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婉只好作罷。
但她依舊委派了眼線進出邀月閣,定時給她匯報大皇子的情況。
看著大皇子不斷惡化的消息,鐘婉沉默了。
在書房中取出紙墨筆硯,鐘婉快速寫了一幅字,等干后將其卷成一個紙團,插入一只小巧玲瓏的竹筒中。
接著她走到前院,一棵蒼勁挺拔的榕樹樹杈上掛了一個鳥籠。
籠子里養(yǎng)了只鴿子。
她將竹筒堅固地綁在鴿子腿上,輕柔撫摸著它潔白的羽毛,道:“給你家主人送個信,好嗎?”
鐘婉用手將其托起,鴿子展翅飛向南方。
瞧著鴿子漸行漸遠的身影最終成為一個黑點,直至消失不見,鐘婉喃喃道:“希望你快點來吧。”
她要找到玄真,幫助大皇子。
他這么精通醫(yī)術(shù),不知道天花能不能治?
接下來的幾日,鐘婉在不斷焦急等待玄真的到來,大皇子病危,程德妃終日以淚洗面。
玄真風塵仆仆喘著粗氣來到鐘婉面前時,鐘婉早就等得望眼欲穿。
當下她顧不得什么君臣之禮,男女有別,拉著玄真把他送到邀月閣外:“大皇子快撐不住了!一定要救救他呀!”
玄真眼睛里滿是堅定:“大啟朝的皇長子,就算小人拼了條命也要把它救回來!”
“希望罷!”鐘婉嘆口氣。她只是抱著萬一的心態(tài),并不對此報太大期望。
畢竟,這是天花。
邀月閣。
玄真帶著鐘婉的貼身令牌暢通無阻地進到內(nèi)殿。
程德妃在大皇子旁邊,握著他的手,一遍遍地告訴他要振作。
大皇子滿臉都出了紅疹,手臂上也爬了不少,奄奄一息已經(jīng)昏迷。
榻前圍了一圈又一圈的太醫(yī)。年老的年輕的都有,皆是愁眉苦臉耷拉下頭,程院使程大太醫(yī)更是急得滿頭大汗,帶著小徒弟上上下下給大皇子下銀針,把大皇子扎得有如刺猬般,讓人唏噓。
但效果并不好,只是延緩了大皇子即將流逝的壽數(shù),程太醫(yī)只覺眼前發(fā)黑,差點撲倒在大皇子身上。幾名小太監(jiān)攙扶著他到外殿休整,留下小徒弟繼續(xù)醫(yī)治。
玄真冷著臉撩簾進了殿。
他一路在太醫(yī)群中橫沖直撞,一直撞到程德妃和小徒弟面前。
他一言不發(fā)地亮出鐘婉的令牌,又將小徒弟拉到身后,反手搭住大皇子的脈搏。
“你是何人?!竟敢擅自觸碰皇長子殿下!”被其撞得東倒西歪的太醫(yī)們可沒有什么好脾氣,當下?lián)渖蟻頉_著他一頓罵,個別幾個還撲上去想要將他拉下去。
玄真袍袖輕揮,太醫(yī)們只覺一股勁風撲面而來,封住了他們的口鼻,幾欲窒息。
眾人駭然,抬頭一見鐘昭媛的令牌,又聽玄真淡淡道:“江湖草民,奉鐘昭媛娘娘之命為大皇子殿下醫(yī)治?!?p> 一名下巴尖利,尖嘴猴腮的太醫(yī)陰陽怪氣地道:“一個賤民,居然還蹬鼻子上眼,鐘昭媛娘娘也真是眼睛瞎了,找你這么個粗人!”
作為皇室太醫(yī),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傲氣,現(xiàn)在突然被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無名之輩搶了自己位置,難怪不服氣。
玄真沒再回他,自顧自從懷中取出許多瓶瓶罐罐,又將大皇子身上銀針全部拔下,扔給小徒弟:“這沒用了。”
小徒弟作為程太醫(yī)的徒弟,在太醫(yī)院也是十分被人重視,相比較凡人進太醫(yī)院后的籍籍無名,他卻是春風得意,所有人都敬著他,捧著他,小心翼翼地供著他。
現(xiàn)在突然在玄真這里碰了個釘子,心里不知道有多憋悶,當下冷冷道:“皇長子殿下全靠銀針續(xù)命,你現(xiàn)在把銀針拔了……”
“請幫我煎一副藥?!毙婢尤话研⊥降墚斝∷庂资箚?,“去磨些黃豆來,再加上枸杞,牛奶……”
“劑量越大越好?!?p> 眾太醫(yī)目瞪口呆地聽著玄真的藥方,居然沒有一味是正常的!況且劑量那么大,大皇子能喝得下么?
真是亂來。
“快去啊,人命關(guān)天!”玄真催促著小徒弟。
小徒弟憤恨地看著他,一言不發(fā)地去了。他等著玄真把大皇子殿下醫(yī)死,看皇上如何殺他!
