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爾奇帶領(lǐng)大軍浩浩蕩蕩,勢如破竹,只十幾天時間便渡過長江來到兩江總督府江寧。一路之上,江湖匪寇,各幫派教眾,凡是與天道教有關(guān)系,且有反清跡象的,皆捕殺掃蕩,這些教派都是下層百姓,本來多數(shù)都是受蠱惑加入教派,都膽小怕事,現(xiàn)在朝廷大軍忽然到來,多數(shù)人都做鳥獸散,哪有幾個跟著起義造反的,什么反清復(fù)明,什么朱三太子,對他們來說都很遙遠了,真正見了手持刀槍的兵勇,都躲得遠遠的。只在直隸、山東交界有一股紅燈教教徒,夜里沖進兵營襲殺八旗清兵,鄂爾奇大怒,派人地毯式清剿,紅燈教幾被趕盡殺絕,紅燈教主馬思華幸得逃脫,跑到南宮闕隱居的云峰山山林躲避,此時南宮闕已經(jīng)帶著南宮玉煙南去,馬思華孑然一身,只能在山上等著他們回來。
因清兵行動迅捷,天道教毫無準備,天道宗主期待的天道教徒群起而動的場面并沒有出現(xiàn),小股教眾蠢蠢欲動,組織抗衡,卻是螳臂當車,在清兵鐵騎的攻擊下,不堪一擊,天道宗主在浙江還沒緩過神來,清兵已經(jīng)到了江寧。而浙江也是形勢嚴峻,李衛(wèi)得了周邊各省兵權(quán),匯聚大批兵馬進駐浙江,名為整治販賣私鹽,實際大肆捕獲天道教徒,加強沿海防御,把與天道教勾結(jié)的東洋倭寇趕入大海,同時封鎖碼頭,斷了海上各島的物資供應(yīng)。本來到陸上來的甘鳳池想找到天道宗主與其聯(lián)手,卻不想李衛(wèi)如此狠毒,來了個釜底抽薪,甘鳳池一面派人回海上向史兆霆報告情況,一面潛伏在杭州,試圖刺殺李衛(wèi),來解除危機。天道宗主苦心孤詣經(jīng)營多年的天道教竟如此不堪一擊,在漢軍綠營兵的大力圍剿和京城八旗清兵的沿途搜捕雙重打擊下,土崩瓦解,毫無反抗之力。天道宗主也不知所蹤。
鄂爾奇率大軍到了江寧,范時繹和馬世烆等人都來迎接,范時繹因是包衣出身,便向鄂爾奇詆毀李衛(wèi),說李衛(wèi)一個漢人,通過捐輸?shù)昧藗€官,既不是八旗子弟包衣奴才出身,又非什么科舉正途進階,卻如此猖狂,自從來到浙江,橫行霸道,嬌縱恣肆,多有看不起八旗子弟的言論。鄂爾奇聽了勃然大怒,但他此時也不敢拿李衛(wèi)怎么辦,因為他知道皇上已經(jīng)先于他到了浙江,而李衛(wèi)能有今天的權(quán)勢地位,都是因為皇上對他的信任。鄂爾奇沒有傻到要與他硬杠,但鄂爾奇也不想一個漢人在朝廷如此炙手可熱,搶了自己的風(fēng)頭。他想利用范時繹,試圖把李衛(wèi)扳倒,如果范時繹無能,扳不倒李衛(wèi),自己置身事外,也算兩不得罪。
而且皇上就在杭州,帶著范時繹他們到杭州,等他們到了杭州見了皇上,當面彈劾李衛(wèi),自己袖手旁觀,看個熱鬧也是自在。想到這,鄂爾奇拍著胸脯道,這次他帶大軍來江南有皇上授意的特權(quán),不光是捕殺反賊,也是為了督責(zé)地方政務(wù),如果李衛(wèi)真的如此驕橫無禮,本將軍愿替各位做主,請各位隨本將軍一同到杭州,當面指責(zé)李衛(wèi),本將軍會向皇上稟告,讓他做不成這個浙江巡撫。眾人聽了都是大喜過望,卻不知皇上已經(jīng)和李衛(wèi)在一起在杭州等著了。
