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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缸照

第二十九章 虧欠

銀缸照 知我情衷 3152 2020-03-02 00:01:00

  定國公侍奉著太夫人來宴息室里的時候,沛柔已見完了丫鬟們,她們被揚斛帶下去安置了,她就自己一個人坐在羅漢床上描紅。

  如愿見到了紜春,她心里很高興,寫起字來也就格外的快。

  “沛姐兒,已經(jīng)識得這么多字了?”定國公的話里有驚訝,也有欣慰。

  太夫人就把她方才寫的字拿起來看,點了點頭,“寫的不錯,比前幾日有了大進步了?!?p>  沛柔汗顏,前幾日的字都是她為了不讓祖母生疑故意亂寫的。

  她就跳下羅漢床,趿了鞋,給定國公和太夫人行禮。

  太夫人就攬著她在羅漢床上坐下,哄她道:“今兒的字寫得好,晚膳想用些什么,祖母讓陸嬤嬤去小廚房給你加菜?!?p>  沛柔還沒回答,倒是她父親先笑道:“母親可真是有了孫女就不要兒子了。方才和您在內(nèi)室里說了半日的話,也沒見您上一盞茶來我喝,這會子倒惦記著給沛姐兒加菜了?!?p>  大郎難得和自己玩笑,太夫人顯然被他取悅:“陸嬤嬤,還不上好茶來給國公爺喝。還去廚房看看有什么新鮮點心,也賞幾塊給國公爺甜甜嘴?!?p>  陸嬤嬤就笑著上前:“不知道國公爺想喝什么茶,又想要什么點心吃。”

  定國公便道:“茶倒不太講究,只是想吃媽媽做的馬蹄糕了,小時候娘不讓兒子多吃,這么多年了倒還老是想著?!?p>  太夫人把沛柔抱在懷里,嗔怪道:“這還不講究,馬蹄糕可得現(xiàn)做。你倒會支使我的人,一把年紀的人還愛吃這個,沛姐兒快羞你老子?!?p>  沛柔只窩在太夫人懷里看著父親笑。

  陸嬤嬤便忙對太夫人道:“不妨事的,國公爺既愛吃,老奴少不得就要獻丑了,請國公爺在此安坐。”

  她也是看著定國公長大的,后來分院而居,交集也就漸少了,此時見他提起兒時之事,又豈能不感慨?

  定國公便對陸嬤嬤溫和道:“媽媽年紀也大了,也不必這樣麻煩,只管揀了廚房里做好的點心過來便是。今日我也無事,正好陪陪母親?!?p>  太夫人也難得和兒子相處,心中很是熨帖,嘴上卻仍不饒人:“朝令夕改,你在朝中也這樣不成?一時說要吃,一時又說麻煩不必做了,好人倒是全讓你做了?!?p>  “娘可真是的,兒子說一句,您倒有十句話等著?!?p>  定國公無奈道:“您干脆還是告訴兒子兒子哪里做的不好了,或是直接拿您那如意給兒子一下,也勝過兒子總被您嗆聲。女兒還在一邊看著呢!”

  沛柔許久沒有見過這樣的父親,自她重生以來還是第一次,她就捂了自己的眼睛:“沛姐兒可什么沒看看著?!?p>  一時又把床頭的如意遞給太夫人,“沛姐兒可真的什么也沒看著!”

  宴息室里的人就笑做了一團。

  太夫人揉著肚子,“只聽說過別人家的孩子被老子打,你這丫頭,卻慫恿著祖母去打你老子。真真是唯小人和女子難養(yǎng)也。”

  沛柔嘟著嘴:“祖母又冤枉我。是爹自己說要讓祖母拿如意打他一下的,沛姐兒幫著祖母拿那如意,是幫著爹孝順祖母呢?!?p>  一時就連丫鬟們也笑的站不住,卻見一個年輕婦人從珠簾后轉(zhuǎn)出來,給太夫人和定國公行了禮,困惑道:“這是怎么了?”

  眾人就整理了儀容上前去給柯氏問好。

  或許是有了身孕的緣故,她看起來稍稍圓潤了一些,皮膚白皙細膩,吹彈可破。

  這個時辰她大約是剛剛在花廳里發(fā)落完家事,回去換了裝扮,頭發(fā)梳成了朝云近香髻,只插著一對東珠珠釵。

  她還并未顯懷,身上的玫瑰色織錦暗紋褙子就顯得略微有些寬大。

  沛柔就從太夫人懷里起來給她行禮。

  柯氏待她的態(tài)度向來很熱絡(luò),見此便笑道:“幾日不見,姐兒像是又長高了些?!?p>  太夫人就吩咐人又搬了張?zhí)珟熞芜^來,還特意吩咐,“褥子要墊的厚些?!?p>  見她道了謝坐下來,才道:“也并沒有什么,沛丫頭淘氣罷了。還正預(yù)備人去梅真堂請你,你倒自己過來了。正好,大郎說今日無事,你們夫妻就在這里陪我一起用晚膳吧。”

  柯氏溫順的點了點頭,“幾日沒和娘好好說話了,想著過來給娘請安。我瞧著國公爺?shù)囊馑家彩且嗯闩隳?,來之前就吩咐了梅真堂里的人不必準備晚膳。今日就是娘不留我們,我們也要賴在這不走了?!?p>  這幾日雖然并不用晨昏定省,可柯氏是每隔一日便會過來給太夫人問安的,她從不會在在這些事情上給人留把柄。

