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場
第一折一隙
張曉宇和卜一般卜二般衣服濕濕地上戲臺,沒有停留,從另一邊下戲臺。
廟內,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而驚恐之極的拜民圍著男神,聲音低低地祈禱。
人們歷來阻擋不了敬拜。
敬拜是偷工減料的行為,以模糊為模糊的止步不前,向外的簡明扼要的扭曲。
不管你是啥,你是必須存在的神靈,我的今后就靠你了,就跟著你混了。
你擔負起我所有的喜怒哀樂和好惡,這讓我特別的省事。好了,我會真心實意地感謝你,也歸功于你。而不好,我們常常不好,那你就是我們的出氣筒,可以埋怨和指責的地方。
這都是單獨對著自己的行為,我的虔敬一定要有所收獲。
應該就是屢試不爽的鏡子,我怎么的敬拜,就要收到怎么的好處。話給你說過三遍之后,如果沒有應驗,你是不是不在這里?你是不是心不在焉了?
有時候宗教的愚民,也在這里。
把什么都推給你了,人就覺得有了理,可以理直氣壯了。
在的時候,我們歡呼;不在的時候,我們沉聲。你是不是去了遠方?
以模糊為模糊,則是不用細思量。人們不用去深究神靈,也不用太實在地研磨自己,只要有一條線橫在那里就萬事大吉了。
對自己的神匍匐下拜,對自己的神之外的就是橫眉冷對了。這是經常要出現(xiàn)的效果,這是最好用的工具。
這個神,其實是人們對自己的懇切的安慰。
因為在實際上,并不真的需要神,而是給人生一個合理的理由,讓生活看起來不那么虛無和抓不住。
神靈必須要有,也不能太過透徹,這就是態(tài)度。
從根性上說,一直在若有若無地造神,不造神不行啊。一個人的力量太微弱了,要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再堅硬的東西咱都能一刀斬下。起一個光大門庭、衣錦還鄉(xiāng)的由頭,全家都要齊動員,齊上陣,形成門風。
這也不行,那還有族啊,全族的力量都要調動起來,來一個古老的傳說,一則鼓舞人心、心潮澎湃的神話,直接讓神明出臺更為簡便而且永久。若此,街道社區(qū)、鎮(zhèn)市省國,大到國際,這些都是神,都應該是神。
在這其中,不懷疑、沒有沖撞、沒有消耗的結構,也就是最為穩(wěn)固的,才是更加“靈驗”的神靈。神靈要大而不在于多,這是統(tǒng)一思想的基礎。還要把這個神靈推銷出去,讓人們認同下來,這就是提高認識。
神明不神的薄弱之處,不神了也就不明了,就有了互相的攻捍,譴責,和戰(zhàn)爭。
我們是我們自己,一定要有這個界定,把我們自己界定下來,不至于迷失,連路都找不到了,這就是淵源流長的文化。
向外的簡明扼要的扭曲,意思是說,一直的口不離神明,聽著滔滔的灌輸,身行在各種儀式和場合之下,其實在背離神明。
這也是愚弄,被愚弄的愚弄。
站在神臺之上的魔王第七把刀,低著頭不知道在尋思啥。
人們向外走得太遠了。打開一本書,說,你們都跳進來吧,人們就跳了進去,變成了文字。文字和文字互相爭斗也互相提防,演化為一個世界,有的文字低著頭“認真”的思考本身的意義。
據說這是一本叫《界》的書,它的主旨就是侵蝕,全篇滿是封印、封鎖、扭曲、界壁、屏蔽、污染、傳染、畸變、抽空、虛空、媾合、欲望、鼓勵、引導等字眼。
張曉宇他們已經等著了,我這里也得收場了。
想到這里,魔王第七把刀再一次活動起來,頭發(fā)變得雪白,聲音冰冷。
“不要往外走,要往里行。我是你們的記憶之神。今后不要鑿刻我的像,不要畫我的像,我無形無相,只住在你們心里?!?p> 說完嘆息一聲,整個人忽然變成一個光人,然后光人變成光點,光點又忽然散開,變成光霧光雨,廟內的人都有光點落在他們頭頂,進入他們體內。
更多的光點沖到廟外,上升為光云,奔向四面八方。
也有一個光點落到原民頭頂。
光點原來會說話,“帶著你的人跳河?!?p> 光點就是白晝之光,在光下的人們都得到了一個光點。也像在白晝看書,白光使文字顯現(xiàn),每一個文字也都得到了一個光點。
今天的神奇令人目不暇接。女神像、兩個小男神像活了并且跳河了,河里走上來一個男神,男神化成了記憶,他說他是記憶之神,他消失了自己。而現(xiàn)在,人們又堵到了河邊,有些人,他們每人手里都攥著一把鎖鏈,正在跳河。
“在你祭壇那里,麻雀為自己找著房屋,燕子為自己找著抱雛之窩?!?p> 已經無人記念,沒有人再來到祭壇這里,就讓我們?yōu)槟恪八劳觥币淮伟伞?p> 原民莊重地帶著小菊、寧、沿等人,視死如歸一樣一步步邁入河中,一步步沉入水底,一步步把自己水葬;也一步步從影子池中走出來。這時,
裝神弄鬼的魔王第七把刀,抱著頭痛苦地在地上打滾。張曉宇和卜一般卜二般手忙腳亂不知道怎么應付,原民等人也只能干瞪著眼,沒有辦法。
“扶著她坐好?!?p> 魔王第七護法出現(xiàn)。
眾人一擁而上,把魔王第七把刀護在中間,也就是擠在中間,按壓在中間。
七護法變成影子小人沒入七把刀頭頂,再次跳出來的時候,一股鮮血也順著他噴了出來。
知道根底的張曉宇三人沒有動靜,原民一聲招呼之下,桃園眾人卻把魔王第七護法包圍了起來。因為他手上正捏著一把小刀,也就是大修羅刀,刀尖上正在滴著血。
不要!那是他自己!