雍正雖然是隨軍而來,但他和隨從輕裝而來,只兩天便把鄂爾奇的軍隊拋在后面,并與鄂爾奇說在杭州會合。雍正到了杭州徑直闖進巡撫衙門,李衛(wèi)見到雍正,驚的是不知所措,竟忘了下跪。待緩過神來,要屈膝磕頭,雍正已經(jīng)把他扶住,趕緊拉進衙門內(nèi)房。雍正道:"我這次南來是秘密而來,你也不必聲張,只管做你的事。朕主要是來會一個老朋友。"李衛(wèi)疑惑道:"沐星齊?"雍正點點頭。李衛(wèi)躬身道:"恕臣多嘴,臣密報他在杭州,只是想請諭皇上怎么處置他,不想驚動了圣駕,他真的有那么重要嗎?"雍正哈哈笑道:"人家都說你李衛(wèi)精明,但你也有精明不到的地方。沐星齊是皇考封的天子門徒,和朕情同兄弟,朕怎么能殺他呢?他之所以失蹤,是朕安排的,朕讓他去辦一件大事,如今他辦成了,也該露面了。"李衛(wèi)愕然不語,他不敢再問,只是覺得帝王心術(shù)讓人不敢琢磨。
雍正見李衛(wèi)困惑又不敢多問的樣子道:"幾乎和你的密折同時到的還有沐星齊給我的消息。"說著雍正遞給李衛(wèi)一個紙條道:"看看吧。"李衛(wèi)接過一看,臉都黑了,只見上面寫著:朱三太子在杭州飛來峰天合寺。李衛(wèi)此時才恍然大悟,原來沐星齊失蹤是假,暗中調(diào)查朱三太子是真。李衛(wèi)立即跪倒道:"皇上圣明。臣失職失察,這個朱三太子就藏在臣眼皮底下,竟沒有發(fā)覺。請皇上恕罪。"雍正道:"你何罪之有?這個朱三太子一直是皇考的心病,只圣祖一朝便有多起以朱三太子之名行叛逆之事,但都是奸邪惡徒冒充而已,不足掛齒。直到念一和尚造反,在民間找尋到了真正的朱三太子。待念一和尚被剿平,這個朱三太子又不知所蹤了。曾有傳聞他藏匿在南方的一座古寺,十幾年都沒人探知他的行蹤,真的沒有人知道嗎?在朕看來未必,只是有人不想找到他,是那些人故意失察,你又有什么失察之罪呢。"李衛(wèi)道:"他們竟敢欺瞞圣祖皇帝和皇上您。"雍正嘆氣道:"南人對我大清怨恨太深,朕不能以寬仁之仁感化,只能以強硬嚴明相對。這也是無奈之舉。"
李衛(wèi)道:"臣明白了,臣馬上安排人馬到天合寺捕了朱三太子,凌遲處死,以儆效尤,以斷南人之念。"雍正擺擺手道:"這個朱三太子也算傳奇人物,一直是見首不見尾,朕也好奇的很。朕很想見見他,這其實是朕來江南的主要原因。殺與不殺,并不重要,他已是耄耋老者,又能怎么樣呢?"李衛(wèi)道:"他是不會興風(fēng)作浪了,但以他之名而行叛逆之事的人卻有的是,像現(xiàn)在的天道宗主就利用朱三太子后人的名聲蠱惑人心,殺了朱三太子,這些人就會銷聲匿跡,我大清朝自然海晏河清。"雍正道:"這個天道宗主只是個跳梁小丑,雷聲大雨點小,不堪一擊,沿途天道教被鄂爾奇掃除殆盡,這個鄂爾奇應(yīng)該到江寧了。朕擔憂的是這個鄂爾奇好大喜功,會被別人蒙騙而放走了那個天道宗主。"
李衛(wèi)聽了,眼睛一亮道:"這個天道宗主以朱氏后裔自稱,莫非他真與藏在天合寺的朱三太子有關(guān)系,若是這樣,這個天道宗主已如喪家之犬,必會找個地方躲藏,也許天合寺是最好的地方。"雍正指著李衛(wèi)道:"要不怎么說你是第一聰明人呢,若那個什么天道宗主真的藏匿在寺廟內(nèi),那算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擒賊擒王,也免得禍及無辜了。"李衛(wèi)道:"臣馬上去安排,保證天合寺內(nèi)不會有人再走出來。"雍正道:"朕篤信佛法,不能讓血腥污了廟門。而且殺那個什么天道宗主可以,只是朱三太子也算風(fēng)燭殘年了,也不要過于和他較勁了。況且他在十幾年前就被皇考殺了,怎么可能還活著嗎?"李衛(wèi)道:"臣明白,臣先安排人手去天合寺打探一下,再做行動。"
