至還有撫翼靈仙的一絲殘念,她是不是有些貪大了?
一顆回靈丹入腹,秦入畫重新鼓足了勇氣,百戰(zhàn)靈尊妄想以萬千靈士的魂魄喚起撫翼靈仙的重生,她偏要試試這個聚魂瓶能否吞下一尊靈仙的祭品。
所有人的靈魂碎片沿著白光沒入了撫翼靈仙的身軀,又順著一道不起眼的銀芒灌入了少女懷中的聚魂瓶,她全神貫注地觀察著棺槨周圍的動靜,一場魂力的爭奪戰(zhàn)在其與撫翼靈仙的拉鋸中悄然進行著。
“青靈天仙的聚魂瓶!拿來!”
秦入畫的腦海里突然炸響了一聲叱喝,她的手微微一顫,差一點將聚魂瓶脫手抖落,待她意識到這只是撫翼靈仙的一道意念,握住瓶子的手再無一絲松懈,她淡定地笑道,“撫翼,你以萬千條性命換取重生,算什么修行?算什么靈仙?你滅去的不是弱者,而是你自己的靈魂,這便是滅靈大墓的意義嗎?”
寢殿里一片寧靜,撫翼靈仙沒有再說話,她也沒有輕視這番沉默,滅靈困仙大陣因為一個人的存在而持續(xù)發(fā)力,聚魂瓶鯨吞著其間的魂力,也延緩了撫翼靈仙復蘇的時間。
“玄英,絕夜,明宇,小斷!”秦入畫默念著同伴們的姓名,每一個字都深入血骨、痛徹心扉,她失去了至愛,失去了朋友,這一切都拜仙靈殿所賜,她想起了雷電雨道的那場大雪,曾經的溫情已然成為了表哥的遺言,她的眸子里忽然閃過了一絲狠辣的恨意,瓶口微傾,魂力加灌,更多的靈魂碎片驀然涌入了聚魂瓶中。
“我有辦法救活你的同伴!”她的腦海中再度傳來了撫翼靈仙的請求。
“條件!”秦入畫對于這座大墓的主人毫無信任,她不相信其沒有回報的付出。
“聚魂瓶!”撫翼靈仙溫柔地勸說道。
“做夢!”秦入畫立刻緊了緊握住瓶頸的手,如果交出了聚魂瓶,她就失去了所有,十三四歲的少年就那么好騙?
“哼!我倒想看看,你手中的回靈丹是否足夠支撐你吸走我全身的魂力?!睋嵋盱`仙冷冷地笑道,二人之間再無一絲商量的回旋之地。
聚魂瓶吸走了三十五位靈職師的靈魂,繼而吞噬著撫翼靈仙的魂力,這個過程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秦入畫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服下一顆回靈丹接續(xù)魂力,而撫翼靈仙的靈魂果真如其所言的浩大無邊,除了面色漸漸蒼白,再也看不出一絲異變。
“怎么辦?”幾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秦入畫暗暗叫苦,她的朱雀盤空間一向是靈犀戰(zhàn)隊的倉庫,但是如此消耗下去,她也沒有把握能夠勝過不知道吞噬了多少靈魂碎片的僵尸靈仙。
“放棄聚魂瓶,我可以教你仙術?!蓖蝗唬哪X海里又閃過了一句商量。
“仙術?那應該是靈仙才能掌握的靈技吧?!鼻厝氘嫴挥傻眯纳蛲@是她的夢想,卻不是她一個人的夢想。
“玄英!”她看著不遠處冰冷的身軀,轉念之間,又從虛幻回歸了現(xiàn)實,“不必了!我的路是一步一步蹚出來的,不是靠投機取巧所得。”
“……”腦海中一片寂靜,撫翼靈仙已然無話可說,軟硬兼施都拿這個少年沒招,他也猜不透其中的緣故竟然只是情義二字。
“青靈天仙?”秦入畫琢磨著執(zhí)筆石像生和撫翼靈仙脫口而出的這個名字,她一邊操控著聚魂瓶,一邊頭腦風暴,撫翼靈仙說得越多,剩余的魂力應該也變得越少,她想起了木靈空間,想起了林間小屋,想起了那枚與聚魂瓶擺放在一起的金木令。
表哥的銀火令上雕刻著一頭紫火麒麟,楚姐姐的銀金令上雕刻著一塊轉煞石,而她的金木令上雕刻著一株萬年青,草木欣欣,萬古長青,她一手緊握聚魂瓶,一手突然舉起了那枚久違的金木令。
