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受帶著幾名衙役一路策馬疾馳向臨皋亭趕去。他剛到臨皋亭,見大門敞開,不知家中是否還有人,急忙躍下馬背,跑了進去。王閏之剛好從屋里出來,見徐大受突然臨門,驚奇道:“徐大人,您怎么來了?”
徐大受見王閏之還在家中,心中升起絲絲疑惑,但眼下顧不得想這些,直截了當(dāng)問道:“子瞻呢?”
王閏之道:“在屋里睡覺呢,我去叫他起床?!?p> 徐大受震驚道:“他在睡覺!他不是乘舟離去了嗎?”
王閏之一臉茫然地看著徐大受,道:“此話從何說起???”
徐大受道:“昨晚有人見子瞻將衣衫掛于江邊,乘舟長嘯而去,此事已傳的滿城風(fēng)云?!?p> 王閏之笑道:“這都哪兒跟哪兒??!子瞻一直在家啊?!彼f到此,想著也許是昨晚蘇軾被鎖在院外,有人在江邊見到他,誤會了吧,于是解釋道,“昨晚阿宗以為子瞻不回來了,就把大門鎖了,將其關(guān)在外面一夜,今天早上才回來睡覺。大人若是不信,可去屋內(nèi)看下?!?p> 徐大受跟隨王閏之來到廂房,見蘇軾正鼾聲如雷地熟睡著,忍俊不禁,無奈地搖搖頭,道:“原來是誤會一場!哎,這傳言傳得……”說完捧腹大笑起來。
王閏之道:“子瞻奉命謫居黃州,這些年,我們一家承蒙大人照顧,沒有接到官家的旨意怎會悄然離去,連累大人?!?p> 徐大受啞然失笑,道:“既然子瞻沒事,那我就先回衙門了?!?p> 王閏之將徐大受送出門外,待其離開后才返回。蘇迨從屋里走了出來,道:“娘,徐大人走了?”
王閏之道:“嗯,走了?!?p> 蘇迨道:“徐大人怎么突然來了?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王閏之道:“有人傳言你爹昨晚悄然離開黃州,所以徐大人過來確認下?!?p> 蘇迨失落道:“要是真能走就好了!娘,我們什么時候才能離開這里??!”
王閏之走上前,輕撫蘇迨的頭,道:“也許是一輩子吧……”說到此,停頓了下,擠出一絲笑意,道,“但是你們兄弟三人可以離開。等你長大了,和你兄長一樣進士及第后就可以離開這里了?!?p> 蘇迨道:“可是兄長終日沉淪,還以照顧爹爹為由向官家請求延緩出仕,他會離開嗎?”
王閏之道:“時間久了,他會慢慢好起來出仕的。你爹一生秉持著為官一任、造福蒼生的理念,你兄長從小耳濡目染,不會就此沉淪。等他慢慢從你嫂嫂離世的傷痛中走出來,就會去做官造福一方的?!?p> 蘇迨看了眼蘇邁廂房緊閉的房門,道:“希望兄長能早點好起來?!?p> 王閏之道:“會的?!?p> 十月,蘇軾再邀楊世昌、潘大臨同游赤壁,回來后落筆成文,寫下《后赤壁賦》,與七月那次游玩回來寫的《前赤壁賦》一同收了起來。同月,蘇軾的好友蔡承禧擔(dān)任淮南轉(zhuǎn)運副使來到黃州巡視,見臨皋亭居住環(huán)境狹窄,甚為心疼,自費為其搭建了三間房子,以改善居住條件。房子建成后,蘇軾為其取名“南堂”。
蘇軾的房子越來越多,然而來此居住的朋友也跟著多了起來。因被韓存寶牽連而千里逃亡的巣谷、以及琴師崔閑先后來黃州投奔蘇軾,并在他家長久住下。巣谷還順便當(dāng)起了蘇迨、蘇過的老師,在家授課。
時光荏苒,不覺又至歲末。十二月十九日是蘇軾的生日,朋友們設(shè)下宴席為他祝壽。宴席上笙歌漫舞,眾人把酒言歡,酣暢淋漓。
翌日。
由于昨天喝多了,蘇軾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低頭見自己懷中的王朝云還在睡,不免驚奇,往日這時候她多半在育兒會照顧棄嬰,難道身體不適?他伸手摸了下對方的額頭,沒有發(fā)燒。王朝云被碰醒,緩緩睜開眼,柔聲道:“軾哥哥,你醒了?!?p> 蘇軾關(guān)心道:“有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
王朝云道:“可能最近在育兒會累著了,覺得周身有些疲乏。”
蘇軾在王朝云額頭上親吻了下,道:“那你再睡會兒,這幾天就不要去育兒會了,在家休養(yǎng)下?!?p> “那我再睡會兒?!蓖醭普f完閉上眼睛繼續(xù)睡著。蘇軾起身更衣,輕聲出門。王朝云在家休息了一周,精神仍不見好轉(zhuǎn),蘇軾為其診脈后,一把將其擁入懷中,開心道:“朝云,我又要做爹了!”
王朝云呆若木雞,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懷孕,畢竟附身于王朝云這副軀殼存在著諸多未知性。
蘇軾見其目光呆滯,若有所思,以為對方第一次當(dāng)娘,震驚也是理所當(dāng)然。
王朝云許久回過神來,確認道:“我真的……懷孕了?”
蘇軾語氣堅定道:“千真萬確!”王弗懷過一次,王閏之兩次,這種脈象,蘇軾太熟悉了,絕對不會判斷錯誤。
王朝云思忖著,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難道我已經(jīng)和王朝云融為一體了?
蘇軾用手在王朝云臉前晃了下,道:“想什么呢?”
王朝云搖搖頭,道:“沒……沒什么?!?p> 蘇軾道:“以后你就在家安心養(yǎng)胎,育兒會那邊就別去了?!?p> 王朝云點點頭。
元豐六年。
正月,蘇軾與楊世昌、崔閑、巣谷三人在雪堂閑聊,忽然接到朝廷免除巣谷罪責(zé)的詔令。幾人開心不已,準備開懷暢飲,慶祝這一喜事。蘇軾拿出酒為大家滿上,舉杯對巣谷道:“恭喜元修脫罪,可喜可賀,來,你我滿飲此杯!”說完將酒杯送到嘴邊,正欲一飲而盡,忽聞阿宗匆匆來報:“官人,不好了,小官人上吐下瀉,您快回去看看吧!”(巣谷,字元修)
酒杯從蘇軾手中脫落,酒水灑了一地。幾人急忙返回臨皋亭。蘇軾快步跑進蘇邁房間,只見其躺在床上,萎靡不振,急忙為其診脈,眉頭緊皺,道:“此脈象來得怪??!”
巣谷道:“讓我看看?!?p> 蘇軾起身,讓巣谷坐在床邊。巣谷為其診脈后脫口而出:“好像是瘟疫。”
蘇軾大驚,道:“瘟疫!怎么可能?”
巣谷再三確認后,語氣堅定地說道:“確實是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