雍正想了一會道:"朕還是親自去會會這個朱三太子,也算了卻心愿。"李衛(wèi)道:"可是若天道宗主真的藏在寺內(nèi),臣怕有什么意外。"雍正哈哈笑道:"你李衛(wèi)向來膽大心細,如今怎么變得膽小怕事了呢?那個天道宗主若在廟里,朕高興還來不及呢,怎會怕他?"李衛(wèi)忙道:"臣只是擔心皇上貿(mào)然前去,有失周全。"雍正又笑道:"你不會真的以為朕沒有準備吧?朕的兩大護法在朕身邊,誰也傷不了朕。"只見外面走進兩個道士打扮的人,在李衛(wèi)面前只是微微躬身,雍正道:"這兩位道長乃方外之士,卻是本領(lǐng)大的很,有徐福、葛洪之能。"李衛(wèi)常聽說雍正在禁宮苑囿內(nèi)煉丹服食,見了這兩個道士方才信了。
其中一個頭發(fā)胡須皆白,頭發(fā)卻是披肩散著的,手拿拂塵,身材高大有些佝僂,眼窩深陷,嘴唇發(fā)黑,一定是丹藥吃多了,起了副作用。此人聲音有些粘滯的道:"貧道張?zhí)?。"另一個臉白無須,頭發(fā)黑亮,纏著道士發(fā)髻,個矮敦實,比那個張?zhí)摼竦亩?。此人手上空空,雙手握拱道:"貧道王定乾。"李衛(wèi)也趕緊抱拳還禮,他聽說這二人是雍正身邊的紅人,必定有些本事。雍正道:"有張、王二人護駕前往,那天道宗主縱有些江湖本領(lǐng)也不足為慮。"李衛(wèi)道:"臣有小妹,曾得異人傳授武藝,頗有些能耐,有她隨同前往,可保無虞。"雍正道:"那我們就去天合寺看看。"恰逢施正坤從寧波回到杭州向李衛(wèi)稟報軍務(wù),李衛(wèi)便讓他立即帶領(lǐng)兩千兵馬封鎖飛來峰山腳,又調(diào)集五千兵勇在杭州各路口把守,李衛(wèi)知道如此嚴密封鎖搜捕,也很難抓到天道宗主,只因為他一直帶著面具,沒人看過他的真容。李衛(wèi)只寄希望于天道宗主就在天合寺內(nèi),能把他一舉抓捕平定。
施正坤在山腳下蹲守兩天后回來報告,沒有人員進出,天合寺內(nèi)平靜的很。雍正不愿再等,打算馬上就去天合寺。天剛有點黑蒙,雍正與李衛(wèi)他們穿著商賈模樣的衣服上了飛來峰,走進天合寺內(nèi)。天合寺內(nèi)靜的出奇,直通大殿的石板路干凈的連一片落葉草棒都沒有,像是才掃過一樣。眾人徑直往大殿而去,只見殿內(nèi)燭火通明,一個老和尚盤腿坐在蒲團上,閉目合掌,紋絲不動,雍正朗聲道:"偌大的寺廟難道只容的下一個人嗎?"老和尚緩緩掙了眼道:"與天下相比,老衲的寺廟還算大嗎?"雍正哈哈一笑道:"大師一張口就拿寺廟和天下相較,不知是真的心胸寬闊還是因為久居寶寺,有點妄自尊大了。"老和尚眼瞼低垂,緩緩說道:"施主擅闖本寺,不拜佛燒香,只是為了和老衲爭斗是寺廟大還是天下大的嗎?"雍正正色道:"這不必爭,誰不知天下大容,這寺廟去如滄海一粟,何敢與天下比大?"老和尚道:"施主行事天下獨步,但修為似乎尚淺,佛法有云:一花一世界。一草一木皆可有萬物之靈,一孔一縫能窺看世間情法,施主是有為之主,卻與老衲做虛妄之爭。"雍正聽了吃了一驚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老和尚淡然一笑道:"你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李衛(wèi)在旁邊道:"你這個老和尚也忒膽大,如此放肆的話也敢說。"雍正聽了不怒反喜道:"躲了這么久,到底還是被我找到了。大師何不說出真實身份。"老和尚嘴角也露出一絲笑意道:"這么多年了,老衲都忘了自己是誰了。我是誰?你真想知道?"雍正臉上現(xiàn)出一絲不被覺察的殺機,卻平和的說道:"不錯,只為了卻一樁心事而已。"
