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進入我們的記憶,這是一個影像,反過來說,我是一個世界,世間是我的映像,又會怎么樣呢,豈不是說存在只是我的存在么,而感覺,眼耳鼻舌身意,對外物的覺知,只是我的感覺,是一次一次的被解釋和被說理,讓我深信不疑。
世界就是一個記憶,一切在記憶中發(fā)生,發(fā)生了就冷卻下來推動著我一步步去記憶,直到最后真假交換徹底放棄了主權(quán)。
這邊和那邊的主權(quán)。
這有不同的分說。我在世界,世界是我的經(jīng)過,我付出了什么,只是情感和勞作。世界不是我的,我的產(chǎn)生情感的世界才是世界,我是那邊的王。
我的王化一樣要符合那邊的規(guī)則,我符合了,我是王;我不符合,我不是王。
披著符合的衣裳,吃著喝著附和,我就是符合的王。
在符合中,我可以不是王,我達到了王的目的。
我何必是王。
把我隱藏在后面,時間和空間漸有出人頭地之勢,它們是非常和睦的兄弟倆兒,一方必須依托另一方而存在,否則就描繪不出來,仿同不存在一樣,不可觀不可記。
至于細分的模糊期,因為這關(guān)系到靈魂的最初誡條,信度和護法度的高度,未敢輕易涉足。
細分到此為止,有看有作有用,另一個前景是綜合,往宏觀的路子上走。心情依然必要,只是時空開始了興奮的跳脫,不拘謹人事釋放了它們的自由,有了另一個框架。
那才是它們的主場,誕生在那里,用既是功德也是捆綁,生命需要格外的照顧。
生命是生靈的一部分,而對于大多數(shù)生靈來說時空不是太嚴酷的限制,雖也深受其苦,但不是一不小心就散了架。
依然各自存在,但兄和弟不再涇渭分明井井有條,適應(yīng)到合適的維度,你藏在我里面,我藏在你里面,弄個前提藏在前提里面或者藏來藏去產(chǎn)生了一個前提,或者叫后提。
只有空間那叫矮,無與倫比的凝聚和壓縮,你是一個要放棄的;只有時間叫做廣,兜不住任何東西,意念被吞噬和釘在道路上?!捌笔亲疃嗟?,根據(jù)比例產(chǎn)生了其他界,窗口限制得很死。也就是說合適的速度和存在才會窺到那里的神奇,比例是進入和離開的力量的另一個說法,嚴格意義上的歪曲公式。
心情的意念像火,精火未必說的是火精,焚而不熱,熱而形變,產(chǎn)生空間對空間的階層。駕御時如同吶喊,未能駕御時就是泥沼,不分不析,任由沉潛和沸騰,每一個氣泡和燃火都是對不公正的再一次不公正。
天將一直沒有示意魔王第七把刀領(lǐng)頭的路對與不對,把自己等同于一個小兵,只要有路走就很滿足的樣子。
只要有路走就走路,不再想別的。路總是朝向某個方向,路代表過去,路是被踩踏出來的,此前已經(jīng)有生靈經(jīng)過了這里。
不論好走難走,不論他們走的路自己看得見別人看不見或者他們被看見或者看不見,咕咚一聲,路就消失了。
大河大江決了堤,淹沒的是水喜歡去的地方。
咕咚一聲,只要有一人踩空,所有人就都空了,場景陡然轉(zhuǎn)變,眾人停在了一處水邊。
“似乎在哪里曾經(jīng)遠遠地看了一眼,這地方有些子虛匱的氣味?!?p> 七把刀并沒有把念頭暴露出來。
“到地方了?!碧鞂⒄f,“有些生靈把這里叫做影子池,或者喚作因果地。”
面前是一個極大的湖,裝滿湖面的不是水,而是永不消散的輕柔之煙,被神秘的力量規(guī)范和牽引。水沸騰,水霧裊娜,冰冷的熱鬧和上升。
一路絲絲縷縷搖頭晃腦,什么都不能完整表現(xiàn)出來,只是一部分,微乎其微的一部分,用作比喻的那一部分,夢根的那一部分,到了半空。然后又似乎朝下開始變化,成為其他事物的邊角料。
它不密閉,到處都敞開著,煙霧卻不散去,墻階衣影樹葉眼眸刀尖文字,表現(xiàn)出那個意思,又成了別的意思。
可大可小可濃可重可近可遠,據(jù)說這依據(jù)于你的覺知,你的另一種看,掌握了多少它就是多少,一直在變動之中,從沒有凝實的時候,也沒有逃逸這種可能。另一種說法是凝實就是死,死不可逃脫。
有多少生靈想把內(nèi)容表現(xiàn)出來,就如文字散發(fā)思想,思想束縛文字一樣,想得到一個具體。一把團扇一口刀一面鏡子,草或者龜殼,旗幡或者第三第四只眼,嘟嘟囔囔和驀上心頭,病毒攪起又煙霞俱滅。
很早的時候這里圍坐著很多生靈,有人和其他界物,觀看和思索,一層一層排出去很遠,肅穆靜坐,把眼前的啟示和心里的記憶互相參考,想要找出某種語言來。
思索是索思,以思去尋索,以索來驗證思。思想是思這個想,這個在這里又不在這里的想。想和索如道路船筏和云車,總想著遠去,但它們離不開自身,我把它們拴在了我的長城之內(nèi)。