滿滿一大缸中藥,或者說就是黃豆水熱氣騰騰,玄真找來紗布在里頭浸嚴實了,一圈圈綁在大皇子臉上,手臂上等出疹的地方。
小小的孩子全身上下幾乎都被紗布覆蓋。
玄真又取出一根根尖銳的竹簽,細看之下它們內(nèi)部中空,玄真把它們放在黃豆水中吸滿了水,一根根插在大皇子血管處。
如此這般,玄真不斷重復(fù)這簡單的動作:換紗布,換竹針,綁紗布,插竹針……
直到天完全黑暗,大皇子病情總算有了起色。眾人大大松了口氣,對玄真也有了幾分欽佩。
畢竟,他們可不會這一手。
玄真并沒有因此放松警惕,黃豆水沒了,他吩咐小徒弟再去煎一缸。小徒弟飛也似地撒腿就去,甚至想給自己加一雙翅膀,更快些。
玄真繼續(xù)著他的動作,換紗布,換竹針,綁紗布,插竹針,換紗布,換竹針,綁紗布,插竹針,換紗布,換竹針,綁紗布,插竹針……從傍晚到黎明,從夕陽西下到天邊露出魚肚白還未曾停手。
縱使玄真武藝高強,也禁不起這樣的折騰。他插竹針是用了內(nèi)勁的,為的就是把藥力逼進血管,隨著血液流動在體內(nèi)循環(huán),達成治愈。
而這恰恰也是最消耗體力的。
這過程中程太醫(yī)數(shù)次想要接手,但他沒答應(yīng),畢竟這需要靠內(nèi)力,程太醫(yī)可沒有這手功夫。
付出的努力終于得到了回報,就在玄真反反復(fù)復(fù)治療一天一夜后,大皇子悠悠醒轉(zhuǎn)。
程德妃這幾日已經(jīng)瘦成了一個桿子,她用力抱著兒子,淚水如泉涌,這是失而復(fù)得的喜悅。
玄真幾欲虛脫,他伸出邋遢骯臟的袖袍擦了擦汗,撐著房柱十分虛弱。
“大皇子殿下眼下是挺過來了,呼……往后只需要注意調(diào)養(yǎng)身體,呼……相信幾月后就可以……就可以徹底痊愈?!?p> 眾人皆喜,在歡呼雀躍之際,玄真趁人不注意偷偷離開了清璧園。
在京城的明曦帝聞言更是龍顏大悅,派人到清璧園來賞賜玄真,打算封他個太醫(yī)院院判的正六品官,僅次于程太醫(yī),但已經(jīng)找不到他了。
程德妃對玄真的感激自不必說,派人滿清璧園的找,可惜都沒找到。
只有鐘婉收到了飛鴿傳信,紙上玄真蒼勁有力的小篆力透紙背:
小人四海為家,浪跡天涯,只求多為大啟朝百姓多做益事,大皇子殿下的事何足掛齒?若娘娘有所需要,飛鴿傳信,小人無論在哪里,最遲三日一定到達!
“玄真……”鐘婉感慨萬千,“你真的優(yōu)秀?!彼匝宰哉Z道。
大皇子繼續(xù)在程太醫(yī)等一干精銳太醫(yī)的治療下調(diào)養(yǎng)身子。
說來奇怪,原本就算沒得天花大皇子也沒這樣好的精神,但自從被玄真救醒后,精神狀態(tài)一直很好。
這就是天花換來的體質(zhì)增強嗎?大皇子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雖然臉上手上的疹子結(jié)痂后破了相,但還好玄真當時給大皇子敷黃豆水,不然會更加明顯。
鐘婉也繼續(xù)在清璧園秘密養(yǎng)胎。
京城的密探也趕來報信,聽琴沒有露餡,一切順利,風平浪靜。
兩個月彈指間便過去,已是十月下旬,到了原定的回途時間。
這時候的清璧園更是冷清,大皇子上月痊愈后程德妃一行人也返回了京城,清璧園只剩下鐘婉幾人。
鐘婉懷著八個月的身孕,精神狀態(tài)很好,她和周尚宮說著話等待明曦帝的車隊來接她們。
可是坐等右等也沒來,已經(jīng)正午,太陽當頭,十月底的太陽是個紙老虎,卻也耀眼奪目。
鐘婉耐不住氣來,圍著小院子轉(zhuǎn)圈圈。
“皇上會不會忘記這件事了?”鐘婉有點煩躁,“難道我兩個月沒回去,他真和別的女人好上了?不要我了?”
還是周尚宮比較沉穩(wěn):“皇上沒準時來,應(yīng)該政務(wù)上有點事情,主子再等等罷。”
周尚宮話音剛落,一名密探一襲黑袍,臨空撲到鐘婉兩人面前,胳膊上淌著血,叫道:“娘娘不好了,皇上遇刺了!”
懿念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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