老和尚忽然抬頭哈哈大笑道:"是為了了卻心事還是為了了卻心病呢?老衲也不妨給你說了吧,老衲在俗世的名字有很多,但只記得兩個,一個叫王士元,另一個叫朱慈炤。"雍正雖然早就料到,但聽了這個名字,還是不由的心里咯噔一下,往后退了兩步,指著老和尚道:"你是真正的朱三太子?"老和尚點點頭道:"老衲不幸生在皇家,也是命中注定要一生漂泊。我本無心再做什么銀殿金殿,只想了此一生。"雍正道:"奈何因你是朱三太子,你清凈不得。因為你的存在,困擾和惑亂了我大清江山幾十年,先祖,先考,還有朕都因為你寢食難安。"那老和尚道:"你一進得廟門我就知道你是誰了。老衲無心亂你們關(guān)外韃子的江山,只想活一條命。只是康熙老兒非得要找到我,趕盡殺絕,滅我家人,老衲雖然一心向佛,悔不該你非要走進這座廟門,你既進來就休想出去,老衲要為當年被康熙殺害的十幾口家人報仇。"雍正道:"那今天來個了斷。"眾人聽了神色凝重,張?zhí)摼o握拂塵,王定乾也是雙手暗暗運勢,青筋暴起。李香玉左手提劍鞘,右手緊握劍柄,隨時準備廝殺。眾人都是如臨大敵,不知面前坐著的這個老態(tài)龍鐘的老和尚到底有多大能耐。
老和尚坐著紋絲不動,忽然從正殿大佛像后面竄出一人,此人一身黑衣,動作迅猛,手里握著一條鐵棍,凌空而下,往雍正當頭砸來。王定乾只輕輕一拉,雍正身子輕飄飄的往后退去。張?zhí)撘呀?jīng)移步向前,揮動拂塵與那鐵棍相抗,只聽鐺的一聲,張?zhí)撨@拂塵柄是純銅打造,與他鐵棍相碰也毫不弱,只是被他這勢大力沉的一棍當頭而下,手臂也有些震的酸痛。眾人看清此人臉上戴著黑白相間嚇人的面具。李衛(wèi)叫了聲:"此人是天道宗主。"王定乾聽了立即出手與張?zhí)摱撕狭魵⑦@個面具人。這個面具人棍法也厲害的很,如秋風(fēng)掃落葉一般霸道,又變化莫測,難以琢磨,棍棍殺氣騰騰,招招致命,張?zhí)撆c王定乾都是世間少有的高人,甫一交手竟也被這棍法攪的手忙腳亂,不知如何破他棍法,只是和他纏斗,讓他不能靠近雍正半步。
王、張二人對天下武學(xué)相當諳熟,卻不知這棍法是哪家哪派,因他的棍法太過凌厲,張、王二人怕有什么閃失別傷了雍正,二人使了個眼神,張?zhí)摲鲏m一抖,他的鯨須銀線絲纏住鐵棍,雙腳蹬地,使勁往殿外拉去。王定乾掌上運力,掌風(fēng)如火爐炙熱,他這雙掌是多少年在爐火中煉丹抄沙練成,厲害的很,那袁震風(fēng)的火龍掌就是他所受。他的掌風(fēng)推出,正襲在那面具人后背上,面具人被他掌風(fēng)一推,又被張?zhí)摲鲏m牽拽,身子騰空而起,已飛出殿外。張、王二人緊隨其后,跟著沖出。二人到了殿外不再受約束,張?zhí)摲鲏m翻動,王定乾雙手飛舞,那面具人棍法竟被二人逼迫的凌亂不堪,已經(jīng)失去了氣勢,只因招式奇譎,勉強與二人周旋。
只見王定乾手掌變勾,右手往他鐵棍迎去,他知道要破這棍法,非得和他硬碰才行。王定乾手一沾上鐵棍,快速一勾,把鐵棍牢牢抓住,張?zhí)撘娏朔鲏m橫掃,往那面具人小腹掃來。那面具人只得棄棍后撤,只聽嗤嗤幾聲,衣服被掃的破成幾條,那面具人大驚,往廟門看去,似想逃走。只聽殿內(nèi)老和尚忽然說道:"老衲這殿內(nèi)狹小,容不得兩條真龍,今天咱們二人有一個人要出不了這個廟門了。"聲音洪亮,從殿內(nèi)嗡嗡傳出,張、王二人在外面也感覺耳膜震動。二人聽了心里大驚,知道老和尚內(nèi)功深厚,真正的高手在殿內(nèi)。二人顧不得追擊面具人,趕緊回身進殿。那老和尚已長身而起,形如禿鷲,袈裟在空中展開,如遮云之翼往雍正頭上罩來。李衛(wèi)挺身向前護著雍正,身旁的李香玉比他更快,身形飛起,如蝴蝶穿花迎上去,手上七彩霓虹劍也奪鞘而出,只管迎著袈裟刺來,那老和尚袈裟一抖,想把劍卷住,李香玉只一攪,劍身抽出,那袈裟上已多了幾個窟窿。