陰冷的寢殿里,一塊塊靈魂碎片正以一種不可名狀的規(guī)律沒入了聚魂瓶,撫翼靈仙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越來越難看,而秦入畫的表情卻顯得越來越堅定,越來越勇敢。
忽然,滅靈困仙大陣里亮起了一片片刀光,匍匐在地的數(shù)十人均被這些鋒芒劃破了肌膚,一縷縷鮮紅的精血隨即流出了身軀,繼而在地面上匯集融合,慢慢地朝著執(zhí)瓶少年涌來。
幾乎同時,一道綠意青光從金木令中射出,濃郁的生氣仿若一場靈魂風暴,瞬間席卷了整間寢殿,光芒的核心映照著撫翼靈仙蒼白的臉龐,年輕的面容里再也看不到一絲血色,就連剛剛四溢的陰血也仿佛在一瞬間止住了流勢。
“收!”秦入畫感覺到了,金木令已然斷去了除自己以外的一切生機,撫翼靈仙連吭都沒吭一聲,就回復了往日的沉寂,所有的靈魂碎片在萬年青的指引下盡數(shù)涌入了聚魂瓶,速度是平常的十數(shù)倍,而地面的陰血也重新流回了靈士們的身體,一切似乎都已經結束了。
“這就結束了?這道白光為何依然不散?”她疑惑地揮了揮手中的金木令,一道青光從銀芒中穿梭而過,滅靈困仙大陣并沒有什么太大的改變。
“主子,繼續(xù)!順著白光走過去!”青鸞仿佛看出了一絲破綻,催促著少女走近正前方的靈仙棺槨。
“好!”秦入畫緊握聚魂瓶,謹慎地走向了貌似沉睡中的撫翼靈仙,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金木令的照耀下已經可以走出陣圈,沿著這道白色的光華前行,她慢慢地看清了撫翼靈仙的五官肌理,不得不說,若是此人復活了,世間便多了一位俊美無雙的男子。
“我愛,我已經深深地愛上了你,我們一起永生,一起纏綿,如此美妙的未來,你難道一點也不動心嗎?”忽然,少女的靈海里再次傳來了一道溫柔的呢喃,情之所鐘,愛之愈切,撫翼靈仙竟然還活著!
“去死!”秦入畫揮起金木令,朝著撫翼靈仙的臉蛋就是一巴掌,蒼白僵硬的左臉上頓時被拍出了一道菱形的印記,一顆藍色的眼珠骨碌碌滾落塵埃,殘余的邪惡氣息頓時減弱了大半。
“你這個瘋女人!我詛咒你一輩子得不到幸福?!睋嵋盱`仙徹底瘋狂了,堂堂靈仙曾經左擁右抱,何等的尊貴瀟灑,有多少女人哭著喊著都要抱他的大腿,沒想到這人生中第一次表白就這樣被一個小女娃鄙視了。
“主子,眼珠子!”剎那間,青鸞和朱雀雙雙飛出了青紅靈海,一個俯拾了跌落地面的眼珠,另一個啄瞎了撫翼靈仙的另一只眼睛,而后二靈以最快的速度回返,又將那一對最關鍵的藍眼珠子投入了聚魂瓶中。
“原來如此!”秦入畫感覺到手里的聚魂瓶突然重了幾分,一縷勁風吹過,撫翼靈仙魂飛魄散,就連最后一點生機也被少年覆滅了。
嗶!
滿室光華一剎那盡數(shù)散去,撫翼靈仙的雙眼便是陣眼所在,滅靈困仙大陣被破除了,少女收起了金木令與聚魂瓶,突然覺得萬象俱空,全死了,朋友們全死了,她的心仿佛空落了一大塊,就像三十六隨侍辛苦保存的撫翼尸身一樣,轉瞬間化為了飛灰。
“朱雀,青鸞,我何時懼怕過詛咒?”秦入畫凝視著棺槨里那一堆骨灰,自我安慰道。
“主子,仙靈殿鑒定宮宮主所得的靈鑒預言你都不懼,又何必把一個死人的話放在心上?”朱雀飛到了少女的鼻尖,抬起羽翼,輕輕地撫慰著。
“可是,玄英死了!還有絕夜、小斷和明宇,大家都死了!”秦入畫回身看著滿地的尸體,不由得淚如雨下、悲從心來。
“剛才,撫翼靈仙說他有辦法復活眾人,他一個活死人都能辦到的事情,我們難道辦不到?”朱雀嘰嘰喳喳地比劃著。
“對啊!滅靈大墓對仙靈殿有著超越千年傳承之地的誘惑,我們一起找找,這里一定沒有那么簡單。”青鸞展翅高飛,索性與少女、朱雀一起,在整間寢殿里仔細地搜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