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司鳳儀寒冰似的目光,那少女嚇得打了個冷顫。
“別怕,讓我瞧瞧,”司鳳儀緩了緩情緒,溫聲勸說。
少女的目光略微閃爍,還偷偷瞟了眼正從地面爬起來的老嫗。
司鳳儀不耐煩的替她摘下白色面紗,她臉頰上的大片紅斑令圍在店鋪門口的群眾大多倒吸一口涼氣,群情頓時有些激憤。
微微前傾的司鳳儀瞅了她臉上的紅斑許久才伸手扣上她的脈搏,未及仔細診脈便覺身后疾風突至,那老嫗如同瘋了般將她用力推開,老雞護犢子似的擋在少女身前,一臉兇神惡煞的怒吼,“你害得我孫女還不夠慘,還想謀害她的性命不成?”
司鳳儀拍了拍手,淡聲道,“婆婆,敢問一句,您孫女可有對什么東西過敏的病史?”
那老嫗一愣,少女一縮,可老嫗立刻反應過來尖聲咆哮,“你……你血口噴人,我孫女從無惡疾,你……你如此詆毀她的名聲,我跟你拼了?!?p> 見她說勢欲撲,錦雪只好上前兩步阻擋,卻不想這老嫗力大無比竟撞得她一個趔趄差點栽到地面,幸虧身后的司鳳儀及時將她扶住才不至于那般狼狽。
“您孫女體質(zhì)虛寒,抵抗力很差,陽春三月正是萬物復蘇,天地干燥的時節(jié),加之她天生患有咳喘之疾,故而極易感染發(fā)炎,我若猜得不錯,姑娘平時便很容易過敏,倘若正好用了我鋪子里的產(chǎn)品激發(fā)了體內(nèi)的病因,那我身為老板深感愧疚。但是……,”司鳳儀將話鋒一轉(zhuǎn),溫柔的語氣也蒙上冷意道,“你們?nèi)粝虢璐擞炘p或者詆毀我的店鋪,那我并不介意對簿公堂,并請其他大夫當場診治,證實我的推論是否有誤,按照大周朝的律法,惡意欺詐應該是要蹲牢飯的吧?比起臉上能夠治愈的傷,婆婆還是想想孰輕孰重吧?!?p> 她一番話恩威并濟,果然唬得那老嫗目瞠口呆,臉色發(fā)白,她孫女更是嚇得花容失色,連忙走到祖母身邊不住扯她的衣角。
司鳳儀靜靜望著她們祖孫一動不動,寒霜籠罩的美眸無端透出一股迫人的氣勢逼得對方大氣都不敢多喘兩下,就連圍觀的群眾都感覺到店內(nèi)的氣氛格外沉悶壓抑,喧囂的議論聲也逐漸減弱,四周透出一股詭異的沉默來。
半晌,那老嫗張了張嘴似還想狡辯什么,司鳳儀上前兩步附到她耳畔低語了句什么,對方的臉色愈發(fā)青白幾分,終究咽下所有的話不敢再說。
觀眾雖未聽清她說了些什么,錦雪卻聽得再清楚不過,臉色陰晴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司鳳儀說的是,“忘了告訴你,這間美顏堂還有睿王殿下的股分在內(nèi),婆婆可以掂量掂量您背后之人是否惹得起再作打算。”
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婆婆不得不承認她孫女確有喘疾所以對飛花柳絮都很容易過敏,昨日雖在美顏堂買了一張面膜敷臉卻不知是否因此過敏,司鳳儀非常滿意的退了她的錢還附贈十張面膜,并親自將她們祖孫送出店鋪,引得周圍一片嘩然之聲。
同行看不慣“美顏堂”生意火爆暗中派人詬病或踢館這件事原屬正常,可司鳳儀借助睿王的名義嚇退對手換來店鋪的多日安寧,此事很快傳遍坊間,令慕云澤哭笑不得,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才問墨青,“蒼狐如何了?”
“已經(jīng)能夠起床活動些許,祝姑娘的醫(yī)術實在了得?!蹦嗳鐚嵒胤A。
慕云澤點點頭,整了整衣衫道,“走吧,進宮?!?p> 今日是他母妃的生辰,故而一大清早便整裝束發(fā),精神奕奕的準備出門,臨行卻聽阿游稟報昨日在“美顏堂”發(fā)生的事情,慕云澤雖覺有趣但也沒太當回事,權當個茶余飯后的笑談罷了。
讓慕云澤始料未及的是,他剛在“舒云殿”用過午飯坐下品茶,打算陪母妃好好聊聊時就聽衛(wèi)良人問道,“澤兒,母妃昨日聽說了一件事與你有關。”
慕云澤剛剛端起茶杯的手腕僵在半空,眉峰微蹙的抬頭看向?qū)γ娑俗哪赣H。
衛(wèi)良人的容貌算不上傾國傾城,但勝在清秀嫻靜,她話語很少,而且性情溫馴,從不與人針鋒相對,所以在偌大的深宮里幾乎沒有太大的存在感。
正因如此,衛(wèi)良人當年生下慕云澤時并沒有向皇帝爭取過撫養(yǎng)權,以至于他被抱到中宮皇后的“棲鳳殿”里撫養(yǎng),那時皇后既要教導太子,腹中又懷著景沐公主,自然無瑕顧及他的存在。
少年時的慕云澤過得并不開心,缺衣少穿挨餓受凍尚能忍受,但所有他想要的東西都沒有資格去爭取和擁有,在宮里也不被任何人看重和顧忌,令他小小年紀便倍感辛酸。
故而聽到母妃這句話時,慕云澤的心情有些復雜,他淡淡的目光瞟過衛(wèi)良人略顯關切的臉龐后,垂首斂目品了口茶才問,“是嗎?不知母妃想問什么?”
衛(wèi)良人雖性情軟糯,但并不表示心性單純,畢竟在復雜的深宮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察人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兒子的神態(tài)落入她眼中時,她知道對方不太高興,而她這么多年都沒怎么過問慕云澤的生活,此刻乍然提起此事難免會引起他的抵觸。
所以,衛(wèi)良人先揮手屏退殿中侍女,然后假裝閑話家常的笑問,“她們都說你最近與一位姑娘走得很近,聽說這姑娘從前還是待選秀女,后來被你看中才替她脫了這層身份,如今又與她共謀生意,想必你對她還是生了幾分真心吧?”
消息居然挖得這么深遠?慕云澤愣了愣才將茶杯擱到桌面,未及解釋就聽母妃續(xù)言,“母妃倒不是想干涉你的私事,只是那姑娘的身份恐怕當不起睿王妃的品級,你若真心喜歡不妨先收她做個婢女,等過段時日風頭沒有這么緊再將她納為側(cè)妃,如此倒也合情合理,不至于引人對你詬病?!?p> 噌地一聲,慕云澤感覺心中有股邪火驀然涌起,燒得他渾身燥熱,十分不適,他深深吸了口氣才能勉強壓制情緒,聲音仍帶著幾分僵冷,“母妃,此事不必費心,兒臣自有分寸?!?p> 話落,他緩緩起身,理了理褶皺的衣角說,“兒臣突然記起府中還有些要事處理,就不叨擾母妃了,您好生休息,兒臣告辭。”話落蠻不再停留,轉(zhuǎn)身就朝殿外走去。
所謂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正是慕云澤此刻的心情寫照,他抬頭望著漫天朝陽,竟仍然有種冬意并未完全散盡的錯覺。
明明此刻已近四月,正是桃花盛開的時節(jié),天色一日比一日晴好,他卻仿佛總也等不到希望來臨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