老和尚不由的贊道:"年紀輕輕,竟有如此俊的劍法,難得。"手上卻不停留,舞動袈裟,那袈裟上下翻飛,似一塊盾牌壓著李香玉,李香玉被迫的往后退了幾步。李衛(wèi)見狀趕緊用胳膊擋著雍正也往后退。此時李衛(wèi)后悔沒讓施正坤帶著兵勇上來,沒想到這個朱三太子已經(jīng)是耄耋之年了,還這么厲害,李衛(wèi)本來很自信,以為李香玉能勝他,不想一交手,李香玉竟處下風(fēng)。張?zhí)摵屯醵ㄇ歼M殿內(nèi),二人各展本領(lǐng),與李香玉合在一起,三人如車輪一樣圍著老和尚相斗,老和尚被三人圍攻,不能再向雍正靠近半步。那面具人還在殿外,只聽老和尚的聲音又響起,道:"快走。"那面具人正要往廟門外奔逃,只見一個黑影似從天而降,手里握著一把大刀,攔住面具人的去路。那面具人手上沒了鐵棍,只管往前撲來。那人刀劃長空,迎頭劈下,看似簡單的招式,卻裹挾千鈞之勢,刀身未到,刀風(fēng)先至,那面具人驟感壓迫,似覺有萬千刀槍迎面而來,迫的連連后退,那青石板地上竟出現(xiàn)一道道劃痕。那面具人自出面偷襲雍正還未說一句話,現(xiàn)在被這刀法所裹挾,不由的大喝一聲道:"天雷刀法。"
眾人與老僧正在殿內(nèi)酣斗,卻也聽的真切。那面具人手里沒了鐵棍,又乍一遇這天雷刀法襲擊,手忙腳亂,似要被這天雷刀所傷。那老僧卻如一個布袋裹著袈裟快速飛出,到殿外旋轉(zhuǎn)如龍卷風(fēng),竟把那人的刀勢化了。又一掌推在面具人的腰上,把那面具人竟托起推到廟門口,喝了聲:"趕緊走。"那面具人也不回頭,開了廟門直奔山下。雍正道:"這人是天道宗主嗎?別讓他逃了。"李衛(wèi)道:"他跑不掉,山下已安排好人馬,如鐵桶一般,誰也休想逃掉。"再看那老僧與那黑衣人斗在一起,真是棋逢對手,開合之間,也是生死決斗,二人進招拆招,難解難分。那三人也立即跳出圍住老僧,四人合力而戰(zhàn),老僧自然不是對手,要知道這四人都是江湖上最頂尖高手,又加之老僧已是殘燭之年,力道自然怯了,開始氣喘吁吁,動作也慢了。
雍正和李衛(wèi)在大殿前看的清楚,李衛(wèi)也是練家子,已經(jīng)看出端倪,向雍正說道:"這老和尚要完蛋了。"雍正聽了,忙喊道:"諸位手下留情,別傷了他性命。"眾人聽了,手上就慢了,那老僧有個喘息的機會,袈裟一罩,人已經(jīng)飛身而出,往殿內(nèi)飄去。眾人緊跟而上,那黑衣人卻住了手,走到雍正跟前跪下道:"沐星齊來遲了,望皇上恕罪。"雍正哈哈笑道:"朕還以為你不會出現(xiàn)呢,到底我們還是情誼深厚。你一定會來助朕的。"李衛(wèi)道:"這位一定就是沐大俠了。我在山下布置了鐵桶陣,一只鳥也飛不進來,您是怎么上山的?"沐星齊道:"李大人做事縝密,滴水不漏。前些時候在衙門大牢沐某領(lǐng)教過了。"李衛(wèi)連連擺手道:"豈敢,豈敢。"沐星齊接著道:"李大人問沐某是怎么上山到這天合寺的,其實沐某一直在山上?;噬嫌H自來這飛來峰,我怎敢不現(xiàn)身一見。"李衛(wèi)恍然道:"原來你一直在這飛來峰上。"