卜二般趕緊救場。這時候等不了張曉宇說話,她正緊張地關注著魔王第七把刀的情況,扒拉開他的頭發(fā),檢查他的傷口。
自己?兩個自己?自己殺自己?小菊依然不明白。
不用很久血不再往外流,但白白的長發(fā)有很多地方都被這鮮血染紅了。長噓一口氣,七把刀睜開了眼睛。
魔王第七護法這才又回到了七把刀體內。
亮了,透亮了,有間隙了。七把刀平靜地說。
張曉宇滿臉驚奇和高興??偹惆蔚粢桓耍?p> 七把刀點點頭。
天啦,總算拔掉一根了,張曉宇眼睛里轉著淚水,但沒有流出來。這是高興的時刻,但她卻哭了。因為她知道這有多么的不易,苦苦的追求,絕心地奔波,把自己熬成了滿頭白發(fā),但終于拔掉了一根,這是一場勝利,一個決定性的開始。
是拔掉了一根木楔子。
一個暗樁。
這樣在頭腦中的楔子有九根,這就是天人之間的懸殊,這就是有限和無限的區(qū)別,這就是人們看不到意義只看到虛空的硬性因素之一。
隙這個字的意思是在洞穴和崖壁之間有光照了進來,這是明面上的。這個意思在魔王第七把刀這里得反過來用,光是從里面透過來的,如同說七把刀就是那個洞穴。
城墻倒了!
城墻終于倒了!
九重城闕煙塵生,夜雨聞鈴腸斷聲。
夢里不知身是客,與子偕行千帳燈。
記憶九區(qū)中的硬核阻擋區(qū)終于破了,可以過了。未來的路還很漫長,但這一步邁得無比珍貴,是一個新的開始。
從此可以往里深進,放心的大后方自己已經有了一個一,可以立在這里的堅固的一個一。
從數(shù)上來說,自己是一個本體,是一個一。往外的不管任何數(shù)都可以記為:一加零、一加一、一加二這些形式,或者加的是小數(shù)、負數(shù)。往外的數(shù)只能是多余的,即便是往外之中的下陷,自己這個一也不能抵消,不能用于計算,只能是一個參考。
穩(wěn)固的一是個永遠不能失去的根本,是撐起世界和記憶的唯一橋梁。
打比方說,相,這個孩子死了四千年了,你偶然在一本記載中讀到了他。在有一次你已經到了記憶第五區(qū),共同參與區(qū),你在那里看到了他。
他還活著,在繼續(xù)進行著他的探索和研究。
且不論他是什么體、什么存在,問題在你。你知道他,你又看到了他。這在你的記憶里完成,他也可能是一個記憶,那么記憶本體就是最有說服力的。先因為有你的一個一,才有了他的一個一,接著又摸到了存在形式也就是記憶形式的一個一。
界定出一來,外面的有憑借,里面的有依據。
或者這個一還有別稱,情感、智慧、能量、時間、空間等等。
禁制、扭曲、吞噬、膨脹、變異等也必先有了這一個一,才能形成爆發(fā)或者獲得擁有。人們常說的唯一、獨一不是說的沒有類別,而是說的它的一性。
沒有一也無以解釋有限無限、距離或者運行。
人的立身之本、心本、靈本,在有目的的操作也就是用時,一是不能丟失的一個基數(shù)。因為往里的數(shù)都越來越小,是界于零和一之間的所有數(shù)。
最后達到零的界度,也就是停止。
在無以觀的情形之下,大數(shù)都是對小數(shù)的弱化,小數(shù)才是對大數(shù)的能力。而觀之,小數(shù)就是靈魂,游走在大數(shù)之間。
因為越往后面走,楔子的制約更加苛刻。
共同參與區(qū),有兩個楔子;真意假意區(qū)有三個楔子;到了自由能量區(qū)就有四個楔子。這樣,不等到了智慧分別區(qū),在自由能量區(qū)就需要用到十個木楔子。
而楔子只有九個。
理論上只能借用,向一借,借一。如果這樣,難題來了,必然會遭遇死亡。就算意識還活著,但人已經死了。
所以依靠自己的力量,永遠不可能走到體用一體區(qū),也就是本源區(qū)。
這也就是流傳在修行路上的那句話:“單槍匹馬永遠進不了天國?!?p> 就只能往里面借,從記憶本體借,在有些說法上借就是偷盜、盜取,是盜賊。
也是白白地拿來,白白地用。對另一方面來說,白白地讓你拿,白白地借給你。就和空氣、陽光和長江大河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