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您今日梳的驚鵠髻甚是好看,襯得氣色越發(fā)好了?!标惿類芤獾負u著手里的折扇,看著坐在對面的太后。
“是嗎?哈哈哈?!碧笊焓州p輕撫了撫頭上的鳳釵珠翠,笑容歡喜。
“兒子什么時候騙過您,說的句句都是真心話!”陳深一面說著一面拿起桌上的經書,隨意翻了兩下。
“母后日日和這些晦澀難懂的東西打交道,不覺得有些無趣么,兒子是徹底放棄了。”陳深注意力放在了書上被墨筆圈圈點點的地方。
“肯參,自然不會覺得無趣?!碧笳Z氣頓了頓,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對了,深兒,母后記得春日宴上你才說過從今往后要好好修習佛理,怎么又不算數(shù)了?”
“誠然,兒子是這么說過,想修好佛理課的一番心也是真的,只是兒子實在是太過愚笨,沒人教得會…唉……”陳深重重嘆了口氣,一把收回了扇子,又繼續(xù)道“母后您知不知道,這才短短五日,三堂佛理課,兒子被夫子點了七次名……”三個數(shù)量詞被他咬得極重。
“好了好了……”太后捂著嘴嗤嗤笑著,甚是寵溺,開了口“不如母后從護國寺那幾個大師里為你挑一個,做你的教書先生?”
“那兒子謝過母后了!”陳深嘴角向上彎了些弧度,起了身向著太后行禮。
其實若不是怕表現(xiàn)得太過明顯,陳深能笑得像個傻子,恨不得能奏樂狂舞一曲。
極力平復了波瀾起伏洶涌澎湃的內心世界,陳深才開口,想找些話題聊,“母后,天啟之日也快到了,不知道您有…”
“參見太后?!币粋€穿著粉藍羅裙的姑娘走進來。
身材高挑,舉止利落,端莊大方,算不得大家閨秀也當?shù)蒙闲〖冶逃瘛?p> “點翠,有何事?”太后對她說話的語氣極為耐心。
若是旁人,這樣不招呼一聲就闖進來,太后早玉顏大怒了。
點翠是太后的貼身侍女,那些小太監(jiān)小宮女見著她都要繞道走。
這姑娘有摽梅年紀,按照宮中律例已經可以出宮嫁人了。她卻至今仍未出閣,只稱要永生永世守在太后身邊。
前前后后呆在太后身旁有八年了,太后也對她頗為看重。
點翠步履款款,走到太后跟前。
瞧了一眼王爺,匆忙收回了目光。
“有位大師說有事要與娘娘商討,特地讓奴婢來通報一聲?!?p> “讓他進來。”太后揮了揮手吩咐點翠先退下。
穿著白衣的僧人走進來。
僧衣輕輕下擺飄蕩。
“參見娘娘?!辟碓险朴谛厍啊?p> “給大師賜座。”太后提高了聲音,沖著侯在外頭的人喊道。
一個小太監(jiān)彎著腰走進來,手里端一張楠木織錦坐塌,小心翼翼擺放在左旁。
“大師有何要事?”太后問道。
“貧僧是為天啟之日而來,如今已是三月中旬,下旬就是天啟了,諸多事宜還未定好,陛下昨日下了旨貧僧負責,只是往年負責之人是住持,貧僧對南朝國制有諸多地方不明白,特來請教娘娘。”夙元捻著手里珠串。
“好,大師不妨說來?!碧罂戳送鯛斠谎?。
眼里帶點寵溺的嫌棄。
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王爺?shù)挂沧R趣兒,起身作揖就往外走,想著等里頭人交談完了,再向母后提出要哪一個僧人做自己的教書先生。
畢竟接著方才的話頭說不太好,顯得別有用心。
點翠來的倒正是時候。
手背在身后,吹著小哨子往外走,想著在亭子里待一會兒。
說不定還能碰見自己想要的那個呢。
門外站了個緊緊低著頭的僧人。
頭越是低著,反倒惹人越想去看。
王爺本沒在意這人,打算就這么走過去了。
察覺到不對,又退了回來。
老鼠被貓抓住了。
“小和尚,鬼鬼祟祟躲在這里做什么,難不成又重操舊業(yè)了?”王爺見了是容秀,滿臉得意地挑釁道。
“貧僧在等人。”容秀沒把頭抬起來。
“是嗎?”陳深伸出纖細修長的食指輕輕勾她下巴。
容秀偏頭躲開,又一連往后退了好幾步。
“王爺自重。”
“什么?”陳深一驚。
“……”李容秀背過身去,滿臉黑線。
“你好像很在意里頭那位大師呢,他是你什么人?”王爺拍了拍她的左肩。
容秀一顫。
轉過身面對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他是貧僧的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p> ……
李容秀想一掌拍死自己。
她說的都是些什么鬼話。
為父???
“哦~本王只是隨口一說罷了,沒想到還真猜中了~”陳深一把搶過她手里的念珠,塞進袖子里,“你不來,我就不還給你了?!?p> “我不要了?!比菪戕D身就要走。
被一把拽住。
“那我就去找那位大師的麻煩,讓他在宮中寸步難行。”陳深本只是想嚇唬嚇唬她。
李容秀心里像被刺了一口,風呼哧呼哧往里頭灌。
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真的久到快要忘了。
可能是因為和不一樣的人生活在一起吧。
一雙眸子漸漸發(fā)紅。
拉著容秀的手松了。
“那…反正小和尚你,你…再好好考慮考慮吧……”陳深道了一句。
聽著里頭聲音小了,便徑直走了進去。
白衣僧人正好從里面出來,和陳深擦肩而過。
夙元沒看他一眼。
見著僧人出來,李容秀彎了彎嘴角,擠出一個笑來。
笑得難看,但那實實在在是一個笑。
……
“怎么了?!?p> “沒怎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