眾人進了殿內(nèi),那老僧卻端坐在蒲團上,見眾人蜂擁而來,聲音已是微弱不已,說道:"你也來了?"沐星齊道:"你應(yīng)該知道我會來。"老僧道:"知與不知,我已經(jīng)在此等候十幾年了;來與不來,也都是往事成空。"沐星齊道:"十幾年前我就對你說過,明主在世,何必要逆天而為,徒添殺身之禍。你也算明白世事,隱沒而居,不想十幾年后,已是風(fēng)燭殘年,還要興風(fēng)作浪,何必強求天意呢。"老和尚道:"老僧本已悟透世事,但俗世總有個牽絆。如今老衲報仇未成,也是天意,不再有何掛念,只是有一事要與滿清皇帝說,爾父殺我族人十幾口,我生前一直憤恨,死后只求長眠,不再增添來世煩惱。希望不要再讓我尸首曝野,就算挫骨揚灰,也把灰塵灑在這殿內(nèi)。滿清皇帝可有這個胸襟?"雍正向前道:"朕乃天下之尊,又何必非得難為一個隱世之人,你既是朱三太子,今天必須在此圓寂;但你又是佛祖之徒,只管軀殼與此并存。朕不會因俗事而傷佛法。"
老僧聲音微弱的幾乎聽不到了,卻仍努力擠出一絲聲音道:"亡國之人,殘喘至今,世事無常,無力回天,一生飄殘,不嗔不怨,今去矣。"說完雙手放在膝蓋上,頭耷拉下去,沒有聲響了。張?zhí)撆c王定乾二人同時向前查看,二人搖了揺頭,又點點頭,向雍正道:"這個老和尚圓寂升天了。"雍正松了口氣,卻嘆氣道:"真正的朱三太子竟不為人所知的死在了這座冷清的廟里,朕還能說什么呢?"李衛(wèi)忙道:"可以向天下公布這個朱三太子已經(jīng)伏誅,那些圖謀不軌的賊寇自會不攻自破。"雍正道:"自世祖朝就殺過朱三太子,圣祖更是捕獲殺了幾個冒充朱三太子的人,而各位也都知道圣祖四十五年,那個賊禿念一和尚造反,找到了這個真正的朱三太子,在民間化名王士元,圣祖曾秘密派天門前去剿殺,但沒找到其人。后來清剿念一和尚等人,唯獨這個王士元沒了蹤影。沐星齊應(yīng)該知道是怎么回事。"
沐星齊見雍正如此問,臉上平靜如水道:"當年小人確也探查到王士元,也就是朱三太子的下落,并且與他也照過面。因我?guī)煾傅脑颍也]有殺他,這是小人的罪過。"雍正道:"你并沒有隱瞞這件事,已向皇考說了?;士籍斈隂]有降罪于你,只殺了一個假的朱三太子,昭告天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朱三太子還是死了,何必再為一個不存在的人而增添煩惱,也忤了先考當年之意。只把他葬了,不要再提這個朱三太子了。"眾人都點頭稱是。
李衛(wèi)道:"那個天道宗主現(xiàn)在在山下不是被擒獲應(yīng)該也身首異處了。我們?nèi)タ纯此膹]山真面目,這個老和尚的后事我會找人辦的妥當,不會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了。"雍正點點頭,眾人一行護著雍正要往寺外走,沐星齊跪下道:"圣上恕罪,臣不能隨駕下山了。臣的兒子沐禹正在飛來峰頂,還需人來照顧。"雍正道:"你的兒子,朕是知道的,大鬧了京城,和你一樣,是個豪俠。"沐星齊道:"他差的遠呢,不辯善惡,被人利用。算是給了他一個教訓(xùn),等臣把他醫(yī)好了,任憑皇上處置。"雍正微微一笑道:"你若把他醫(yī)好了,朕再把他弄殘,有什么意義。你只管把你兒子弄好,有什么需要找這個浙江巡撫李衛(wèi)就行。"李衛(wèi)道:"沐少俠是被鴉片所惑,臣不知有何法可解。如果沐大俠有需要的地方只管說,我會盡力幫你。沐少俠和我一見如故,我把他當成小老弟看待。"沐星齊道:"他體內(nèi)毒素這幾天我用西洋參為他熬制的湯藥為他排出了不少,現(xiàn)在再療養(yǎng)幾天,只能看他的毅力能抗的住煙癮嗎?若抗過去,他不枉是我沐星齊的兒子,若抗不過,他也只能變成廢人了。"
