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愿以報君
像是聞著流云圖的味道來的,火燭一顫,一黑衣人從兩人的身后突然出現(xiàn),探手徑直取向十一手中的圖冊。
若論反應力,怕是沒有哪一支隊伍可以比得上聽部的暗衛(wèi),當然除了暗部之外。十一側身一躲,將書冊帶離黑衣人的攻擊范圍,而右手緊接著就是虛晃一招,直取黑衣人的面門。
很多時候,比急于打敗敵人更重要的是,認清敵人是誰。
而鳳宸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在兩人交手的一瞬間就避得老遠,開始看戲,哦不,應該是說是觀察。順便掏出啞哨吹了兩下,及時搬救兵,畢竟讓屬下孤軍奮戰(zhàn)這種事,事倍功半。
鳳宸自認為,他大多的時間都用來讀“圣賢書”了,所以武功平平是可以理解的,況且他的輕功學得足夠好,關鍵時刻,小命絕對留得住。和尚教他輕功的時候說了:“不善兵者,毋善武,善謀者,若善心,自有下護寧。棋差一招,能走為上?!睂Υ?,他倒是深以為然,不過,他肯定這話絕不是和尚想出來的。
顯然,黑衣人的身手不錯,擋下十一的手,順勢又去搶那圖冊,顯得游刃有余。那人身手雖說略高于十一,但是十一防得滴水不漏,時間一長,反而是那黑衣人焦躁了起來。
不知是不是鳳宸的錯覺,他總覺得那黑衣人在瞥見他這個可利用對象時有一瞬間的猶豫。不過,那人還是非常干脆利落地將腳邊的凳子一踢,直直地朝他砸來,看起來毫不留情。
十一下意識地想去救鳳宸,卻被那人尋著了間隙,抓住了圖冊的另一部分。“刺啦”一聲,圖冊就此一分為二。恰此時,風聲有異,那黑衣人也不優(yōu)柔寡斷,收了手中的半卷圖冊就趁著夜色遁走了。
那人跑得太快,十一又擔心鳳宸安危,一時躊躇,待回神要追時,已瞧不見那人蹤跡了。
“行了,別追了?!兵P宸一邊踢開木凳砸落在地的殘肢,一邊喊住想沖出去了十一。
“主上恕罪!只余了半卷?!笔蛔灾氄J罪道。
十一的話剛落,就有十多個穿著黑色勁裝的人,聞訊趕來。與十一一樣的服裝,黑色的面罩半遮,整齊劃一地,“見過主上!”
“無礙,起來吧。去查一下近來有沒有人在打探流云圖和流云令的消息。”前一句是對是十一說的,后一句是對那十多個暗衛(wèi)說的。
“諾!”幾人應聲離去,絲毫不拖泥帶水,當真是來無影去無蹤。
“走了,回去睡覺,明早回宮還有一堆事呢,下次再來吧?!闭f著,鳳宸打了個哈欠,就真的出門走了。
十一看著自家主上一點不上心的樣子,又瞅了瞅自己手上的殘卷,收著也不是,扔也不是。見鳳宸已經(jīng)走遠,十一趕忙將那一頁圖拽下來塞進懷里,邁步追了出去,一點不見對這副盛世名圖的尊重。
十一追上鳳宸,說:“主上,那人應該不是跟著我們來的,不然我不可能一點沒有察覺?!?p> 鳳宸摸著下巴做思考狀,“確實,不過這就說明,有人一開始就知道流云圖藏在這里,只不過沒有找到而已。怪不得里面那么亂,虧我還錯怪母親不愛整理呢!”后面一句咕噥似的自言自語,虧得十一聽力好,不然差點就錯過了去。
十一面罩下的嘴角抽了抽,選擇性耳聾,接著問:“那被搶走的那半卷流云圖?”
“被搶走了,拿回來就是了。不過,一想到是我,哦不,是你辛辛苦苦得找出來的,就有些不爽??!”鳳宸這話說得直白。不過,顯然,令他不舒服的不是流云圖被搶走了,而是暗中一直有人在覬覦流云圖。并且,在此之前,他完全沒有察覺到有這樣一股暗流。甚至,如果不是因為十一意外發(fā)現(xiàn)了流云圖,讓潛藏的黑衣人不得不現(xiàn)身,他可能永遠不知道有一把懸懸的刀正在指向他,指向大荊。
徐徐的夜風吹走了鳳宸的困頓,一步一步地,下山的路顯得尤其得長。
流云圖,他當然是心動的,荊南皇陵里的傳國玉璽,那一支存在于傳說里的守靈軍。若他能完成父親和清王叔一直想做的事,若他是那受命于天的玉璽之主,若他是守靈軍的主人,何愁漠北威脅,何不能名垂千古,以他鳳宸之名!只是,錦上添花的誘惑并不急于一時。
一路沉默著出了后山,十一卻忽然聽得一問:“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十一,如果是你,會選擇擁有流云,還是永藏流云?清王叔說母親對流云不屑一顧,如今看來,也未必?!?p> 十一看著走在他前面的主上,只說了七個字,“愿得此身長報君。”
“愿得此身長報君?”鳳宸忽然停了下來,一字一字地重復著,而后忽然朗聲笑了起來,聽語氣是發(fā)自肺腑的愉悅,“十一,我以前一直好奇,暗部聽部經(jīng)歷數(shù)位暗帝、明帝,盡忠君之職,行忠君之事???,一直不知忠的是哪位君,是開國之君,還是歷任君主。不過,我倒是愿意相信,你這一生只會忠于本君。”
“為何?”十一雖說是這個意思,但卻好奇鳳宸為何愿意如此相信他。不說介不介意,但確實,雖說暗部和聽部絕不會背叛,但是仍舊沒有一任主上能夠真正地信任他們。因為兩部不是他們一手所創(chuàng),而是傳承,能信也不能信,放心也不放心。
“因為,標準答案是,誓死效忠大荊,效忠大荊之主!兩部恪守的訓言,你會不知道嗎?”
沒有一個帝王敢說自己不多疑,也不敢讓自己不多疑,明君與昏君,區(qū)別只在于,是盲目猜疑,還是因事而疑。
其實,鳳宸信的人不多,外公算一個,清王叔算一個,蘇修算一個,言和尚算一個,云聽一能算一個,許朢(wàng)舒也算一個。這些是他的家人,朋友,師長,臣下,但是,他害怕總有一天,他會開始權衡他們的價值,會開始不滿的他們的諫言,然后就習慣了這種理所應當?shù)馁|疑。只因為,他是君,他們是臣,而人心易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