  太夫人就對著寒客笑道:“今兒這是怎么了,一個個都哄我開心。少不得要破費一番,讓廚房好好做幾道菜了?!?p>  寒客便笑道:“太夫人是有福之人,國公爺和國公夫人向來孝順。”

  太夫人就關(guān)心起了柯氏的身子:“最近覺得怎么樣,可有什么不舒服的?若是家事太忙,不妨讓你三弟妹幫把手,她是熟慣了的。”

  “都說頭三個月最是難熬,媳婦卻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yīng),只是有些嗜睡,晨起時偶爾有些犯惡心罷了。”

  柯氏抬眼看了一眼定國公,就有紅暈爬上了她白皙的面龐,“國公爺待媳婦也向來很是體貼。”

  避過了談家事的問題。柯氏畢竟還是柯氏。

  前生父親和柯氏的關(guān)系只是平平,沛柔還覺得是父親的不是,想盡辦法撮合他和柯氏。

  雖然都是孩子的辦法,但父親見她誠心,也不忍讓她失望,在家時也就時常和柯氏同進同出。

  太夫人只作不覺,笑著拍拍她的手:“可見是個省心的孩子,還在肚子里就知道心疼他娘。我懷著大郎的時候,前三個月吐的昏天黑地的,反應(yīng)大的不得了?!?p>  “大夫都說沒事,我心里卻暗暗懷疑自己究竟能不能把這個孩子平安生下來??梢贿M了四個月,立刻就風(fēng)平浪靜,吃什么都覺得好?!?p>  又對著定國公道:“過幾日你媳婦滿了三個月,你陪她回娘家走走,也和你岳父說說話。為人媳婦不易,你該好好心疼她才是。

  定國公就站起來應(yīng)了聲“是”,神色卻已經(jīng)完全沒有方才的愉悅。

  閔氏的孝期一滿就娶柯氏進門是皇上的意思,她知道大郎并不想這么早續(xù)弦——即便是續(xù)弦,大約也不會想要娶一個如閔氏一般的高門女子。

  閔氏病中的所做作為,實在已經(jīng)令大郎寒了心。高門女子的心終究太大,而他想要的妻子,只要能照顧好孩子就已經(jīng)足夠。

  她還記得閔氏剛剛進門的時候。也是如柯氏如今一般,望著大郎的時候,眼中有無限的脈脈柔情,即便在自己面前說起大郎,也總是羞不勝怯。

  那時候的閔氏很年輕也很活潑,大郎雖然早已心有所屬,但她是他的結(jié)發(fā)妻子,他也從沒有想過要辜負閔氏。

  閔氏進門有喜,中饋也就并沒有交到她手上。她起先也并不太擅長去當一個主持中饋的婦人,也是她把她當作女兒,一點一點的慢慢教了的。

  那樣的朝夕相處,她又怎能不喜歡閔氏。

  可那孩子在知道了仙蕙的存在以后,慢慢的就變得讓她不敢相認了。

  先是遣了身邊心腹仆婦回娘家去報信,康平侯老侯爺最是心疼這個老來女,聽聞女兒受了這樣的委屈和羞辱,怎不震怒,立刻就答應(yīng)了女兒的請求,找了相熟的御史,把大郎養(yǎng)外室的事情告到了皇上面前,大有把事情鬧大的意思。

  幸而皇上是早就知道了的,他也并不會管。虧欠仙蕙一家許多的,可并不是只有他們徐家。

  可大郎也不得不減少和仙蕙相見的次數(shù)來平天下眾人之口,又被皇上借故去西北督軍兩年作為懲罰。

  那兩年閔氏只在府里照顧病弱的女兒,對大郎在外的事情不聞不問,把府里的權(quán)力也都丟給了楊氏,像是真的對一切事情都灰了心。

  可等到大郎回來之后,一切就又變得不一樣了。沛柔生了水痘,仙蕙那邊求救的信卻被閔氏壓了良久,派了仆婦過來,也始終沒能見到大郎。

  等大郎和自己終于知道這個消息,以為已經(jīng)要失去這個孩子的時候,匆忙趕去城南的小院。

  好在沛柔這孩子命大,大郎最終帶回來的消息并不是喪報。

  大郎只去看了仙蕙一次,回來時沐浴更衣之后才去見的浣柔,卻沒想到那孩子體弱,居然也就被染上了水痘。

  閔氏瘋了一般的和大郎爭吵,可大郎也是孩子的父親,他心里的苦痛大約只有自己這個做母親的能懂。

  照顧浣柔已經(jīng)花費了閔氏全部的心力,最后卻只能一副棺槨、一抔黃土把女兒送走。

  閔氏也就沒了求生的意志,她自己的病也是積重難返,卻還要為兒子打算。

  她其實不必這樣的,世子的位置原本也就只能是潤聲的,她背著他們偷偷的去運作,只是把他們推的更遠了一些。

  老侯爺心疼愛女早夭,從此不再和定國公府來往,結(jié)親成了結(jié)仇。

  她后來望著閔氏的牌位總是不自覺的出神。

  大郎和仙蕙的事情她不忍心去管,所以閔氏也把她視作仇人一般。她后來看著閔氏行差踏錯,言語無用,她是沒有辦法去管。

  皇權(quán)、情愛、怨恨、責(zé)任,有太多的無可奈何的事情鑄成了因果。

  不想去虧欠,可卻不得不虧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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