李衛(wèi)道:"以你的武功修為一定能救他。"雍正忽然想到了什么,扭頭看向張?zhí)摰溃海執(zhí)鞄熢诰┏蔷毜牡に庍€有嗎?送給他幾粒。"這個張?zhí)搶ψ约壕毜南傻ず苁橇邌荩唤o皇上提供,但現(xiàn)在皇上讓他拿出來,他豈敢不從?他從腰里掏出幾個藥丸道:"吃了我的丹藥保準你兒子恢復(fù)如常。這可都是皇上吃的,沒人有這個禮遇。"沐星齊知道雍正癡迷于丹藥,而且不會輕易把丹藥賜給別人的,現(xiàn)在要把丹藥賜給他,真正算得上恩寵有加了。他自然知道雍正這么做的目的,他消失了一年多,為了就是完成雍正交給的任務(wù),探查到朱三太子的下落,并且監(jiān)視他。既然這個真正的朱三太子已經(jīng)死了,他的任務(wù)也完成了。
只是他還有別的事情瞞著雍正,他心里清楚雍正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了,所以雍正才如此優(yōu)待他,只為讓他親口把秘密說出來。但他不能說,他要用他這個天大的秘密來引蛇出洞,雍正也不愿多問,他拍了一下沐星齊的右肩道:"保重。"沐星齊顫了一下道:"往山下去的那個戴面具的,不是什么天道宗主,是一個和尚而已。真正的天道宗主應(yīng)該在蘇州了。"說完往飛來峰頂而去。雍正等人到了山下,只見一個人被亂箭射殺在路邊草叢,施正坤正帶著一對兵勇圍著,那人的面具還帶著,施正坤只等皇上下山來定奪。雍正走來,施正坤和李衛(wèi)的親信兵丁都跪下,李衛(wèi)向前把那射殺的人的面具扯下來,正是那個掃地的淳義和尚。
雍正道:"看來我們得去蘇州了。"忽聽的有寧波來的軍校來報,說沿海有人蠢蠢欲動,意欲圖謀造反,又從海上傳來消息說舟山群島內(nèi)藏匿的海寇可能要登上陸地,為了支援天道教。李衛(wèi)聽了笑道:"就怕他們不來,若來了正可把他們一網(wǎng)打盡,消除多年了沿海一帶的毒瘤。"雍正見李衛(wèi)胸有成竹的樣子,也很是高興道:"你一定是有主意了。"李衛(wèi)確實早就布置了兵力,只是并未到沿海,而是分散在浙江各地,為了麻痹天道教,只要李衛(wèi)一聲令下,想集結(jié)漢軍趕往沿海,頃刻就到。
李衛(wèi)召施正坤到跟前,與他布置了搗毀浙江各地天道教堂口的任務(wù),雍正聽了也高興道:"李衛(wèi)啊,你真是朕的股肱之臣。"忽然又注意到施正坤,問道:"此人朕似乎有些熟識。"施正坤立即下跪不起。李衛(wèi)忙道:"皇上好記性,此人曾在京城為官,當年做過兵部左侍郎,是施瑯將軍的后人。"雍正聽了,"哦"了一聲,他看著施正坤道:"怎會成這個模樣。又怎么會在此?"施正坤叩頭道:"罪臣慚愧,罪臣乃潛逃之人。"于是把來龍去脈都說了。雍正聽了沉默不語。李衛(wèi)道:"臣曾上過折子,說起過施正坤之事,并且彈劾九門提督兼兵部尚書隆科多以權(quán)謀私,殘害忠良。不知皇上看到密折了嗎?"雍正道:"是嗎?朕未及覽閱的折子很多,恐怕你的那個密折朕也沒有看到,不過朕既然知道這件事情了,等回到京城,朕一定給你個交代。"施正坤匍匐在地道:"謝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