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紅衣老人（4）

　　一個笑嘻嘻的問，滿臉俏皮之色，一個老老實實地回答，憨頭憨腦的。哪里像驅(qū)魔師和兇煞，更像調(diào)皮搗蛋的小孩兒捉弄老實巴交的爺爺。

　　蕭崇聽了片刻，哭笑不得，連咳帶喘道：“你們……咳咳，能不能咳咳……別逗我？”

　　蕭崇天生一張笑臉，眉眼間一股令人親近的溫和之色，殷蘢笑起來可愛的很，孩子氣十足。紅衣老人見他們不像壞胚子，懼意消退大半，懇切地道：“放了我吧，行不？”

　　殷蘢突然沉下臉，陡然間像換了一個人，冷聲道：“不行?！?p>　　紅衣老人奮力掙扎，可他這次遇到了真正的驅(qū)魔師，不是招搖撞騙的，銀絲索又是厲害的法器，比他厲害幾倍的兇煞也逃不脫。

　　徒勞掙扎了半天，老人疲累不堪，歇息片刻，突然現(xiàn)出死時的狀態(tài)。

　　蓬頭散發(fā)血紅的眼睛突出，臉色烏青嘴唇發(fā)黑，長長的舌頭耷拉出來，好一副吊死鬼的模樣。

　　殷蘢和蕭崇見過無數(shù)奇形怪狀的妖魔鬼怪，根本不會被嚇著，蕭崇一手捂著鼻子，一手伸指在他額頭一點，瞬間破了他的法術(shù)。

　　紅衣老人恢復(fù)慈和蒼老之態(tài)，掙扎著跳起來，痛哭道：“我不是要害你們，我只想求求你們快走，千萬咳咳……不要打我?！?p>　　殷蘢搖頭道：“不走不走。”

　　“趕緊走吧，”紅衣老人急不可耐，淚水刷刷地往下流，道：“小老兒求求你們了，我求求你們了，快走吧，千萬別留在這里。”

　　“咳咳咳……”蕭崇躲到一邊，道：“老人家，難道你……你……”

　　殷蘢知道他要問什么，道：“難道你和酒樓的主人有仇？所以要破壞他的生意？”

　　這位老人家鬧了許久，從未鬧出過人命，言語談吐間，給人敦厚樸實的感覺，不像個嫉妒心強，看不得老板發(fā)大財?shù)娜恕?p>　　除了有仇，殷蘢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紅衣老人大搖其頭，道：“沒有仇?！?p>　　殷蘢哼了一聲，道：“你是不是窮的厲害？見凌云志賺大錢氣得慌？”

　　紅衣老人道：“我攢了點養(yǎng)老的銀子，心滿意足，怎會瞧他氣得慌？”

　　殷蘢有些糊涂了，既然無仇，也沒有嫉恨之心，這位老人家為何非要鬧得酒樓無法正常營業(yè)？

　　“我問您，真是被追債追的迫不得已，才走了絕路嗎？”

　　紅衣老人很委屈地搖頭，連咳帶喘，結(jié)結(jié)巴巴敘述了事情的經(jīng)過。

　　所謂的巨債根本不存在，他常常和鄰居打牌，每次都說輸了要給多少多少錢，但他們在一起玩了很多年，有時候他輸，有時候鄰居輸，誰跟誰都不要錢。老人想不開的那一天，恰好鄰居在凌風酒樓吃飯，老人轟他走，鄰居有些不高興，便嚷嚷起來，說老人打牌輸個底朝天，欠了幾十兩銀子還沒還。老人死后，凌云志就說他是因為還不上錢才上吊的。

　　蕭崇和殷蘢對視一眼，感覺凌云志有些古怪。

　　老人家根本不算嗜賭成性的人。

　　和鄰居打牌，與親友打牌，很正常。蕭崇在家的時候，經(jīng)常和哥哥嫂子湊在一起打牌消遣，每次輸?shù)膽K不忍睹，大哥蕭贊經(jīng)常逗蕭崇，說他欠了幾千兩銀子，要把他偷偷賣了抵賭債。

　　玩笑而已，當不得真。

　　老人的鄰居雖然不是開玩笑，而是因為生氣胡亂嚷嚷，但凌云志有可能信以為真。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凌云志做賊心虛，故意找個借口掩飾。

　　殷蘢溫聲道：“是凌老板逼迫你自盡的？”

　　紅衣老人熱淚滾滾，一言不發(fā)。

　　殷蘢催促道：“究竟為什么，你趕緊說。不說是吧，我找到你家人，挨個打板子?！?p>　　紅衣老人劇烈咳嗽數(shù)聲，顫聲道：“我沒有家人，沒有兄弟姐妹，亡妻去了幾十年了，沒留下一兒半女，咳咳咳……只有我一個，孤孤單單過了幾十年的日子?！?p>　　殷蘢適才發(fā)問，只是懷疑凌云志可能與老人的家屬有糾葛。

　　既然老人沒有家屬，這個推斷便不能成立。

　　蕭崇邊咳邊問：“老、老、老人家，你……生前患了重??？”