思在后面,步步緊跟,我具有的依然很少,即便那是自己、他人、歷史和世界。思維的意思就是我要劃界我也要越界了,我發(fā)現(xiàn)我只是一個半面人,我要快快把自己的思追上想。條翼尾翼有些磕磣了,至少要有雙翼,甚至有更多的翼,我不嫌多。
生靈一直在做的事情大抵有兩種,解釋和目的。
目的最是拋不開,拋開了它也在最快的時間趕上來,這個“最快的時間”是你突然覺醒的時間。
有飽和的目的,也有不飽和的目的,這不是簡單的我從屬于目的和以我為目的的劃分,還存在交錯前進的慣性。
被目的包圍和充分的滲透并不算懵懂,時勢所逼或壓力甚大,去就去,何處和何時我都在你的目的之中,是你的目的的一部分,某一階段或者某一區(qū)域。
我就是目的,是目的源,目的是我散發(fā)出來的,也不可稱之為無恥,凌風傲骨或重在建樹,深一腳淺一腳也無所謂,墻角數(shù)枝梅,終于花叢中笑容可掬。
飽和—不飽和—飽和和不飽和—飽和—不飽和,這都是現(xiàn)成的路子,格物致知誠意正心,就一定關(guān)乎到內(nèi)在和外在。內(nèi)在來自于外,外在起始于內(nèi),其基礎(chǔ)一是明見一是熏陶。
或者先后天之說在這里也飄出來一些影子,熏陶都是后來的,但沒有離開過先天。明見是腦中所為,已經(jīng)定制好了的接受和發(fā)射器,其動力則是解釋。
每個人都想過很多,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想得腦瓜子仁嗡嗡地疼或者睡眠這個兔崽子在家的時候少,離家的時候突然多了起來,不管怎么樣,這個思想思索思維得天獨厚。
發(fā)揮它們獨特的作用,后天的方法相形見絀,先天的發(fā)掘勢在必行。從土里刨出來從星際讀出來或者從這影子池中計算出一些數(shù)據(jù)來,在旋律之中加上一些新音。
解釋是對于緊張的擴散,對陌生和恐懼的熱切,對于目的的確切判據(jù)。
有些現(xiàn)象總也想不透,依然要著落在“想”,問天問地問人,它們?nèi)粲邢耄鼈円矔?,它們有想么,或者說它們已體現(xiàn)了想?
想是什么?想是力求得到解釋的一個通渠,我們順著山坡上山,天可憐見,最好遇到下山的人,和我們講論一番。是對于自身自心自靈想要得到的安慰,不需要解釋的那個目的,返回到我想的不再去想。
是全部的融合,周圍都是一些幸福的空,悠哉悠哉,優(yōu)哉游哉,解釋即是目的,目的即是解釋,不用歌以詠志也無須長歌當哭。
可當下,想所面臨的難堪一是不通一是不解。
沒有門,前面被擋住了,物質(zhì)和意識都無以通達,這也就意味著人們腦回路中有無法通過的黑暗存在,需要光明照耀,亟需拔出楔子的力量,假如已經(jīng)找到了類似深淵的楔子。
想不到是一種,仿佛不存在,它們在楔子的限制之內(nèi),楔子在,它們就不在。不通是一種,前面有山阻路,身無彩鳳雙飛翼,不能飛就只有走。
在一棵無花果樹上刻一個記號,你往左我往右。魔王第七護法往左,逢山開道遇水架橋,走了一生和無數(shù)個一生,山無盡路無盡,繼續(xù)走了下去。前路迢迢,也失去了那個記號的所在,他好想有大哭一場的感覺。
走右邊的魔王第七把刀每三年半,不多不少,就會經(jīng)過一次無花果樹的記號,每經(jīng)過一次,那山就有了些許變化,不是季節(jié)而是山勢而是云霧。
更加絕心的是詭異,他和魔王第七護法分別后,三年半一次他就會遇上他,而他已經(jīng)陌生。不僅陌生而且阻隔,他完全看不見自己了,他看不到自己的存在。
喊得泣血,他依然悶然在走自己的路。想要抓住他搖晃,卻完全變作了虛空和透明,是空氣和空氣的故事,如果有空氣的話。
是他虛了?是我虛了?魔王第七把刀這才發(fā)現(xiàn)是自己虛了。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虛了,因為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只是在行路,行路而已。
另一種不通是那些楔子,是楔子改變了內(nèi)在,以至于覺得改變了外在。這是七把刀走了將近一生所得出的結(jié)果。
再一次走到無花果樹這里,他憤怒地伐倒了那棵有記號的樹,嚎啕三日之后胡亂地繼續(xù)上路了。
正在跋涉的魔王第七護法忽然發(fā)現(xiàn)了一條岔路。
世事如煙,所有的存在已經(jīng)集中到了影子池,并且已被假定它們會提示相應(yīng)的未來,要做的就是破譯和求解。
不解是解的路口,是解的框架,是對于“已解”的審視。
被水霧吸引,眾人旁無所騖地參研起來,但就在這時魔王第七把刀感到了一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