　　“咳咳咳，”紅衣老人不知所措：“我、我、我沒病?！?p>　　聽他咳嗽，蕭崇感覺自己的喉嚨更難受，實在忍受不了，再次爆發(fā)出一串咳嗽聲。

　　一老一少，一鬼一人，比賽似的咳個不停，聲音一個比一個響亮。

　　“咳咳咳……”

　　“咳咳咳……”

　　“我的天??！”殷蘢揉著耳朵，拿出一條透明的細絲，纏在老人的手腕上，用上“懸絲診脈”的絕技。

　　蕭崇躲在角落里，捂著鼻子小心翼翼問道：“死人……咳咳，有脈搏嗎？”

　　“噓，別出聲?！?p>　　殷蘢凝神片刻，收回透明絲線，給紅衣老人注入一股靈力，道：“這是我母親留下的寶物‘冥蠶絲’，專為鬼類診脈所用。老人家，你的確沒病，而是肺部受了重傷，既然賭債純屬子虛烏有，那么傷你的究竟是誰，為何傷你？”

　　紅衣老人哭求道：“你們別問了，千萬別再問了?！?p>　　殷蘢揚起手掌，故意嚇唬他：“我是驅(qū)魔師，不知有多少兇煞被我一掌打的魂飛魄散。再不說實話，我一掌打散了你。”

　　紅衣老人漸漸挺直佝僂的身軀，閉上眼睛道：“你打吧?！?p>　　來硬的不行，就來軟的，殷蘢撤回手掌，道：“老人家，我們是講理的人，如果您有什么委屈，就一五一十地說出來，我們會為您出口惡氣。”

　　紅衣老人軟硬不吃，道：“你干脆打死我好了?！?p>　　殷蘢呵呵兩聲，道：“您是太看得起我還是太看得起您自己，您有什么本事‘再死’一次？您表演一下唄！”

　　紅衣老人睜開眼：“呃……”

　　左看右看，老人家實在不像作惡之徒。軟硬兼施，他什么都不肯說。

　　探心術(shù)有反噬的后果，不到萬不得已，殷蘢暫時不想用，壓低聲音對蕭崇道：“先將他收服好了，真相慢慢來查?！?p>　　蕭崇正有此意，拿出伏魔雕花葫蘆，將紅衣老人收進去。

　　葫蘆雖小，內(nèi)部空間卻很大，而且用靈力分隔出很多區(qū)域，每片區(qū)域設(shè)置幾十個監(jiān)牢。

　　紫雪是惡妖，當初困在惡妖域的一間小牢房里，受盡了折磨，紅衣老人雖然煞氣極重，但善惡未明，年歲又大，蕭崇有心給予照顧，沒將他困在惡靈域，而是困在孤魂域的監(jiān)牢中。

　　里面不冷不熱，有冷光照明，有香燭飯食清水糕點，老人早已饑火中燒，捧起一碗飯狼吞虎咽，咂咂嘴，贊道：“還挺香。”

　　蕭崇撤去結(jié)界，從窗口探出去半邊身子，抽著鼻子道：“我的娘呀，熏死……我了?！?p>　　殷蘢沒他那么敏感，抽抽鼻子，這才發(fā)覺有一股辣味，像是剛炸好的辣椒油，辣味中帶著油煙的氣味。

　　道：“不應(yīng)該呀，我看你挺喜歡吃辣的，應(yīng)該不怕辣椒油的味道?！?p>　　蕭崇手忙腳亂擦去滿臉的淚水，鼻音還很濃重，道：“你……你再仔細聞聞。”

　　殷蘢道：“聞什么，無非是還有點油煙味兒?！?p>　　蕭崇道：“芥末油，我、我一聞就嗆鼻子嗆嗓子，眼淚……控制不住?！?p>　　殷蘢使勁吸了一口氣，終于聞到淡淡的芥末味兒?？赡苓@紅衣老人生前愛吃用辣椒芥末調(diào)制的菜肴，死后帶著一點刺鼻的味兒。

　　笑道：“矯情，一點芥末讓你差點把兇煞放跑了，一身富貴病，嬌滴滴的小公子?！?p>　　蕭崇的臉色忽紅忽白，窘迫至極，道：“我……哪有……富貴??？”

　　殷蘢坐在木椅上，得意洋洋地翹著二郎腿，道：“你小時候胖成個球，長大了自戀，喜歡吹牛，一點辣味兒熏得差點流鼻涕，你不是富貴病，誰是富貴?。俊?p>　　“你……咳咳……”蕭崇費了大力氣擠出一句：“給我等著?！?p>　　殷蘢幸災(zāi)樂禍道：“哦呵呵呵，我最喜歡芥末了，哦哈哈哈，我要吃辣椒芥末炒飯，我吃什么都放芥末，我要活活餓死你，啊哈哈哈！”

　　蕭崇“咳咳”兩聲，揉著喉嚨，目光像錐子似的射了過去。

　　殷蘢：“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